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宫中府中是非多（2）

　　紫荆寻到了秋津院，纳兰秋芸听说柳潋紫有事寻她，便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针线，随着紫荆来到了紫竹院。

　　当两人来到紫竹院外时，紫荆却是突然停下了脚步。

　　“紫荆，为何不进去了？”纳兰秋芸柔声询问。

　　紫荆回首，抿抿唇，看了几眼纳兰秋芸，旋即心中一动，直直地跪了下去。

　　“紫荆，你这是作何？”纳兰秋芸心下一慌，便要去扶紫荆起身，可却被紫荆拒绝了。

　　“芸儿小姐，你且听紫荆说。”

　　纳兰秋芸讪讪收回手。

　　“芸儿小姐，紫荆素来知道，整个将军府中，就只有小姐当真是念着我家小姐，这半年来，因着小姐的多番照拂，我与小姐，在将军府中，才能那般好过些。今日儿，紫荆有事求您，还请您莫要推迟才好！”

　　“紫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嫂嫂若是有事，我定然会帮助，无需你这样，起来吧！”

　　紫荆也不再推辞，擦擦脸上的泪水，站了起来。

　　此番，紫荆有此举动，原也不过就是希望纳兰秋芸能够劝劝柳潋紫。有些事儿，虽然她与柳潋紫亲厚些，可毕竟身为丫鬟，也不好开口。

　　而纳兰秋芸不同，她是将军府的小姐，若是算来身份，自是不低，而且，她亦是比她要聪慧些。

　　紫荆将昨夜发生的一些事儿，说与纳兰秋芸听，自然隐去了一些不必要的内容。虽说纳兰秋芸每每帮扶着柳潋紫，可终归还是纳兰煜彦的妹妹，心中还是向着纳兰煜彦多些！

　　纳兰秋芸听了紫荆所述，心中既是气氛自己哥哥的粗野，又有些气愤柳潋紫的自暴自弃。

　　可紫荆不知，柳潋紫如此，并非只是因为昨夜纳兰煜彦如此对她，因此，此番，即便是纳兰秋芸，也是起不了多大的效用！毕竟，她们皆不知症结所在！

　　两人来到紫竹院内柳潋紫的房间之时，柳潋紫已然端坐在榻上，一双眼眸幽幽地望着窗外，听见耳边传来脚步声，便展颜一笑：“芸儿来了，坐吧！”

　　纳兰秋芸亦是大家小姐，有些事儿，无需他人多说，自是能够看得分明，只一眼，她便瞧出了柳潋紫的强颜欢笑，可若是细细瞧去，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然而，总归那样的笑容，让她极为不舒服！

　　“不知嫂嫂今日寻芸儿来，所为何事？”

　　纳兰秋芸按捺住自己的性子，尽量平静的说道，可终归还是泄露了一些情绪，柳潋紫瞧了一眼紫荆，并未说什么。

　　“也无什么大事，只是今日想起芸儿妹妹来，特意让紫荆寻你来，陪我说说话，不知芸儿妹妹可是不愿？”柳潋紫说道，语气和平时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便是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好似比之从前，多了几分温和！

　　纳兰秋芸瞳孔一缩，心下有些疑惑，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为何她总也捉摸不透眼前的女子？

　　在她以为眼前的女子是软弱可欺的时候，她变成了冷冰冰、生人勿扰的模样；在她以为眼前的女子本该是那副冰冷的模样的时候，她又变得温和，眼眸含笑！

　　“嫂嫂吩咐，妹妹哪有不愿的道理，我整日里呆在秋津院，巴不得嫂嫂日日来寻我说说话呢。”纳兰秋芸说着，虽然有些心不在焉，可这说出的话，却也不虚假。

　　她喜欢柳潋紫这个嫂嫂，从一开始就不曾改变。虽然在他人看来，柳潋紫不仅身份卑微，而且不平易近人，可有些时候，一个人若是看另外一个人看顺了眼，那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柳潋紫笑笑，伸手拉过纳兰秋芸在自己的身边坐下，紫荆端上茶水，放在案几上，悄悄退下。

　　柳潋紫拉着纳兰秋芸的手，无意中撞见了她手上的几个针眼，旋即说道：“妹妹来时，可是在做女红？”

　　纳兰秋芸点点头：“嗯，闲来无事，想着绣些丝绢，虽说这些事儿，将军府中不乏下人去做，可我却是不喜他人制出来的。”

　　“哦？”柳潋紫挑挑眉：“如此说来，妹妹所用的一些东西，皆是妹妹亲手缝制？”

　　纳兰秋芸笑着摇摇头：“也不尽然，有些时候，娘为我置办一些东西，我亦是不好退却。”

　　柳潋紫了然的笑笑，都是身在这样的家族之中，总归有些迫不得已！无论是身份卑微的她，还是从小备受宠爱的她！

　　她瞧着眼前的女子，那眉宇间，竟还有些未长开的稚嫩，可就是这样的人，却也是要在不久的将来，嫁于他人，成了他人之妻！只念叨着她能够遇见一良人方好！

　　“妹妹当真是心灵手巧！”柳潋紫诚心夸赞。

　　纳兰秋芸笑笑，“我原也不过就自己用用罢了，比不过嫂嫂，嫂嫂才称得上心灵手巧。”

