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起义
回天权山总共花了一个多星期，这中间不仅是因为喻峤和谷星的伤势，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喻峤总是要求半路停车，尤其是经过大的集市时。她要从头至尾把集市逛个两三遍，然后心满意足地抱着一大堆东西上车。
绝大一部分都是吃的。
什么梨花酿，芙蓉糕，糖蒸酥酪……
他们在山下自在逍遥时，殊不知自在门内部已经炸开了锅。
喻峤回到自在门时是中午，太阳高挂，牛皮纸袋里的糖蒸酥酪就散发出甜腻的气息。然而她刚踏进自在门山门，就意识到了不对。
山路上没有一个人，周遭安静地只能听见风声。按常理来讲，这个时候正是自在门弟子上午修炼结束的时候，山路上应该全是回竹苑的弟子。三三两两一路，有说有笑，才是常态。
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
谷星也感觉不太对劲，他手掌在眼前搭成凉棚，远远望出去，奇怪道：“怎么今日师兄弟们都不修炼吗？为何如此安静。”
喻峤把怀里的吃食塞给谷星，自己一个人率先上山，路过自己的清幽居时，她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就跑去了中乾殿。
中乾殿前人山人海，简直比仙门演武还要热闹。喻峤悄悄摸到人群外围，这才听清楚这群弟子在议论些什么。
“那易华派简直欺人太甚，如此轻辱我自在门，是当我师门无人吗？”
“但易华派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唉，如果当年师尊能不那么意气用事……”
“你可少说两句吧，议论师尊，不想活了吧你。”
“玄水盟的心法秘籍已经送到自在门了，赵长老亲自去接的，要我说，还是人家玄水盟大气。”
“玄水盟当真是天下第一仙门啊，要是能投入玄水盟门下……”
“嘘！师姐来了。”
不知是谁叫嚷了一声，中乾殿前聚集的人群齐刷刷朝喻峤看来，喻峤“呵呵”一笑：“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喻峤没想到玄水盟的动作会这么快，看来玄水盟早就有准备。这么多人聚集在中乾殿前，无非就是想向长老和师尊讨一个说法，关于易华派的，也关于玄水盟的。
喻峤已经能想象到她在外面这几天自在门内是如何鸡飞狗跳了。
最开始是易华派故意羞辱玄水盟，自在门内群情激昂，恨不得一个个下去手撕了易华派掌门，而玄水盟这时候投出橄榄枝，无疑给自在门弟子雪中送了个火盆，赚足了人情。玄水盟盟主开出的条件又太过诱人，自在门门内人心动摇，更何况温华还真的送了满满一车秘籍过来。
只怕这群人，心已经飞到黑旗之下了。
而自在门到底有数百年基业，几个顽固长老把“不受嗟来之食”作人生格言，宁死也不想要自在门的施舍。而弟子们没有长老那么高的思想境界，所以现在聚集在这里，就是给长老们施压。
激情演讲说不定都来了几轮。
而按照喻峤的想法，想起温华那阴恻的性子，不一定憋着什么坏水。她也倾向于不收。
喻峤心里正在那琢磨，觉得这剧情有点似曾相识，突然听见一个女生喊了一声。
“师尊叫你去凌云峰，”女弟子急急忙忙行了个礼，悄悄抬起眼睛看了喻峤一眼，又补充道：“几位长老也在，有要事要商议。”
凌云峰历来寒气重，喻峤此时远远望了一眼，只觉得寒气更甚。不知道凌云阁内现在是一幅什么模样，她本来以为长老们已经统一战线，没想到内部还有不合。
凌云阁屋内，谭凌允眼神冷冷地扫过众人：“那你们如何看啊？”
凌云阁门口杵着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他眉毛耷拉到下巴：“玄水盟待我自在门不薄，为何不收？自在门数百年基业，如今却日渐衰微，心法秘籍也大多流落遗失，此时玄水盟不正是雪中送炭？”
白长老摸着胡子，五官皱成一团，大骂：“师弟糊涂啊！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如今收了这礼，以后自在门见了那玄水盟盟主，岂不是还要低声下气道一声尊称？”
谭凌允嘴角挂着一抹不明显的笑，听完白太真的话，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有理。”
另一位女长老八娘娘抱着双臂倚在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乐子。白太真和赵长老就在那你一句我一句打的有来有回。
这时喻峤敲响了房门，她从门口探进来一颗脑袋，先感受了一下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然后眯着眼笑说：“师尊，您找我。”
谭凌允给了个眼神让她进来。
还没等师尊说话，白太真再次上线，他拽着救命恩人般拽着喻峤的胳膊：“喻峤，你来说说仙门演武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喻峤正色道：“如果是议论玄水盟是否可信，我觉得不可。”
她伸手从衣袖里掏出那瓶易华派大弟子“送”她的丸药，把盖子打开，倒出一粒放在手心里，看着众长老说：“在仙门演武开始之前我曾见过易华派大弟子，当时他不过刚刚金丹，而第二天在擂台上比试时，他的修为突飞猛进了一大截。在打斗过程中，我在他身上发现了这种丹药。”
