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夫子
张夫子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站在一处村落外，脚下是一片密密层层的庄稼地，正飘散出醉人的芳香。
“好，长势喜人，今年一定是个好收成，真好啊！”
夫子俯下身来，欣喜不已地抚摸着那些庄稼绿苗，暗自感慨了一番，随即起身走向前方的村落。
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
老百姓只要能够吃饱穿暖，生活安稳，那天下自然也就太平了。
不远处，正有缕缕炊烟升起，鸡鸣狗叫声此起彼伏，给这座宁静祥和的村落增添了不少生机。
清风拂过田野，大人们正在地里劳作，田埂上有孩童嬉笑追逐。
村落里，还有着一座庠序教舍，里面正传出琅琅书声。
这是一个，宁静祥和的村子，宛如世外桃源。
几个朴实善良的村民发现了夫子，急忙上前迎接，他们脸上发自内心的诚挚笑容，以及言语中对读书人的尊敬，令张夫子很是意外。
他环顾己身，这才惊愕地发现，自己赫然一副夫子打扮，连身上的伤势都全部复原。
头戴儒巾，身着儒衫，手中还拿着戒尺，与以往在县学授课时一模一样。
一个村民上前，恭敬地问道:“尊驾可是新来的先生？”
其余村民尽皆好奇地打量着他，老人、妇人、顽童，他们脸上尽皆洋溢着憨厚笑容，质朴到了极点。
张夫子有些茫然，他觉得这个村落似曾相识，却又不知何时来过，脑子里没有丝毫印象，但他依旧拱手答道:“老夫的确是授课夫子，但不知……”
张夫子话音未落，便被一阵欢呼打断。
“夫子来喽!”
“太好了啊！那些小崽子们终于有新夫子管教了!”
“对啊，自从上位夫子不辞而别，小崽子们整日游手好闲，爬树摸鱼野惯了，继续如此下去怎么能行？”
村民们欣喜不已地欢呼道，上前簇拥着张夫子走进了村落。
年迈的老村长拄着拐杖走出教舍，神情肃然地看向张夫子，“夫子一路前来风餐露宿，今日不妨暂且休息，去老夫家里吃些吃食，明日再开始给小崽子们授课，夫子觉得如何？”
“好，劳烦了。”
面对热情洋溢的朴实村民，张夫子很难开口拒绝，索性听从他们的安排，难得好好歇息了一晚。
翌日清晨，迎着灿烂阳光，夫子走进了教舍，却见教舍内已经坐满了年岁不一的稚童，正扑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
“夫子好。”
整齐划一的童稚声，听得张夫子心儿都快化了。
他连忙示意孩子们坐下，看着那一张张充满求知欲望的稚嫩面容，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一个充满灵气的小男孩，见夫子沉默不语，十分乖巧地主动提醒道:“夫子，我们学到“昔孟母，择邻处”了。”
昔孟母，择邻处？
这是什么文章？
讲的“孟母三迁”的故事吗？
张夫子有些茫然，拾起桌上的教案一看，赫然只见《三字经》映入眼帘。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
“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
“首孝悌，次见闻。知某数，识某文。”
“……”
“魏蜀吴，争汉鼎。号三国，迄两晋。”
“妖魔乱，虫豸现。儒不存，正气衰。”
“……”
“唐高祖，起义师。除隋乱，创国基。”
“五代传，七十载。女帝窃，国乃改。”
“……”
这……这是何人所写的……奇文？
张夫子低声诵读了全文，瞳孔猛然骤缩，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当中。
“三字一句，朗朗上口，通俗易懂，却又暗含大道，历史天文、地理道德……囊括了人族千古事，堪称最佳的启蒙教材。”
“但是，为何我没有任何印象？”
张夫子猛然抬头，眼前景象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宽敞教舍空空荡荡，上一秒还在端坐的稚童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他孤身一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恶臭，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不好!”
夫子一个箭步冲出教舍，映入眼帘的景象，彻底让他崩溃了。
一群面目狰狞的修士突然出现，为首之人白衣飘飘，仙风道骨，做出的事情却是猪狗都不如。
它们将所有村民聚集到一个大阵之中，而后……开始了一场屠杀，如同杀鸡一样，杀光了每一个人。
夫子咆哮，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他手持戒尺冲上前去想要阻止，却悲哀地发现自己从它们身上穿了过去。
他就如同一道孤魂野鬼，根本不能对那些修士造成任何伤害。
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群该死的刽子手，杀光了村落里的每一个无辜村民，甚至连孩子都没有放过。
鲜血如同小河一般蜿蜒流淌，染红了这个原本宁静祥和的村庄。
尸体堆积如山，上面是数不清的残肢断臂，以及血肉模糊的头颅。
有一个充满灵气的小男孩，被父母藏在了柜子里，当他听见父母亲人的惨叫声，与小伙伴的哀嚎声，立马冲了出来，却被那白衣修士一脚踩在了地上。
小男孩就这般眼睁睁地看着，这群邪修用他父母乡友的血肉灵魂，炼制出了一件邪气凛然的法宝，而后大笑着离去。
他哭嚎着，他挣扎着，他质问着……最终换来的，却是手脚尽断，四肢扭曲，孤零零地躺在那尸山血海之前，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张夫子神情恍惚地走上前去，竟是屈膝跪下，直视着小男孩通红的眼睛，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你……就是……我啊!”
无数记忆涌入脑海，张夫子痛苦地捶打着地面，嘴角溢出鲜血。
他回到了这个地方，回想起了他记忆最深处的噩梦。
“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我曾经问你，是否想要忘记仇恨，过普通人的生活，还是背负血海深仇，向那些妖魔虫豸发起复仇。”
“你选择了前者，做了一辈子的教书先生，那为什么今日还要回来呢？”
一道佝偻人影突然出现，看着痛苦嘶吼的张夫子，默然叹息。
张夫子用独臂撑着地面，状若疯魔地嘶吼道:“为什么？”
“为什么我人族要遭此劫难？”
“为什么妖魔横行，魑魅丛生？”
“为什么没有人来拯救这个肮脏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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