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惊心（12）

柳潋紫心中一咯噔，思量着，该如何回答上官箫的询问。这个问题，看似简单，若是回答不好，那可是要被定罪！引得百鸟朝凤，说的好了，便是让皇后含笑而过，说的不好，却是最皇后大不敬！

　　沉吟片刻，柳潋紫方才说道：“却有此事，那时不过是庆幸，方才能画成凤凰鸟，引来百鸟朝凤。若真的论起能耐，臣妇的那一副画，自然比不过皇后娘娘这尊真凤！”

　　一番话，斟酌损益，委婉带过当初之景，又将皇后夸赞了一番，自是谁也不曾得罪，若是无人再提此话题，便可就此带过，只是，某个缺心眼的朱美人，却是纠结于此：“将军夫人不妨再画一幅凤凰，引来百鸟，好让我们大家都瞧瞧那副壮观的景象？”

　　柳潋紫微微蹙眉，抬眸望去，最是纯真无暇的笑颜，不含一丝虚假，可是现下看来，那一副容颜，却未必是真，人人都以为，这朱美人没有头脑，三番五次，引得众人注目，可是——

　　每当众人将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的时候，却又被很巧妙地转移到了柳潋紫的身上，柳潋紫眼睛微眯，夹杂着些许地冰冷，再望向朱美人时，目光中多了一层深思。

　　她当真如表面上看来，一无所知吗？

　　不久柳潋紫注意到了，就连一直沉默着的皇后柳汀芷、兰妃以及溪妃都留了个心眼，到底是在皇宫中长期生存的女子，这心思自然要比寻常人敏锐些。

　　柳潋紫轻笑一声：“朱美人，那不过是雕虫小技，如今，真正的凤凰便在众人眼前，臣妇区区一介妇人，又怎好献丑？”

　　“将军夫人，你就莫要谦虚了，给大家展示一番，好让我们长长见识。”还未待皇后说话，朱美人便急急说道。

　　这一番话，虽然说来轻巧，可却有喧宾夺主的意味。柳潋紫的目光微微上移，却见上官箫微垂着眉眼，望着怀中的女子，带着宠溺，那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温润的弧度，只让人捉摸不透，看不分明。

　　从前，她便瞧不清楚眼前的男子，现下，更是瞧不分明。帝心难测！

　　“妹妹，既然大家都这般地想要见识一番，你不妨便让大家瞧瞧吧。”皇后柳汀芷含笑说着，只是那一双眼眸中却夹杂着暗流。

　　百鸟朝凤，那当真是可信手拈来的东西吗？怎可能，要知，引得百鸟朝拜，那凤凰画的定然栩栩如生，要画上这样一副图，莫说寻常之人，即便是有名的诗画词人，也要颇费些功夫。

　　柳潋紫是什么人，又有谁能比她更了解？未出阁前，她虽通些笔墨，可你若是想要她画出一副像样的画来，那可当真是难。她不晓得扬州那个传言从何而来，她只是觉得，那其中必然有诈，否则，依着曾经柳潋紫不学无术的性子，又如何能做得出那样的画来？

　　“是啊，将军夫人，本宫也想瞧瞧，究竟是怎样的画作，竟是有这般大的能耐。”兰妃附和着。

　　柳潋紫的心中一紧。一个人可以借尸还魂，换了容貌，因着遇到重大事情变故，改了性子。可是那笔记画风，却是如何也改变不了！

　　当年，她虽不曾在皇宫之中做上任何一副画作，可是有一人对着她的画风，却是无比熟悉。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兰妃！

　　兰妃本是她姐妹，自小两人一块长大，一处学习，她对着她的笔锋画风，自是了解，更何况，她曾无数次亲见她作画的模样，更甚者，她还曾画过兰妃，若是当年的画，她还曾珍藏，今日，只要她画一出，必定会惹来怀疑！

　　柳潋紫面上一片泰然，可心下，却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本不想招惹什么是非，可是有些人却偏偏不愿放过，现下该如何做方好？

　　思量着，桌案已然被抬着她的面前，画纸在她的面前铺展开来，笔墨砚台，样样齐全，然，她当真要落笔吗？

　　要知，这笔一旦落下，可能便会留下极大的隐患。

　　柳潋紫迟疑着。

　　碧游站在柳潋紫的身后，瞧见她犹豫不决地模样，略微思量了一会，目光从桌面滑过，瞧见摆在桌案上的青花瓷盏，目光一转，看着簇拥在一边的妃嫔，慢慢退后两步，随手，扯下一个妃子头上的朱钗，将上面的珠子拔去，又将那支朱钗插回了那名妃子的头上。

　　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不曾被任何人察觉，待得珠子到手，碧游伸手一弹，将珠子打在了一名宫妃的背后，突如其来的力道，让那名宫妃身子一颤，便朝着那方桌案扑去。

　　碰到了桌案上的茶盏，湿了桌面上的纸张，一双手，扑在了桌子另一头的砚台之上，染了一手的墨迹，而柳潋紫原本提在手中，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落下的笔，正好擦过那名妃子的侧脸，留下了大大的黑痕。

　　事情发生的突然，不过转瞬之间，所有人都不曾反应，待得众人反应之时，人群中便爆发笑声。

　　柳潋紫一愣，目光一扫，对上远远站在外围的碧游，心下滑过一抹了然，当即跪伏在地：“请娘娘恕罪，臣妇并非有意污了娘娘的脸。”

　　那名被笑话的妃子，又气又急又羞又恼，原想要出声斥责，可无奈周围的笑声太大，让她羞愧难当，当即愤愤瞧了一眼柳潋紫，转身，与皇上辞行，拂袖离去。

　　她已然在此出了这般大的丑，还呆在这里做何？

　　既然闹出了这样一出事情，这画作的事情，便也作罢，没人再提，柳潋紫并未受到什么怪罪，在那名妃嫔离开后，她便起身，目光落在桌案之上，微微叹息。

　　这样一副容貌，落在她人的眼中，只当她惜财，正为浪费了这上好的笔墨纸砚感到惋惜。

　　上官箫本远远站在一边瞧着，见发生了此事，只是将目光略略从众人身上扫过，尔后，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揽了朱美人，端坐在了首位之上，扬声道：“事已至此，看来今日却不是作画的时候，各位美人便都回了各自的座位，莫要喧闹了！”

　　皇帝一声令下，瞬间安静下来，众妃嫔散去，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原先，皇后本是坐于首位，现下皇帝来了，她自然要让出自己的位置，好在省却了朱美人的位子，并不用添加位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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