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以身护卫将军府（11）

柳潋紫病了，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因着思虑过重，郁结于心，太医前来瞧过来，看了个药房，紫荆便与柳潋紫去熬药，让段嬷嬷在一边照看着。

　　这些时候，段嬷嬷一直在一边，瞧着柳潋紫对待李氏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些动容。

　　她年少入宫，在宫里头呆了几十年，并没有一儿半女，不晓得母亲与孩子之间的感情，该是怎样，可是瞧着柳潋紫，她便觉得，大抵便是如此吧！

　　再好的女儿，再好的儿子，又能对自己的老母亲怎样呢？

　　后宫中，向来是一个无情的地方，即便是那母子情，都是掺杂了一些其他的因素，并不是那般的纯真。

　　她以为，柳潋紫与李氏之间的感情，便该少些其他的因素。

　　因着这一番事情，对着柳潋紫也产生了一些怜惜，觉得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

　　帝心难测，帝王霸道！

　　皇帝想要做什么事情，又岂是一个女子，能够轻易反抗得了的？

　　段嬷嬷叹息一声，拧了一把汗巾，与柳潋紫擦擦脸，瞧见她嘴唇翕动，隐隐好像在念叨着什么。

　　心下有些好奇，便垂下头，细细听来，却闻她念着“夫君”二字，联想到一些事情，心中便有些了然。

　　不过，这后宫之中，却是再不能出现这两个字，段嬷嬷思量着，待得柳潋紫醒来之后，自己定是要好生提醒她一番。

　　须臾，紫荆煎了药回来，与柳潋紫服下，便在一边候着她。

　　段嬷嬷抽出了时间，便去打理宫里的事情。

　　这紫曦宫内，每日的事情虽然不多，可却需要有人来做。如今柳潋紫病倒了，紫荆一个随侍在侧便可，她呆在一边，也不过是多余。

　　所以，她便念叨着将紫曦宫打理好，方才是正事。

　　出了大殿，想了想，便找了俩宫女，让她们将李氏住过的宫殿，打扫一下，却不想，这一打扫，那宫女却是发现了一封信件。

　　当下，也不迟疑，便拿着信，交给了段嬷嬷。

　　段嬷嬷思量了一下，将信揣在了怀中，挥挥手，便让宫女下去，继续打扫。

　　午后的时候，柳潋紫醒来，便觉腹中空虚，紫荆命人端了碗粥，柳潋紫简单喝了些许，便又睡下。

　　这样将养了几日，身子方才好些。

　　这日，段嬷嬷瞧见柳潋紫的身子大好，便将那日整理房间时，搜到的信，拿了出来，交给了柳潋紫。

　　“娘娘，这是在夫人的枕下发现的，前些时候，娘娘的身子不大好，老奴便没有拿出来。”

　　柳潋紫听了，虽然想要责怪段嬷嬷，可又想，段嬷嬷也是为了她好，便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拆开了信。

　　吾儿紫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娘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莫要为娘的离去，感到悲伤，这是娘自己的选择。

　　如今的将军府，已经不若昔日那般辉煌，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荣誉，没有了人。到了这个时候，娘才明白，这个世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人才是真的。

　　那些个功名利禄，娘已经不看在眼里了。你曾劝娘离开，娘也曾想过，可是最后，终究放不下这座府邸，娘在这里呆了一辈子，操劳了一辈子，不想走，年纪也大了，也走不动了。

　　娘明白，若是娘不走，留在这里，只不过是你的拖累。有些事情，你不与娘说，娘亦是晓得你的打算，娘累了，晓得也劝不动你，便随着你去吧。只是，娘希望，你能好生地保护自个儿。

　　娘已经没有办法保护你了，这信本是娘晓得自己会进宫，所以让穆嬷嬷写的。娘已经想的了死法，娘会陪着这座将军府，一起消失在这个世上。

　　娘不求百年之后，人们还能记住将军府，娘只希望，百年之后，这世上还有纳兰家的人。

　　……

　　紫儿，你是一个聪明人，有些事情，不需要娘多说，你都会明白，不过医圣临走前，曾告诉娘一件事儿，娘思来想去，还是想着将这件事情告诉你，只盼着你能珍重自己。

　　他日辛酸苦，

　　梅开两朵枝。

　　死后无一物，

　　只余是残枝。

　　信的末尾，是四行小侍，没有什么特殊的韵意，可柳潋紫却看出来了，这是一句藏头诗。三面三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便是……

　　然而，现下，她早已经没有心思在意这些了，往日的场景在脑海中一幕幕闪现，她万万没有想到，那样一个严厉的女子，最后却为了她，选择早早地离开这个人世！

　　泪落在了衣襟上，湿了那一面衣衫，落在地板上，哀了那一殿的人！

　　这个世界上，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什么又是错？什么又是对？

　　她早已经分不清了！

　　李氏曾经的刁难，曾经的打骂，曾经的横眉厉目，从脑海中闪过，从奉茶那日，直到后来的后来，再次回想，早已经没了当年的怨恨，有的不过是满心的凄凉。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对着自己打骂的女子，到最后，却为了自己，选择离开！

　　离开，不是为了让活着的人悲伤，而是让活着的人，更好的活着！

　　几日前的那晚，一场大火，将整个将军府吞并，待得人们发现，已然是第二日，原本辉煌的将军府，一夜之间，化为灰烬，大火之后，人们曾在废墟之中寻找，找遍了整个将军府，最终只在芳华院，发现了两具尸体，后人称，那便是老夫人与其婢女。

　　短短一年间，整个将军府，竟是没了人，百姓感念威武将军的恩情，在将军府原址上，出钱见了一座英雄冢，里面不仅放着一些将士的灵位，还将李氏与那丫鬟的灵位，也放在了里面。

　　这事儿，轰动京城，不过翌日，上官箫便晓得了此事，然他思量着将事情瞒下来，便不曾告知柳潋紫。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李氏与柳潋紫留了一封信，将所有的事情，都写在了信中。

　　回到当下，柳潋紫瞧完了信，便哭的声嘶力竭，信从手中滑落，被一边地段嬷嬷瞧见，当下，二话不说，点起火，便烧了！

　　老祖宗走时，她没能床前尽孝，李氏走时，她依旧没能。

　　那一日，紫曦宫内，飘荡着女子凄楚忧伤的哭泣，悲恸的哭声，响彻宫门，直让整个宫殿，都震颤。

　　那一日，段嬷嬷与紫荆一直守在柳潋紫的身边，只看着柳潋紫将泪流干，一双眼眸，怔怔地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何。

　　可你若望向那双眼眸，便会觉得悲从中来。

　　那一日之后，皇宫中再也没了将军夫人，她再也不再称“我”。

　　她已没了自我，李氏用自己的命，保她安然，所以，她要好生地活着，活着出去，看孩子，活着出去见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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