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涟紫有喜府中百态生（3）

　　“将军，你可知，今日哀家请你前来，所为何事？”

　　太后威压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纳兰煜彦敛眉，冷然应道：“恕微臣愚钝，不知！”

　　不知？

　　太后挑眉。

　　一边站着的柯嬷嬷，听到纳兰煜彦的回答，也不自觉地微微蹙眉：威武将军也太不知好歹了，竟然敢用这样的语气和太后说话！

　　柯嬷嬷抬首，瞧了一眼站在殿下的那人，一身正气，丰神俊朗，面目严肃，倒是一个好男儿。柯嬷嬷知，他定然明白太后此番召他前来所谓何事，只是现在不过是在装傻罢了！

　　柯嬷嬷转头，隐约感觉到太后心中已有些怒了，心中叹息一声，缓缓垂下头。

　　太后冷笑：“呵呵……将军可真会看玩笑。”话音落，面色变冷，声音也带着几分阴寒：“只是哀家向来不喜这样的玩笑！”

　　“微臣并未和太后开玩笑，微臣不过如实相告，微臣当真不知太后意欲何为！”纳兰煜彦一字一句的说道，面色不便，凌然而立，自有一番风骨傲气。

　　有些人，纵然你不言不语，只是沉默地站在那儿，便会让人有一种无形中的压力。而纳兰煜彦真是这种人，他从腥风血雨中走来，经过杀场征战的历练，这身上的凌厉气势，自是非他人能比！

　　这种锐利的气势，与皇家与生俱来，给人的威慑不同，纳兰煜彦身上的气势，让人心生恐惧，隐约觉得，眼前的男子，不是人间的神仙，更似地狱的修罗，带着阴寒之气！

　　纵然太后，经历过大风大浪，却也有些顾忌纳兰煜彦，那种无形中的压力，让她心生胆怯。

　　只是毕竟有着皇家的威严，遇事沉着，这样的素质，还是有的。况且她一个暮年的老太后，怎能让眼前的年轻男子威吓了去？

　　太后双眼微眯，目露警告，出言毫不客气：“既然将军不知，也无妨，哀家告诉将军。今日哀家请将军来，是因为哀家反悔了，哀家希望将军能够立刻将修了柳相之女，迎琴儿过门！”

　　话落，纳兰煜彦一怔，猛然抬头，看着坐在上首的老人。

　　诚然，他猜到了太后召他前来，是为了上官幽琴的事情，可却不曾料到，太后因何故将原本的一月期限提前，逼着他早作打算！

　　只是，有些事情终究不同了，也许，前日，太后如此逼迫于他，他会迫于压力答应，只是如今——

　　想到孩子，纳兰煜彦心中一定，知道了答案。

　　“扑通”一声，纳兰煜彦猛然跪在了地上，决然地说道：“还请太后收回成命！”

　　他不能对不起她，更不能对不起孩子！许久之前，他已经负了另外一个女人，如今，万不能再负了柳潋紫。所以，这一辈子，他注定要欠了上官幽琴的！

　　“啪”的一声，太后一掌拍在了梨花原木桌上，怒斥：“荒唐，当真是荒唐！哀家放着将军回去，不是让将军前来拒绝哀家的！”

　　太后怒目圆睁，胸口起伏不定。她当真是被纳兰煜彦气坏了，她千算万算，万万不曾料到眼前的人，竟然敢拒绝！

　　太后生气，不知究竟是因为纳兰煜彦不愿意娶了上官幽琴，还是因为有人竟然胆敢违抗她的命令？

　　柯嬷嬷也是一怔，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跪在地上的那人身上，满眼的不可思议。她跟着太后三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敢忤逆她老人家的意思。太后的手段，她亦是知道的，只怕此番过后，威武将军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柯嬷嬷这样想着，可是她却忽视了一点。纳兰煜彦为朝中武将，而不是后宫的妃嫔，向来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即便是此番，纳兰煜彦忤逆了太后的意思，太后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将他怎么样！

　　“威武将军，太后也是看着您与琴儿公主有情，所以想要成全您，所以，将军，您是不是没有考虑清楚，亦或者曲解了太后的意思？”柯嬷嬷出言，想要给纳兰煜彦一个台阶下，希望他莫要忤逆了太后的意思，收回方才顶撞太后的话。

　　可纳兰煜彦心中早已经打定了注意，他向来说一不二，又岂会更改？

　　“谢谢柯嬷嬷的好意，只是微臣心意已决！琴儿公主，是微臣对不起她，微臣今生无力为报，日后定会想方设法弥补！”纳兰煜彦放低语气说道，想到上官幽琴，心中一顿，隐隐浮上些愧疚。

