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痛彻心扉（1）

六月的风，带着夏日的暑热，朝堂之上，纳兰煜彦眼皮直跳，好不容易熬到了下朝，可却在下台阶之时，差点没从台阶上摔下来。

　　他这是怎么了？为何会这样心不在焉？

　　心惶惶，没来由的痛了起来。脚下的步子一滞，纳兰煜彦抬起头，日升半空，刺眼的光芒，让人无法直视。

　　突然间，好似有预感一样，顾不得这里还是皇宫重地，便一跃而起，朝着宫门飞去。

　　平日里需徒步半个时辰的路程，他仅用了一刻钟，便到了马车前。

　　于是，他便瞧见了焦急的等在那里的鲁原，那一刻，心慌乱的无以复加。

　　“将军，少夫人出事了！”

　　鲁原的声音传来，他原本打算停下的脚步，一跃而起，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宫门口，速度生平之最！

　　鲁原怔了片刻，也跟着消失在了宫门口。

　　半个时辰后，纳兰煜彦出现在了紫竹院，落下的瞬间，脚步有些虚浮，一个没站稳，差点没一头摔在一边的草丛里，好在踉跄了几步，便扶住了一边的墙。

　　方才站稳，便朝着卧房而去。一路上，他什么也未说，可那眉头却紧紧的蹙着，表情紧绷，面色阴沉的可怕，一双眼中满是惶恐！

　　他一生，害怕的不多，可此刻，却是没有人能明白他心中的惶恐。心不停的疼，好似被什么厉兽撕扯着，可他根本估计不到这些，他只想着快点见到她，瞧见她安然的模样，望着她清浅的笑容。哪怕她冷冰冰的看着自己，哪怕她对着他横眉冷对，他也甘愿！

　　可当他出现在房前，却是被人拦了下来，他顾不上看拦着他的人是谁，伸手便要将那人甩过去。

　　“放肆，你连我都要打吗？”李氏颤抖着说道，她知自己的这个儿子担心，可那到底是血房，他堂堂的一介男儿，怎能进得？

　　“娘？”纳兰煜彦的视线有些聚拢，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娘，娘子出了何事，您让孩儿进去瞧瞧！”纳兰煜彦焦急的说道，话语间带着淡淡的哀求！

　　“紫儿她——”李氏叹息一声，不知该如何说，最后叹了一句：“这都是命啊！”

　　纳兰煜彦一阵，脚下一阵虚软，踉跄了几步，瞳孔放大，拨开眼前的人，便冲了进去。

　　他是将军，是堂堂的一国将军，若真的想要做什么，又有几人能拦得住？

　　“煜儿，你不能去！”李氏的呵斥声，在身后响起。

　　纳兰煜彦回首，定定的望着李氏：“娘，今日，我若不进去，孩儿定然会后悔一生，娘，您忍心吗？”

　　娘，你忍心吗？

　　李氏晃了晃身子，被穆嬷嬷眼尖的扶住。

　　不曾想，有一日，自己的儿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下有些凄然，转过头去，不再看着他！

　　不过刚行至内室门口，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他的心颤了颤，无边的恐惧，朝着他袭来，深呼吸一下，一闭眼一睁眼的瞬间，他便出现在了内室。

　　房间内，一众丫鬟婆子，都在忙碌着，因着他的出现，众人有片刻的迟疑，，不过片刻，便也个忙个的事情。

　　房间不大，人很多，可他一眼便望见了躺在床上，闭着眼的女子，此刻的她，那一身白色的轻纱衣衫，已经变成了浴血的红色。

　　眼睛一阵刺痛，多少血，方能然就那样鲜红的色彩？

　　我从皇宫疾奔而来，盼你安然，只谈上天捉弄，你静静躺在那里，我远远望着，一眼，便痛彻心扉！

　　“噗”的一声，纳兰煜彦喷出一口血来，鲜红的血，染上了黑色的朝服，辨不出色彩！

　　他缓缓走进，下人为他让道，紫荆哭着，出现在他的面前，而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稚嫩的婴孩，孩子不曾哭，紫荆安静的睡着，若不是那清浅的呼吸声，众人还以为那是死婴。

　　“将军，小姐她——小姐她去了！”小姐拼下了最后一口气，生下了两个孩子，便去了！

　　后面的话，她再也说不出来，只是哭泣着，声音不大，却是那样的伤心。

　　她说不出口，小姐去的时候，是那样的痛苦，手紧紧揪着床单，目光望着门口，也许，别人不知，小姐在盼着什么，可是她知，小姐在等着姑爷，等着见姑爷最后一面！

　　她说不出口，在承受着身心折磨的时候，小姐口中唤的，便是姑爷，一声声“夫君”，不知疲倦，成了她最后的支撑，可她最后，终究没能见得他最后一面！

　　她说不出口，小姐怀孕七月，孩子不足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生下了两个孩子，可另一个，却是死胎。小姐最后拼了性命，却终究没能将两个孩子都抱住！

　　她说不出口，所以她只能哭着，可哭着又能怎样？小姐会活过来吗？她想着，如果哭，真的能让小姐活过来，那么，她可以日日哭，夜夜哭，哭出沧海桑田！

　　纳兰煜彦淡淡的望了一眼紫荆怀中的孩子，将目光落在床畔之上，看着紧闭着双眼的女子，即使是浑身沾染血迹，可却不损她倾世容颜！

　　他缓缓蹲下身子，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中，嘴角勾勒起一抹笑意，只是，那样的笑，却带着三分悲恸，三分凄然，三分悔恨，还有一分恨！

　　是的，他恨，恨她怎么就这样忍心，狠心的抛下他，抛下她的孩子？

　　“娘子，你定是和我开玩笑的对不对？你说过，我们要游历山河，你怎么能违背诺言？你说过，我们一家人要好好生活，你现在却是要不管不问了吗？”

　　吻，轻轻地落在她的手上，不在乎她手上是否还有血迹，如若可以，他当真想抹去她身上所有的血！

　　泪，顺着脸颊滑下，落在她的手上，落在她的侧脸！

　　娘子，你怎能如此狠心？怎能如此绝情？在让他深深爱上了你之后，你便要这样离他而去吗？

　　他不允！他绝对不允！

　　“啪”的一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众人被怔吓住了，吓傻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将军竟然打了少夫人一巴掌！

　　“啪”的一声，又是一巴掌，眼瞧着又一掌要落下，紫荆方才回过神来，目光惊恐的看着纳兰煜彦：“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纳兰煜彦冷哼，面色一片冰冷：“她这个狠心的女人，胆敢没有我的允许，便要将我抛下，我难道不该惩罚她？”

　　说着，一巴掌又落了下去！

　　众人震惊的望着，只觉得这个世界疯了，将军疯了！

　　是怎样的痛，让他如此的狠心打她？是怎样的痛，让他堂堂男儿，落下泪来？

　　娘子，你疼吗？你可知，为夫的心，比你疼上千倍百倍！

　　纳兰煜彦闭上眼，一滴泪，滑落到她的唇畔，渗进了嘴里，没有人瞧见，床上那人手指轻轻颤了颤。

　　在他扬手，又要落下一巴掌的时候，却听一声细微的声音传来：“夫君，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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