第278章 打死那个灾星

宵行等到了白天才知道原来小白榆在这里还是有父亲的，从一个中年妇人扔给她两个冷硬馒头时嘴里辱骂的话，不难猜出因为异瞳的缘故，白榆被村子里的所有人视为不详的象征。

        加之她的母亲因为难产而死，更是坐实了她天煞孤星刑克双亲的命格，被送去了山上的孤寺之中，被一个老和尚抚养长大。

        后来老和尚病逝，她下山之后，却被亲生父亲赶走，被村民们视为瘟疫一般远离，就这样一日日在这样的破屋里过日子。

        这么多年来，只有继母还记得给她隔三差五送几口吃的，但每次也不免面临一次长时间的辱骂和撒气。

        山上的寺庙没了和尚，也没有了上香的贡品，白榆每日都会亲自上山打扫佛像，接着供奉新鲜的野果。

        宵行跟着白榆上山的时候，才发现白榆这具身体依旧天赋异禀，即便老是饿着肚子，她爬上山甚至爬树摘野果都丝毫不吃力。

        那个力量，创造这个幻境，究竟想要干什么？

        白榆到了山上之后话明显多了起来，脸上畏畏缩缩的神情也没有了，像是归林的小兽，说着她觉得好玩和熟悉的东西。

        宵行越听眼神越柔和，还真是个孩子呢，也不知道昨天小姑娘又是为什么会一个人躲在河边哭。

        若是真正的白榆，真的因为伤心哭的，也就是在灵界大战之后。

        到了破庙之后，宵行的目光慢慢凝重起来，这压根不是什么佛祖像，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神像，但那神像面容慈悲，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白榆先是将最好的最新鲜的果子供奉到了神像之前，接着跪在下面，闭上眼睛默默祈祷了起来。

        宵行隐约觉得自己在被这个破庙排斥，默默地退到了外面。

        祈祷完毕的白榆将野果分给了小狐狸几个，自己将剩下的野果吃完，步伐轻快地下了山。

        宵行想到了趁天还亮着去河里抓一条鱼给小师妹加餐，下山之后自己一溜烟地就跑了。

        白榆追了几步，就看到了她平日里最害怕看到的那群小孩。

        她想要转身避让，却又被他们围了起来。

        “我娘说白榆就是白虎星转世！克死了她亲娘，是个灾星！我们快把灾星打跑！”

        “打灾星！打灾星！”

        “打死她！打死了她我们村子就安全了！”一群孩子手上拿着各种石块和树枝，冲着白榆一通乱砸。

        这是他们每日固定的戏耍项目，白榆赶紧往河边跑，只要跑到河边，就算她被赶跑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宵行叼着一条鱼志得意满地准备游上岸的时候就看到了被一堆小孩追着打的白榆。

        他心中一紧，飞速地游上了岸，将鱼扔在河边就冲了上去。

        就在这时，一个生得又高又壮的孩子举起了一块大石头，“我砸死你！”

        宵行瞳孔一缩，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嗷嗷叫了几声，就看到那块大石头重重砸上了白榆瘦削单薄的背部。

        小姑娘被砸得栽倒在地，因为疼痛眼眶里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即便被打成了这样，她也依旧没有死，甚至没有晕过去。

        一群小孩一哄而散，等宵行跑过去的时候只剩下了小姑娘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的眼中不断涌出泪水，手指抓在地上，背部的疼痛让她脸色惨白，说不出一句话。

        宵行急得嗷嗷直叫，可他身上没有一点仙力，甚至连抱一抱小姑娘都做不到。

        过往几万年来，这种无力感从没有这么强烈过。

        无力感有时候比身上的剧烈疼痛更叫人绝望，因为疼痛是具体实际的可以形容的，可以确定具体在何处的，而这种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陷入绝境却无法救赎，就如同你突然有些地方毫无力气，可深究起来，可能是手，可能是腿，但或许都不是。

        那只是无力，不是疼痛，不是肿痒，不是冷热。

        无法具象，但却能轻易地击溃你的灵魂你的心脏，压垮你的肩膀。

        宵行低下头，用潮湿冰凉的鼻子碰了碰小姑娘的脸。

        白榆，你怎么还不醒过来啊。

        你是天刑神，是世间最强大的杀神，而不是这样可怜的小家伙啊。

        白榆还在无声地流泪，她睁着没有神采的大眼睛，眼泪一颗颗从眼眶之中出来，冲刷掉了脸上沾染的泥土，腌渍过那些细小的伤口，最终没入土壤。

        良久，她恢复了行动能力，慢吞吞地爬了起来，小狐狸无声地爬上她的胸口，别扭地伸着僵直的狐狸腿，搭在了她的肩头。

        姑且将这一下视为一个拥抱吧。

        宵行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时常在想，世间往往最容易受伤的永远不是弱者，遍体鳞伤血肉模糊首当其冲的，是最顶尖的那一批强者。

        白榆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再上山的时候话语也越来越少，祈祷的时间却越来越长，宵行心中的无力感也一点点加深。

        他试图用爪子写过一些文字，却发现白榆毫无反应，根本唤不醒她的记忆。

        宵行一点点绝望起来，等待着这个幻境的结局。

        白榆第一次反抗起那群孩子，是因为他们想要抢走她怀里的宵行。

        她让宵行快走，自己一拳打上了那个最壮实的孩子的脸。

        很快他们撕打起来，一片混乱之中，有人举起了石头，重重砸向了白榆的后脑勺。

        白榆倒下之后泥土地上慢慢渗出一片猩红的血，小孩们被吓得四下奔逃。

        “灾星被打死了啦！”

        “灾星被打死啦！”

        他们一路叫嚷着跑回了自己的家中，被父母揪着耳朵质问为什么又把自己的衣服搞得这么脏。

        白榆是被带着倒刺的温热舌头舔醒的，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那只红色的，油光水滑的小狗。

        “你来啦。”

        她的脸上全然没有畏缩怯懦的表情，白皙的脸上还沾染着血污，一双金黑异瞳显出几分妖异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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