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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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这一病，柳潋紫便再也走不得了。病来如山倒，说不得那一日，老祖宗两眼一闭，人便没了。
大夫只简单说了两句，开了几副方子，嘱托众人好生照料着，可谁心里也都明白老祖宗的情形，恐怕，就连老祖宗自个儿心中也明白。
因着，今日里，柳潋紫出现在房间内，她才不曾赶她走，估摸着也是想着，这怕是最后一眼了！
一众人，折腾到深夜，李氏念着柳潋紫的身子，便让纳兰煜彦先将她送回紫竹院，只李氏一人留在了院子里，陪着老祖宗。
夜晚，老祖宗醒了一次，瞧见空空如也的房间，一个人在那儿发了会儿呆，便又睡下。
可这一夜，到底没有几人睡的踏实，柳潋紫回了紫竹院，心中总是牵挂着老祖宗，夜里，来回翻身。
纳兰煜彦也没能真的睡着，瞧见身边的妻子躁动的样子，心下有些怅然。长臂一环，将她抱在怀中。
柳潋紫一惊，这才知晓，他竟是也未睡。
“夫君，陪着我说会儿话吧！”柳潋紫转过身，两人面对面，黑暗中，她瞧见了他那一双闪亮的眼睛。她一直都知道他的眼瞳很黑很黑，好似一个黑色的漩涡，只一望，便好似被吸了进去似的。
“好。”他轻轻应了一声，起身坐起，然后将她捞进自己的怀中，贴着他的胸膛。
夏日，空气有些燥热，可她身体却是冰凉，好似怎么也暖不热，这样紧拥着，却觉着舒坦。
“夫君，老祖宗曾说，你乃是她一手带大。”
“嗯。年少时，爹总是征战在外，于是老祖宗便将我领在身边，整日照看着，不过，那时候，自个儿不懂事，整日惹老祖宗生气，可没少挨老祖宗揍。”
可这一晃眼的功夫，便过去几十年了，老祖宗也不再健朗，黑发换成了银丝，皱纹布满了面颊，岁月无情了抹去了那个老人的青春！
“夫君，我想听听，你与老祖宗的事儿。”突然间，很想知道，当年的他是一个怎样的男子。很想知道，当年老祖宗是怎样教训他的？
她想，老祖宗那样严厉的一个人，他定然挨了不少板子。
可后来，听着听着，她才明白，纵然当年，他被打了不少，甚至心中还有些记恨，可现下回忆起来，却都是老祖宗满满的好！
叹一声英雄年少，不识他人好，今心明，奈何那人已苍老！
当年的事情，由他侃侃道来，竟依稀如昨日一般，一件件，一桩桩，满载着老祖宗的爱，也记载着年少不懂事的他！
柳潋紫听着，听到他调皮的时候，便也出声斥责两句，听到老祖宗拿藤条抽他，却也觉着心疼。
灯火阑珊，梨花床头，佳人依偎，叹人生怅惘，转眼百年，世事沧桑！
红烛滴泪，伊人醉笑，纱帐漫漫，道世事无常，晃神数载，沧海桑田！
窗外天色渐亮，低眉间，才发现趴在胸前的女子，已然睡着，她本就身子弱，经了这一夜的折腾，终究是没能撑下去。
而他，却是一夜未眠！
小心翼翼地将她从自己身上放到床上，静悄悄的起了身，为她掩好被子，方才穿上衣衫，去了外室，正巧瞧见紫荆抱着孩子走来。
昨夜，事出突然，便将孩子让与紫荆照看着，后来深夜，回了紫竹院，也便没去打扰，这会儿瞧见紫荆抱着孩子，他方才忆起这件事。
“我来吧。”低着声音，说了一句，便将孩子从她的怀中抱了过来。十来天大的孩子，眼睛又黑又亮，好似黑曜石般黑亮，又似琉璃般剔透，很漂亮的一双眼睛。
可能因着方才睡醒，这会儿还有些迷茫，小嘴巴嘟的老高，瞧着瞧着，纳兰煜彦便笑了，他想着，他的儿子也没有那么难看，这粉嫩嫩的一团，也很讨人喜欢。
也许感受到了爹爹心中的欢喜，小面团对着他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让人觉得倍感温馨。
“看在你今日这般乖巧的份上，爹便将你放在娘亲的旁边，只是你可不许哭闹明白吗？”
小面团咯咯笑了两声，好似在回答父亲的话。
纳兰煜彦满意的笑笑，抱着孩子，蹑手蹑脚走到了床边，将孩子放在了内侧。
瞧了瞧外间的天色，时辰不早了，他还需去上早朝。可临出门一刻，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往床边看了看。
瞧见那小面团正兀自玩的开心，丝毫没有打扰到柳潋紫，便安心的离去。
正午的阳光，照射着大地，房间内有些闷热，睡梦中的柳潋紫一阵心惊，便从梦中醒来，抬起头，望了眼窗外，方才意识到已然午时了。
她扶着床，想要起身，却发觉有什么软软滑滑的东西，正在舔着自己的手臂。心下一惊，转过头，发现竟是小面团侧着身子，伸着舌头，贴着她。
几天大的孩子，自然还没有牙齿，这会儿舔着她的手臂，想必是饿了！
柳潋紫有些心疼，伸手抱起他，撩开衣衫，便与他喂奶。奶水她是有的，只是因着早产不是很足，这些时候，都是请了奶娘，来照看他。可这会儿，瞧着儿子在自己身边，她望了一眼，并不曾瞧见什么人，思量了下，便自己动起了手。
小面团慢慢吸允着，不知餍足似的，许久之后，他打了一个饱嗝，柳潋紫这才放下她，整理衣衫，可转头的瞬间，却瞧着小面团已然呼呼大睡。
这一瞧之下，她便觉着有些欢喜。连带着扫去了些老祖宗病重的阴霾。
紫荆从外间走来，瞧着柳潋紫望着孩子浅笑，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自个儿只顾着忙，竟是把小少爷忘了！
紫荆心下有些自责！
不过说来也奇怪，小少爷这半天不曾吃奶，竟是不吵不闹，在小姐的身边，自个儿玩着，乖巧的紧。
后来，紫荆将这事儿说与众人听，柳潋紫只是欣慰的笑笑，而李氏则在一边说：“这孩子日后长大了定然孝顺！”
“小姐，我去抱小少爷喂奶。”
“不用了，我方才已然喂过了。”
“哦，那就好，对了，小姐，钱掌柜来了！”
柳潋紫抬起头，有些讶异，心道，她怎么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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