八娘娘听到丹药两字，扭着腰肢走近，用指甲把那黑色药丸从喻峤掌心捏起来，放到鼻尖闻了闻：“用了断肠草。”
说完，她顿了一下，皱了皱眉，又接着说：“还有还魂花。”
这两项都是毒草，但是放置一起则能让人短时间内修为大增，但带来的副作用也极其大。如果经常服用，只怕会经脉俱断。
“晦气东西，”八娘娘把那药丸扔在地上，又顺便踩了一脚，“仙门称得上名号的丹修我都认识，偏偏易华派里没有一个。这东西，绝对不是易华派里的人自己做的。”
她轻呵一声：“指不定是哪个大门大派用来害人呢。”
赵长老听了这话立马不乐意了：“阆都黑市众多，那易华派弟子从黑市上淘来的也说不定，怎么到八娘娘这里就变成了大门大派的东西。”
八娘娘眯着眼睛：“哦？我倒是没说哪个门派，赵长老怎么如此着急啊？”
其实话说到这份上，有脑子的人已经明了，那易华派不过是个被玄水盟推出来唱黑脸的反派，目的就是他玄水盟卖自在门人情。
赵长老眼看自己这边不占优势，他连忙给师尊作揖行礼：“不知师尊意下如何？”
师尊点了点头，颇为正经地说：“如果是议论要不要收玄水盟的心法秘籍，我觉得要收。”
喻峤：？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和想好的剧情不一样啊？
八娘娘冷哼一声：“既然师尊意下已决，那也没什么讨论的必要了，我就先告退了。”她的不满直接写在了脸上，她绸带直接扒开了房门，关时又狠狠一甩，倒像是要拆房子。
白太真急了：“那玄水盟并不可信啊！师尊，还是要仔细思量思量！”
师尊扫了他一眼：“玄水盟并不可信，与我要收他典籍有何干系？”
白太真被师尊这一句哈给噎住了，他话堵在喉咙口，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终他摆了摆手，一甩衣袖，走了。
赵长老看屋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微微欠身行了礼，退出去了
喻峤站在屋里中间，与谭凌允大眼瞪小眼。谭凌允放松了下肩膀，又揉了揉脖子，吐槽道：“每天都得端着，累死了。”
喻峤拢了拢袖子，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包桂花糕，她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又随手递给在那做伸展运动的谭凌允：“你到底怎么想的？”
谭凌允把那糖蒸酥酪接过来，咬了一口，接着一屁股坐到了坐垫上：“别人巴巴送来的，不要白不要，傻逼才不要。”
喻峤感觉他在骂自己，但是又没有证据。
他伸出手，问喻峤：“还有吗？”
喻峤：……
“最后一块，”喻峤递给他，“其他的在谷星那里。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自在门厨房做的饭难吃死了。”
自在门的厨房，美其名曰清心禁欲，做的饭都不舍得往里面放调料。喻峤每天看见那个饭都能两眼一黑，一堆叫不上名字的仙草，绿油油的一盘。喻峤去参观过一次，那可真是格外干净，几乎看不见油污，到处都明镜似的。厨房的厨娘还格外得意，拉着喻峤参观这参观那。
越参观越心凉。
喻峤在他身边坐下来：“你不觉得弟子们的反应有些不对吗？照这样下去，就算玄水盟直接把自在门给兼并了，那群弟子都得双手赞成。毕竟，说是玄水盟弟子比说是自在门弟子，有面子多了。”
“我知道。”谭凌允点点头，他修长的手指一勾，房间角落处的一本典籍飞了过来，谭凌允似是随意地翻开一页，指给喻峤看。
喻峤接过书页，对着光看了好几秒，实在没看出来什么特别的：“这书怎么了？”
谭凌允手指轻轻一拂，书页上竟然缓缓显出复杂的暗纹：“这是锁魂咒，用来控制心神用的，经常有修士把活人锁了，当作自己的傀儡。”
喻峤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从来没听说过这种鬼东西，就连原主的记忆里都没有。
谭凌允盯着那暗纹，讥嘲道：“做这个东西的人，你说他有脑子吧，这又是亲手送人头行为，你说他没脑子吧，他又藏得这么严实。”
喻峤今日算是见识了谭凌允的嘴毒，她笑道：“所以，只要把这东西放到众弟子眼前一亮，并能知道玄水盟没按好心，自然也谈不上什么笼络人心了。”
谭凌允双手枕到脑后，他身为自在门师尊，但是毕竟是个穿越者，他就算撂挑子不干了也没人能说他半句，然而又有什么束缚着他似的，他自己也想咸鱼，然而就是这挑子就是撂不下。
想到此，他问喻峤：“为什么对自在门那么上心，就算自在门烂了，也跟自己没关系吧。”
喻峤也学着他的动作，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地板上，笑说：“因为当师姐挺好的。”
谭凌允点点头：“当师尊也挺好的。”
喻峤翻身站起来，对躺在地上的谭凌允伸出了手：“走吧，中乾殿前面的人饭都还没吃呢，是时候该结束闹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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