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要放弃
我做了好漫长的一个梦。
梦里我重新经历自己的人生，从出生开始。
梦见我妈每晚都在家门口等我吃饭，她送我上学，给我做碎花裙子，在我受伤的时候鼓励我坚强，又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教训欺负我的小崽子们。
我还梦见了黎舟，梦里我认识黎舟依然是通过工作，只不过我是杰出的新人，他是圈内天才级顶层人物，我们在酒会上相遇，交换了号码，相约一起合作。
之后我们顺利的恋爱，结婚。
梦里的一切都太美好了，我想一直沉浸在其中，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这就是我向往的生活，也是我渴望的生活。
“姚知，你要坚持下去，你必须醒过来。”我突然听到黎舟的声音，还有熟悉的谩骂声。
尽管我爸的声音很远，我还是听的一清二楚，甚至比在我身边说话的黎舟声音更加清晰。
“姚知，姚知，姚知……”黎舟像是一台复读机，一直在我耳边叨叨叨叨，非要让我醒过来。
我怎么醒过来？我醒过来去哪，现在这样老夫老妻的生活，不好么。
“姚知，我不会让你死，我会治好你的病，你快醒过来，不要放弃！”
病？我有什么病？我身体健康哪里有病。
隐约间，好些难过的记忆闯入我的大脑。
好像，好像我确实有过病，是什么来着？
这场美梦忽地插进无数把刀子，我看着四周美好的景象分崩离析，眼前的一切坍塌成碎片，所有光亮褪去后是无尽的黑暗。
我在黑暗里摸索，终于看到些点点光明，那是火光。
离的越近，火光越大，远远的，能瞧见黑雾般上升的浓烟。
火光冲天燃烧着一间土房子，房子外面站着一个男人，火光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一直连接到我脚下，像是一把锁，囚禁我的行动。
男人慢慢回头，那是一张粗糙又凶狠的脸，一双眼睛迸发出来的目光，像是随时都要杀人般骇人。
他是，我爸……
猛地，我睁开眼，眼前一片惨白，过亮的光线刺痛我的双眼。
下意识地，我想抬起手遮住在眼前，手一动，才发现手臂被什么压着。
慢慢转过头去看，黎舟趴在我床边，一头蓬松的头发自然下垂，他正睡着。
感受到我的动作，他仿佛也像是在噩梦中惊醒一样，瞬间起身。
可能起的太急，他‘嘶’的一声，表情一瞬痛苦，他揉了揉一侧的脑袋，很快又来查看我的状况。
“你醒了？”他满是关切的眼中逐渐展露笑意，“要不要喝水？”
我动了动嘴唇，确实有些干，我沉重地眨了下眼，他立刻会意，端过来水，将吸管放在我口中，轻声叮嘱：“少喝点，你好些天没吃东西了。”
好些天？我究竟睡了多久。
浅浅地尝了口水，润润喉，我摇摇头，示意他不喝了。
他拿开水，撑着手臂起身说：“我去喊医生。”
我冲他轻轻笑了下，‘嗯’了声。
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口，我移回视线落在惨白一片的天花板上。
原来那些美好，真的只是个梦境啊。
回想之前的记忆，好像是遇到我爸了，他在车站凌辱打骂我，之后，我就不记得了。
我试着撑起身子坐起来，没成功，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手上挂着点滴，我细细观看，发现是葡萄糖。
长长呼出一口气，我猜着，自己的病情一定是瞒不过黎舟了，不知道他对我的病是什么态度。
黎舟很快带医生回来，见我挣扎着要坐起来，黎舟快步上前，扶着我说：“别乱动，你需要慢慢养。”
“我……”一开口，嗓音哑的仿佛不是我的声音，我愣了下，接着说，“我睡了多久。”
“半个月。”黎舟回我，他轻抿着唇，眉宇间轻轻蹙起，眼神复杂，似有千言万语，有心疼也有埋怨。
我轻笑出声，半个月，刚好度过了最后最难熬的时间段，剩下的一个月，我连疼都感觉不到了，某种程度讲，还能算是个好事呢。
医生过来检查一下我，叮嘱黎舟几句日常的注意事项，最后说：“手术可以安排，不过也要等姚小姐养好身子才可以，耽误这么久的时间，成功率也有所下降。”
