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生为你画眉（4）

席风与两个孩子出去之后，内室里，只剩下了纳兰煜彦与医圣前辈。

　　医圣并不急着与柳潋紫看病，只是轻捋着胡须，悠然地望着纳兰煜彦，那一双看透世事的双眸，带着云淡风轻，若不是知道，定然不会看出，眼前之人，在不久前，刚刚去见了自己死去的女儿。

　　然，医圣瞧了他许久，都不曾见他抬首望他一眼，只得叹息一声，喟然开口：“煜儿，今日雨下，外间的空气不错，在者，这柳相府你也不曾瞧过，可以出去瞧上一瞧，看看可否和你的心意。老夫方才进来的时候，瞧见院子里，有一方青竹，倒是与你的紫竹院有几分相视。”

　　说完，医圣望着纳兰煜彦，眼中一派温润。

　　话已至此，纳兰煜彦若是不晓得医圣的意思，那便白活了这一遭。

　　当下，心中虽然有些担忧柳潋紫，可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出去。

　　瞧见屋内已然没了人之后，医圣站在锦榻便，目光落在榻上的女子身上，原本温润的模样，尽数敛去，面上只剩下叹息。

　　“醒了，便醒了吧，莫要这样装下去了。”轻轻悠悠的语调，在内室响起，带着淡淡的忧伤。

　　纵然看透世事，可并不代表不会伤怀，温润的面庞，从来不过是欺骗世人的，而在这样一副面容之下，藏着的不过是数不尽的悲伤、心酸与落寞。

　　雕花木床，青色纱幔，轻轻摇荡，屋外细雨连绵，一方屏障，挡住了屋外的视线，却是挡不住那细微的声音。

　　女子的面容，仍旧惨白一片，可是那一双眼中，却已然清明。腹中已然有些绞痛，可却没有先前那般难受了。

　　“夫人，觉得可还好？”一句夫人，不再是当初的紫儿，便少了几分亲昵，多了几分疏远。

　　“医圣前辈劳累了。现下已然好多了，劳烦前辈牵挂。”

　　“牵挂你的，不是我，而是外面的那人。”

　　柳潋紫的心一颤，面上虽然一片平静，只是那颤抖的长睫，却出卖了她的心思。

　　微微敛起的眉眼，眼下有些暗淡。

　　“我知道。”

　　她在他将她放在床畔之时，就已经醒来，这一场昏迷，实则并不曾维持多久，也许不过就是那一时片刻的伤心过度罢了。

　　醒来后，可她不想让他知晓，也许她在贪恋他的温暖，也许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心还在痛着，可有些事情，却让她感到无力。

　　她可以对着上官箫无情无义，说出狠话，可对着那人，却——

　　“前辈，对着清吟姑娘的事情，我感到万分抱歉。”柳潋紫转移话题，关于她与他之间的事情，她不想多说，每每多说一下，她的心口就痛一分。

　　说她是乌龟，将自己逃避在自己的龟壳中也好，说她自私，贪恋他的温暖，用着这样的方式，霸占着他也好，总归，她不想面对那样惨淡的将来。

　　然而，没有希望的将来，还算是将来吗？

　　医圣将目光落在屏风上，淡绿色的屏风，上面绘了青竹，瞧着，倒像是外面的那小小宅院。

　　“清吟的事情，怨不得任何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早先时候，老夫便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说着，医圣叹息一声，微微仰起首，医圣背对着她，故而，柳潋紫不知，此时的医圣面上是怎样一种表情，是否为着女儿的离去落泪，然她到底是听出了，那声音里的一丝喑哑。

　　“只是那时，老夫劝她，她不曾理会罢了。天命不可违，阎王要你三更死，你便活不到五更。走了也好，若是还活着，日后——”说着，便没了下文。

　　然无论是谁，都明白，医圣的话。若是清吟还活着，那么将会是怎样的一种局面？她爱着纳兰煜彦，定然不会甘心离开，而她虽未他之妻，可如今却是名不正言不顺。

　　他若当真是做那皇帝，那么将来，真正能陪在他身边的究竟是谁，还未可知！

　　再者——

　　她如今，已然不能再生育了！

　　想到这里，柳潋紫便觉得心中憋闷，心口犯疼，抽抽的疼。

　　当初的选择，不过是为了避免麻烦，不惹的他人的注意，可选择的背后，却是多少把心酸泪水？

　　许久，屋内再无话，医圣转过身来，行了两步，行至榻前，在柳潋紫发愣间，执起了她的手，只是这一触碰，却是让他心头一颤：“你——”

　　“还请前辈莫要将此事，告知他。”在医圣将后面的话，说完前，柳潋紫抢先说道。

　　“为何？”

　　“不想让他担心。”亦不想让他难过与自责。

　　“怎会如此？”

　　“没什么，皇宫中活着，总归不易。”

　　医圣的眼中，滑过一抹了然。

　　“绝子汤亦是一种毒，是毒便会有解法，也许老夫可以解了这毒。”

　　柳潋紫抬起首，眉眼晶亮，好似看到了希望，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能是一个完整的女人。

　　“不过……”声音弱了下去，轻柔的音调，飘荡在这个房间里，让她陷入沉思，久久不能回神，待得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屋内已经没了医圣的影子。

　　心下一阵疲乏，她闭上了眼睛，重重的睡了过去……

　　医圣从房间内出来的时候，便瞧见几步远的回廊上，站着的男子，一双深邃的眼眸，望着院中的那一簇青竹，好似陷在了回忆里。

　　思量了一下，他走了过去。

　　“她没事。”

　　“嗯。”

　　“你早知道她已然醒来，是吗？”

　　纳兰煜彦并未回答，只是平静的站在那里。

　　“如若，清吟还活着，而你坐上了皇帝，她会成为你的一位妃嫔吗？”这是他身为父亲，为你能为女儿做的事情。

　　纳兰煜彦侧首，淡淡望了一眼医圣，并不急着回答医圣的问题，而是徐徐说道：“前辈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便是在这个院子里，那时，我便想，也许我将要娶的女子，是一个雅致的人，竹子品性高洁，喜欢它的人，定是一个性情不错的女子。”

　　说道这里，纳兰煜彦的嘴角轻轻一勾，好似十分的愉悦：“可是啊，偏偏当我领着他，往前厅走时，在半路，她却当真我的面，掀开了盖头，我当时就想，委实是一个大胆狂妄的女子，没有礼数，不成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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