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秋芸篇（6）

“两位施主，请回吧，贫尼不会见你们。既入佛门，万般皆空。以前的事情，贫尼已经不记得了。红尘中的纷扰，已然被贫尼抛却，那些纠葛也已经随风散去，无论两位如今的身份如何，便都与贫尼没有干系了。”平静的语气，道出了当下的心境。

　　柳潋紫的眼中，滑过一抹忧伤。

　　他们不过是想要见她一面，她如今却也不肯吗？

　　“真的不可以吗？”

　　“见了不如不见，不过是平添烦恼与羁绊罢了。你们走吧，日后，我会在这一方庵中，与两位祈福，祝两位安康，子孙平安。”

　　“芸儿——”

　　柳潋紫本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被纳兰煜彦阻止，“走吧，芸儿既然决定的事情，便不会更改了，且会吧。”

　　柳潋紫思量了一下，面上虽然还有些不愿，却也没有多说，便跟着纳兰煜彦离开，只是却有些恋恋不舍，时不时回头望，直到两人已然到了山下，她还忍不住抬首，看了一眼眼前苍茫的山色，心下感触莫名。

　　“娘子，莫要担忧了，方才芸儿已然说了，日后，便会在这庵中祝福我们。若是日后，你心中想念了，我们便来这里瞧瞧芸儿可好？”

　　柳潋紫抬首，对上纳兰秋芸含笑的眼眸，当下一怔。

　　方才，因着心中被其他的事情侵扰，却是不曾注意到这一点。当下，闻得纳兰煜彦此言，面上便也浮现了一些喜意。

　　“如此甚好。”

　　说着，两人相识一笑，相携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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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姐，便真的不见一眼了吗？”最终静然还是忍不住问道。

　　“不见。静然，入得佛门这些年，这些事情，你还是没能看透彻吗？”

　　“只是，念着少夫人与将军真的为您好罢了。”

　　“好与不好，如今已然没什么了。纵然我随着他们离开了，也不过是于他们增添一些麻烦罢了，而我也不会快乐，还莫如在庵中待着，过着平凡安宁的日子，这或许，对于两者都好。”缘结说着，只是手中的念珠，却是不曾停下来，一双眼眸，微合着，面上的表情淡然。

　　静然瞧了一眼，也不再说些什么，只转身离开。

　　然而，她却不知，在她离开后，缘结睁开了眼睛，只那眼中，却含着些许的湿润……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落进房中，照在了地上，洒下一地的光辉。

　　幽静的禅房中，有两人，一人静立，一人跪伏。

　　禅房中的香炉中，香烟袅袅，烟雾氤氲。

　　“师父，你寻徒儿，可有何事？”

　　“缘结，你随为师几载了？”

　　“回师父，十六载了。”

　　“为师问你，当年，有亲人来寻你，你为何不与他们一起下山去？”

　　“既入佛门，万般皆空。缘结依然身为佛门弟子，那红尘之事，早已不再五行之中。缘结一心向佛，只有这里才是缘结最好的归宿。”缘结平静的回答，眼中不悲不喜。

　　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年，如今的缘结已然不再年轻貌美，面容上，布上了风霜。

　　十六嫁人，如今，她确然三十多了。

　　前半生的安然，后来的起起伏伏，到现在的平静，十几年的安宁，心下有再多的东西，也已然放下。

　　“那为师且问你，当初的事情，你放下了吗？”

　　“放下了，如今徒儿的心中，便只有我佛。”

　　“嗯。”师太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便代为师去京中一趟。当今太后信佛，想要请为师去普度佛法，奈何为师年岁已大，京城路途遥远，为师已然去不了了。”

　　缘结听后，平静地应了一声“是”。

　　师太摇摇手，缘结便退下。待得缘结退下后，师太睁开了眼睛，停下手中的念珠，看着面前的观音，轻叹一声：“既入佛门，便要了解尘缘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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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缘结回了房间，便开始收拾东西，前方京城，为了照顾她，师太特意让静然陪伴，能陪着缘结，静然自然欢喜。

　　两人一路步行而去，一路上苦行，却是在两月以后，到得京城之地。

　　身处京城，站在天子脚下，缘结心中，却是一片叹息。

　　当初离开，她从不曾想，还有回来的一日，然而现下——

　　“师姐，我们先去哪儿？”

　　缘结看了一眼身旁的静然，敛下眉眼。

　　说是放下了一切，可有些事情，却还是放不下。

　　她并未回答静然，而是抬起脚，朝着前方走去，一行道姑的衣衫，行走在人群中，十分惹眼，却也不曾对这两人觉得奇怪，更加不会想到，这两人会是曾经将军府的大小姐与丫鬟。

　　时过境迁，当年的事情，有几人记得，还有谁会记得？

　　如今，人们时常挂在嘴边，津津乐道的，不过是现下的太平盛世。

　　许久之后，两人来到了一处冢前，望着眼前的一切，两人皆是默然。

　　曾经，这里是她们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这里也曾是她欢声笑语最多的地方。而现在，那一座高大的宅院，早已经不再，有的不过是这一方墓冢。

　　缘结上前一步，静然递过了一支香，点燃，直直跪在地上，望着眼前的墓冢，静望片刻，方才磕了三个响头，起身，静然接过缘结手中的香，插在了那个香炉中。

　　“众位，贫尼缘结，来探望各位，判各位安好。”淡然的语气，好似什么也不在意，不在意这里面究竟有谁，也不在意脚下的这片土地上，曾经有些什么。

　　一切，好似都不能在她的眼中掀起波澜，可是，当真不曾掀起吗？

　　缘结起身后，静然亦是燃起了一支香，磕了几个头，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待得两人做好这些事情之后，缘结又在这一处地方站了一会儿。

　　期间，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若是你望去，便只能望见她平静的面容，无波无澜。

　　“师姐，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进宫去了。”当太阳快要落山时，静然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缘结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去。

　　然而，那一刹那，耳边却是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缘结师太，微臣奉了圣上的旨意，前来迎接师太。”

　　抬首的一瞬间，她望见那一张熟悉的面容。

　　夕阳金灿灿的余晖，打在那样一张英俊的面容上，时光仿佛回到了杏林王府的那夜，他看到了他眼中的温柔，也瞧见了他心中的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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