　　“放肆，皇家的公主岂是能让你随意戏弄的？你说不娶便不娶了吗？”太后震怒。

　　“微臣甘愿受罚！”纳兰煜彦垂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你，你，你……”太后猛然站了起来，伸出手，颤抖地指着下面的纳兰煜彦，一个“你”字说了半天，却未将后面的话说出，面上青白交替。猛然跌落在座位上，大殿之内，想起了浓重的喘息，柯嬷嬷瞧见此种情形，责备地望了一眼纳兰煜彦，连忙上前，轻抚着太后的胸前，替太后顺气。

　　许久，大殿之内的喘息声，方才渐渐平息，太后的心绪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哀家且问你，你如此做，对得起琴儿对你的一片深情厚意吗？对得起镇南王爷对你的期望吗？对得起你曾经的承诺吗？”一连三个疑问，重重地击在纳兰煜彦的心头，让他的心情变得沉重。

　　如果他早知今日，当初便不会轻易许下那样的诺言，只是他不曾料到一切会变成今日这种情形，所以——

　　“太后，还请您莫要为难微臣。你提的这些，微臣只能回答一句，如果可以，微臣宁愿不曾娶过一个叫做柳潋紫的女子！”

　　不曾娶过，便不会相见，不曾相见，便不会爱上，既不会爱上，便不会有之后的种种，那么，他便仍然可以告诉自己，他一直爱的是一个叫做上官幽琴的女子，从不是她人！

　　只是，这个世上从不曾有如果，发生了，便发生了！

　　太后重重一震，猛然抬头瞧着殿下跪着的人！

　　这一切，难道都是怪皇家吗？突然，太后有一种自尝苦果的滋味！虽说，当日赐婚的不是她，可却是皇帝，此事皆因皇室而起，现在皇室反而要逼着他另娶他人，当真是可笑！

　　太后自嘲的笑笑，有些泄气，可又不打算这般放弃：“男儿三妻四妾，也属正常，将军不妨——”

　　太后还未说完，纳兰煜彦便抢着说道：“不能！太后也该知微臣娶了公主，便要给公主正妻之位，而微臣的妻子，亦是一个傲气的人，决然不会屈居人下！”纳兰煜彦从来不曾知道，自己竟然这般了解那个冷然的女子。

　　“好一个不屈居人下，难道让皇家的公主做小吗？”太后又怒，柯嬷嬷赶紧上前，替太后顺气。

　　“不！”纳兰煜彦一笑，这样的笑容含着六分宠溺，带着三分理解，还有一丝无奈：“太后，你不了解她。她那样的一个女子，如果在意了，便不会允许她人的存在！”

　　太后一怒：“当真是妒妇！”

　　纳兰煜彦笑而不语！他知道自己的心中现在还有着上官幽琴的存在，可他隐隐觉着，自己对着上官幽琴的感情与对柳潋紫的感情是不同的。

　　直到遇见柳潋紫，他才觉得，更多的时候，对着上官幽琴是一种习惯，一种如妹妹一般的宠爱！他们打小便处在一起，可能因着习惯了，便觉着，两个人便该这样，一辈子呆在一起，将那样的习惯，误以为便是爱！

　　对柳潋紫，是不同的。

　　遇见她，是生命中的一个奇迹！

　　她不同于其他的女子，她身上总有些让他琢磨不透的东西，有着与之年龄不符的深沉，却也有着属于女子该有的温婉。月下独处的那一夜，让他真正的了解了那个表面上冷若冰霜实则内心温热，带着些俏皮的女子！

　　他常常想，也许曾经那个女子，也如一些其他的闺阁小姐一样，有着十六七岁少女该有的灵动可爱，可却因着什么变故，在一夕之间蜕变，将曾经的模样伪装。

　　他恨自己不能早早地与她相遇，不能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让她快乐的成长！

　　纳兰煜彦这样想着，可是他却不知，如若早些遇见，那么他瞧见的便不是如今的柳潋紫，而是另外的一个女子。那时，或许，即便是擦肩而过，他也不会留意到这个美丽的女子，更不会爱上这个娇气的大小姐！

　　有些事儿，有些人，早已命中注定，不早不晚，偏偏在那个时刻，将两个人牵扯在了一起。他因着她的清冷，一朝沉醉，愿摧眉折腰事权贵，愿拱手山河博得一笑！弃了天下，又何妨，只愿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从此百尺竿头不相离！

　　冷面将军面上绽放出的温柔，让太后心中有些触动，不自觉地别过了头：“你走吧！好自为之！”

　　声音不复原先的清明，带着低沉地嘤咛，纳兰煜彦不知眼前尊贵的人为何会露出这样的异样，或许，居住在这个富贵之地尊贵的女子，也曾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

　　忘不掉，昔日温柔少年郎；

　　舍不去，曾经温柔缱绻梦；

　　今回首，蓦然望；

　　妾已白首，君亦化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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