“好。”黎舟点头，“我知道了。”
“什么手术。”我抢过话题问，“谁说我要手术？”
黎舟对医生摇了摇头，他送走医生，坐回到我身边，轻轻握住我的手说：“你的病，我都知道了，也跟你之前的医生联系过，姚知，听我一回，接受手术好吗？”
“我不要。”抽出手，我冷眼看着黎舟摇头，“你不是我的任何人，你没资格帮我做决定。”
“你为什么要放弃？”黎舟不解，他又急又气，“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早跟我说？姚知，活着不好吗，你在怕什么？”
“不好！”我声音稍稍高了点，喉咙处不适感传来，害的我不停的咳嗽。
黎舟忙过来帮我顺气，嗓音又柔和了好几个度：“抱歉，是我态度有问题，姚知，你为什么要放弃，你昏睡了半个月，医生说你醒不过来是自己没有求生意识，我所了解的你，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你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要是钱不够我可以出，你……”
“够了。”我打断黎舟，“我的生活没有任何留恋的，黎舟，你不要当慈善家，我不稀罕。”
“为了我也不行吗？”黎舟握紧我的手，“姚知，我不想你死，我还没追到你，你怎么能……你放心，手术的安排一定都是最好的，我会最大限度救你。”
“不是这个问题。”我摇头，想笑笑不出，想哭，也哭不出。
我的出生就是个悲剧，让悲剧早点结束，大家都好过，不好吗？
从我记事起，我和我妈一直在我爸的打骂声中长大，我搜刮所有的记忆，都是被打，这也就算了，他折磨我们母女俩不仅仅是肉体，更多的是精神上的。
他经常拿刀架在我妈的脖子上跟我玩躲猫猫，我躲，他找，只要找到我，他就在我妈脖子上留下一道痕迹，我下坏了，只能不停的跑。
小时候我躲在村里无人的地方，半夜冻的发高烧也不敢回家，我怕因为我藏的不够好，会害我的我妈失去性命。
我一直再躲，从小躲到大，每次我爸说要跟我玩游戏，我都吓的要死，我太害怕了。
我还记得我念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跟朋友聊天，我问他们跟爸爸玩躲猫猫的时候，他们都是怎么藏的。
他们特别羡慕我，说家长还陪着我玩游戏……
后来我才知道，只有我一个人的童年是这样的，我蠢得无可救药。
我不能停，哪怕是磕磕绊绊把学念完，我依旧不能停，我妈在他手里，只要他找到我，他就会杀了我妈。
我甚至不知道我妈现在是死是活，高中开始我就自己打工不回家，我不敢回。
我还记得，高一上半学期寒假，我偷偷跑回家看我妈，结果被我爸抓住，他当着我的面将我妈打个半死，还用刀划伤我妈的脸，他告诉我，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这张脸，脸花了，我妈永远都不会跑。
那件事之后我后悔到现在，自打那以后，我也再也没有回过家，更联系不到我妈，我甚至不知道我妈是死是活，就算如此，我还是不敢停。
我考的大学都是离家最远的，工作又离大学很远，几经辗转，我换了好些手机号，可我爸还是能找到我。
他是我的噩梦，是我的催命阎王。
我想，只要悄悄的死在没人知道的地方，他就永远找不到我，我妈就可以永远的安全。
现在黎舟跟我说，让我活，我活不下去了。
这些年困扰，我不想再承担了。
若是有缘，来生再续吧。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保护你，你可以依靠我，姚知，你相信我一次。”黎舟的声音轻的像是一片羽毛，生怕吓到我似的。
这片羽毛落在我心尖上，泛起点点涟漪。
从来没人说过要保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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