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清吟之死（9）

“难道不是吗？”她都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恐怕不是一句英勇便可以解释了吧。“你口口声声说，你爱将军，如若你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你敢为他而死吗？你敢吗？”

　　柳潋紫看着清吟轻笑一声。

　　“你不敢，所以，这便证明着，我比你更爱将军。”见柳潋紫沉默，清吟得意一笑，一笑间，扯动了箭伤，让她微微皱眉。

　　“所以，在你看来，爱一个人，便是可以为了一个人而死，是吗？”柳潋紫总结。

　　“难道不是吗？生死置之度外的爱，难道不是这个世界上最深沉的爱吗？”

　　柳潋紫摇头，抬眼，不去看清吟，而死将目光，落在了窗外。

　　“这个世界上，最深沉的爱，并不是愿意为了对方而死，而死为了对方，勇敢的活着，想尽一切办法的活着。”她也曾以为，如果她肯为了那人而死，便是最深的爱，可后来，她才明白，死了便解脱了，真正的爱，不是死去，而死勇敢的活着。

　　若是那人已死，你已然了无牵挂，若是死了，倒也没什么，可是，若是那人还活着，那么你就不喜想方设法活着。

　　因为夫妻本是一体，谁先离开这个世界上，留下的那人，定然会痛苦的活着，因而，为了对方快乐下去，你必须活着，为了自己，也为了他。

　　“清吟，你知道吗？在我看来，你今日所做的一切，愚蠢透顶。若我是你，当一切发生之时，而我又没有能力去救助，我便不会莽撞地闯入战局，而是会离开。”

　　“夫人是一个胆小鬼，怕死，可我清吟不怕，即便是要死，我也要与将军一起。”清吟冷嗤一声，看着柳潋紫十分不屑。

　　直到这一刻，她还没能被柳潋紫点醒。也许她已经明白了什么，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柳潋紫转首，看了一眼清吟，继续道：“然而你可知，那一刻，若是当你发现一切，前去衙门，寻人帮助，也许你便不会中一箭，夫君也不会被伤，你也可活在这个世上。”

　　清吟心一颤，猛然抬头，对上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猛烈地咳嗽了几下。

　　“你说，你将会是我与夫君之间最大的障碍。我便告诉你，也许，你活着，可能会，然而，你死了，便什么都不是。”

　　人人都道，活着的人，永远无法与死了的人比较。那是因为没有什么可比性，没有人能记着一个人一辈子，时间是一种无情的东西，他能将一切，从你的生命中抹去，一年，两年，也许还有人会记得你，可等到十年，二十年之后，再被提起，人们也不过是一声叹息，百年之后，便再没有了痕迹。

　　“你自作聪明，想要害我，可你真当夫君是傻子吗？也许夫君原先还有些愧对于你，可你那一声呼喊，却是将自己无情地推了出去，怕是夫君即便还有愧疚，也不过是因着医圣前辈的面子，而不是你自己。靠着别人的恩典换来的愧疚，你难道还觉得得意吗？”

　　清吟的心一颤，有什么涌上了喉腔，一股腥甜的血，在喉腔内翻滚，她忍了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一口喷了出来，白色的帐幔，被点上点点猩红。

　　柳潋紫只是站在一边，冷眼瞧着，既不曾问候一声，也不曾上前帮忙。

　　“你坐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只想到了自己的感情，你可曾想过，若是医圣前辈，晓得了你死了，会是怎样的悲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戚，你可曾明白？你如此的罔顾一切，自私自利，此为不孝。你不顾主上意思，欺瞒主上，此为不忠。你想要与我比较，可你却不知，我根本不屑与你比较，一个不忠不孝之人，没有资格与我相提并论！”

　　“你——”清吟吐下一口血，嘴上还强硬着，可那眼中已然有了悔意。

　　是啊，一直以来，她只考虑了自己，却从来不曾想过父亲。父亲多番劝慰，而她依旧一意孤行，父亲想来知天文，识地理，想来，从一开始，便已然猜到了自己的结局。

　　可恨自己太愚昧，看不透这些纷扰，就连死，却也要受着眼前人的气。

　　她以为的英勇，到最后，却是被她说成了愚蠢，可她却无从反驳，心里，竟然认同了眼前人的说法。

　　清吟闭上了眼，嘴角勾起一抹嘲笑，不知是嘲笑眼前的人，还是嘲笑她自己。

　　许久之后，屋内响起一阵轻柔的音调：“你走吧，此生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不过，她也没有机会再瞧见了。

　　识得医术，她又如何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从那一箭，插在自己心房时，她便知，自己活不了了。

　　原想着激一激柳潋紫，她死了，也不想让她好过，可是，没想到，最后被气到的那人，不是她，而是自己。

　　柳潋紫看了清吟一眼，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然待得她将要走出去的时候，却又闻见背后传来了声音：“好好照顾他，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柳潋紫回首，对上了清吟真诚的眼眸。柳潋紫想，也许她的做法有些极端，可到底有一点，却不可否认，她是真的爱他！

　　“你放心，这一点不用你说，我也知，不为别的，只因，我是他的妻，唯一的妻。”

　　“是吗？如果他为帝呢？”

　　柳潋紫目光一黯，什么也没说，走了出去。

　　清吟一笑，她想，她终究还是让她不舒坦了，她越是在意他，刚才她说的那句话，便会越让她难受！

　　房间内，传来低低的笑声，轻柔缓慢，带着得意，又带着无尽的痛苦。

　　突然笑声听了下来，她敛下眉眼，望向胸前的箭，伸出手，慢慢抹向了胸前，一闭眼，一咬牙，猛地将箭矢，拔了出来。

　　屋内，传出一阵喊叫，柳潋紫的脚步一滞，须臾，便又朝前走去，而在外室候着的众人，已然朝着内室奔去，包括那个冷峻的男子。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看到了他冷峻的侧脸，刚毅，不含一丝表情，一如当年的初见。

　　“将军，你可曾爱过我？”女子带着喘息的声音，从内室传来。

　　突然，不想听到后面的回答，她转身，跨出了房间，走了出去，漫无目的，沿着那条悠长悠长的小径，徐徐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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