　　一月前，柳潋紫曾为纳兰秋芸缝制过意见衣衫，当时纳兰秋芸瞧见后，顿时大喜过望，爱不释手，逢人便夸，想想那时，虽说日子难熬，李氏总是隔三差五地刁难于她，可却也有些欢喜的，而如今——

　　柳潋紫不再想下去，她瞧着纳兰秋芸，为她将落下的一缕青丝别在耳后：“若是妹妹不嫌弃，待得妹妹出嫁之日，嫂嫂定然为妹妹缝制一套嫁衣。”

　　凌云国，有个规矩，凡是女子出嫁，都会备上另外一套嫁衣。两套嫁衣，其中一套由新娘自己缝制，另外一套可让新娘的新人代为缝制，亦可由其他人准备。

　　然而，大部分情况之下，若无意外，皆会采用新娘亲手缝制的嫁衣，意味着和和美美，顺顺利利。可若是要用另外一套嫁衣，亦是可以的。

　　柳潋紫如此说，原先就是打算替纳兰秋芸缝制备用的嫁衣，从未想过纳兰秋芸是否会真的穿上。

　　可纳兰秋芸听罢，离开笑着说道：“好啊，待得出嫁那日，芸儿定然穿上嫂嫂缝制的嫁衣，羡煞旁人！”

　　这样的一番话，原也不过随意一说，可纳兰秋芸竟不曾想到，自己会那般匆忙的出嫁！以至于自己竟然不曾来得及赶制嫁衣，亦是未能穿上柳潋紫为她亲手缝制的嫁衣！

　　“当真是女大不中留，芸儿现下竟然已想着出嫁了！”柳潋紫原本只是想取笑一下纳兰秋芸，却不曾料到纳兰秋芸听了此话，竟红了脸颊。

　　柳潋紫一怔，试探着问道：“芸儿可是已有心仪之人？”

　　纳兰秋芸一惊，心知自己瞒不过柳潋紫，便点点头，面上一片羞意。

　　“是哪家的公子？”

　　“不瞒嫂嫂，芸儿也不知他是哪家的公子，只是那日芸儿在街上无意碰到，便再也不能忘怀！”想至此，纳兰秋芸面上一阵失落，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即便是她喜欢又能怎样，难道她能够违抗长辈吗？更何况，她连那人是谁都不知晓！

　　瞧见纳兰秋芸脸上的神色，柳潋紫自是也想到了这层关系，可对于此事，她亦是无能无力，如今的她，算起来也不过是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罢了！她又有什么能力同情谁？怜悯谁？

　　柳潋紫抿抿唇，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将那未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芸儿有些事情，我想你还是早些知道的好！”

　　察觉出柳潋紫的话语变得有些沉重，纳兰秋芸抬起头，有些愕然。

　　柳潋紫松开纳兰秋芸的手，将目光转向窗外：“今晨，老祖宗那里好像来人了。我并未进去，因此也未瞧见里面说话的是何人，可隐约听见他们好似是在谈论什么亲事。”

　　纳兰秋芸心中一震，面上却是并未有多大的波动。

　　她早该猜到了不是吗？如今她已经不是未及笄的女子，十六岁的年纪，早该到了出嫁的年龄了，终有一天，她是要离开将军府的。

　　对于这样的消息，纳兰秋芸心中虽然有些震动，可是却并非难以接受。

　　“嫂嫂，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我。”说着纳兰秋芸抬起头，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嫂嫂，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既然已经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嫁于他人了，那么我也该早早回去准备一番才是。”

　　纳兰秋芸平静的说道，只是这样的平静，落在柳潋紫的眼中，着实让人心疼！直到走出紫竹院，纳兰秋芸方才忆起自己竟然忘了紫荆的嘱托……

　　其实，有些时候，她们俩人何曾相似！可正因为相似，柳潋紫才更加能够体会此刻纳兰秋芸心中的悲哀！

　　身份高贵些又如何？最终还是要嫁给家族安排的人！

　　她们这些人啊，竟还不如那些平民百姓！

　　是悲哀？还是可怜？亦或者是无奈？

　　柳潋紫想，或许都有吧！只是相比之下，纳兰秋芸终究还是幸运的，至少她曾经幸福过！至少她还有些疼爱着她的家人！

　　可是，多年以后，当纳兰秋芸已然脱发为尼，常伴古佛时，柳潋紫方才觉得，其实在这个世上，她是何等的幸运！

　　至少，到了最后的最后，她寻到了真心对着自己的人。至少，当自己鬓发斑白，容颜不再，身边还有着陪着自己不离不弃的人！

　　而她，却什么都没有，上天最后留给她的只不过一盏青灯，一尊古佛，可那个时候，眼前的女子，面上却是那般的满足，那般的恬然！

　　也许，那便是生活！

　　柳潋紫一声佩服的不多，可纳兰秋芸却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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