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扬州城的女人们（1）

几日后，威武将军夫人从京城而来的消息，在扬州城内传开，人人都道将军夫人倾城绝世，风华无双，即便是那江南第一美女，亦是比不得。这一时间，人人都对着这位女娇娥好奇不已。

　　然，真正见到她本人的，并知晓起样貌的，却寥寥无几。

　　这日，纳兰煜彦领着鲁原去查看堤坝，柳潋紫留守家中，小凳子从门外匆匆行来，说是外面有极为夫人求见。

　　以往，遇到这样的事儿，小凳子便直接拒了，可现下，府中却是有了女主人，小凳子自然是要请示一番。

　　“小姐，见还是不见？”紫荆瞧着柳潋紫沉静的面容，询问道。

　　柳潋紫思量了一番，方才答道：“既然是客，岂有不见的道理。”

　　扬州城中的人，既是对她好奇，那么她便打开门，随他们瞧去，不过是一副容貌罢了，并无甚可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藏着掖着也不是长久的事儿。

　　“是，紫荆明白了！”紫荆应了一声，便随着小凳子出去迎客，原本不知在何处的碧游，突然出现在了柳潋紫的身边，候在一侧。

　　远远地，众人便瞧见了端坐在那一方屋内的女子，清雅的容颜，并非是世之绝美，可因着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却是让整个人活了起来，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韵味，让见了她的人，在心中感叹，那一声高贵的气度，却并非她们这种江南水乡的女子所能拥有的！

　　柳潋紫放眼一望，约莫四五个女子，各个举止不俗，穿着靓丽，绫罗绸缎，金丝珠串，年龄最大者不过三十，年龄最小者，约莫十七八，各个妇人装扮，应当都是扬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

　　紫荆将众人领了进来，柳潋紫的目光，淡淡地从众人身上略过，尔后清欠一笑，方才道：“各位夫人请坐。”

　　清浅的语调，既不显得怠慢，又不失身份，当真是拿捏到了好处。纳兰煜彦虽说本贬谪扬州，可到底还是将军的身份，而她也是皇上御赐的一品诰命夫人，在这个扬州的地界上，还不曾有什么人，能比她的身份高，因此，她不必向着众人行礼，反倒是明白的人，见了她，应当行礼才是。

　　只是，这今日，来的这四五个女子，进了屋子，便也就坐下，丝毫没有规矩，分明是不曾将她放在眼中。

　　想来，众人瞧她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子，欺她年纪小，性子软罢了！

　　柳潋紫敛了敛眉，面上挂着温婉的笑，也不与她们计较。她不计较不是因为她当真怕了这个女子，而是因为她大度，与她们计较，觉得失了自己的面子。

　　可这些人，见柳潋紫温和的面容，反倒是放肆了起来。

　　待得众人坐下，紫荆奉上茶水，便有夫人开始寻起了麻烦。

　　茶盏放下，便见有一人，只略略扫了一眼面前的茶水，抬起头，便笑着说道：“我说将军夫人啊，您府上若是没有什么好茶，我便差人与你送一些来，您也不至于就给我们上些低贱的茶水吧！”

　　说话之人，约莫二十出头的模样，面上擦着浓重的胭脂，头上朱钗闪光，满身珠光宝气，瞧着庸俗之极。一眼，柳潋紫便知，此人定不是什么正室夫人！

　　正如她所料，此人乃是扬州富商刘天宇的第三房小妾梁氏！

　　“夫人，您如此说，定是很懂茶？”紫荆在一边询问，平静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面上含着笑意，可这心里却是将此人鄙夷了透。

　　那梁氏见一个丫鬟这样说，还只以为别人夸赞于她，当即仰起头，一副高傲的模样：“不敢不敢，只是因着夫君的缘故，略懂而已。”

　　“哦？”紫荆作恍然的模样，须臾又道：“那请问夫人府上——”

　　“我夫君乃是扬州富商刘天宇！”梁氏颇为自豪的模样，这时，已然有人注意到了桌上的茶水，瞧着梁氏的模样，想要提醒，梁氏眼睛高着呢，哪曾注意？

　　柳潋紫不动声色地端起桌上的茶盏，浅酌了一口，用锦帕擦拭嘴边茶渍的瞬间，掩去嘴边的笑意。

　　这个紫荆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古灵精怪，竟是捉弄起人来了！

　　柳潋紫心下这样想着，可却不曾阻止她，而是任由她胡闹。

　　紫荆见柳潋紫面容平静，不曾说什么，那胆子便也打起来。

　　“夫人，紫荆方才就想夫人这穿金戴银的，定是家中极有钱。既是刘老爷家的夫人，那自然是见多识广，可怜奴婢一个小小的下人，见识粗鄙，那人奴婢曾询问我家少夫人，这茶是什么茶，少夫人只是笑笑，并未作答。此番还请夫人不吝赐教！”紫荆说的句句清晰理由充分，做足了谦虚好学的样子，一副谆谆求教的模样。

　　可话音落了半天，却见梁氏支支吾吾，半天不曾说出一个字来：“这、这茶——”

　　梁氏原本不过就是一个农家女子，因得生了一副好相貌，被刘老爷看中，取回了府中，做了第三房小妾，这些年，只想着在府中争宠，讨好刘老爷，哪里有什么见识？莫要说着高雅的茶品，即便是那金银珠宝，她都未必能辨出真假来，是扬州城内有名的有头无脑的女子！

　　见梁氏吞吞吐吐的模样，一行来的几位女子面上都有些挂不住了。心道早知梁氏如此蠢笨，她们就不该带着她一起来，害得她们不曾给了将军夫人下马威，还失了自己的面子！

　　“这乃是雨前龙井，梁夫人，您说我说的可对？”见有个差不多了，柳潋紫便出言，给了那梁氏一个台阶下。说来她也是这个屋子的主人，太为难了别人亦是不好。

　　有了台阶下，那梁氏倒也便了聪明，当下连连称是，末了还说了一句：“多谢将军夫人提醒，我这一时竟是忘了！就是雨前龙井，要我说，这雨前龙井乃是茶中最差，将军夫人日后还是莫要喝了！”

　　柳潋紫握着茶盏的手一颤，她给了别人台阶下，可要是那人没能走好，那可就怨不得她了！

　　闻此，紫荆一个腿软，差点没能站稳，而那几个夫人面上表情更是变化莫测，一个个瞧着梁氏，好像瞧着怪物一般，只有梁氏还当自个儿能言善道，在那儿兀自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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