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皓月怡人她怡心（2）

　　夜空中，漫天繁星，璀璨夺目，皎月如镰，洒落一地清辉。

　　月光下，静谧的小院内，一丰神俊朗的少年将军，一容貌倾城的红妆女子，两两相望，久久对视，沉默不语。

　　原是一副浪漫至极的场景，原是一个浓情蜜意的时刻，原该郎有情，妾有意。可实际，却是相看两相厌！

　　明明因为一语不合，竟是可以大打出手的两人，此刻却能平心静气的对望，多么诡异的场景？

　　许久，柳潋紫轻笑一声，放缓语气，柔声说道：“既然将军亦是夜不能寐，不妨过来坐下，两人做个伴，亦是不错！”

　　或许，柳潋紫觉着，这样僵持着自己也是累了；或许，这样宁静的夜晚，能够让人不自觉的变得温和，坦然的敞开心房；或许，她觉着，眼前的人，在黑夜的阻挡下，并没有白日里那般讨厌。她终究还是有所退让，放缓了说话的语气。

　　对于柳潋紫突如其来的转变，纳兰煜彦有那么一刻迟疑，但也不过只是片刻。片刻过后，他便掀起衣衫，移步朝着柳潋紫行去，在她的对面坐下。

　　柳潋紫注意到了纳兰煜彦的小动作，不赞一词，只是摇头轻笑。

　　毕竟是女子，她从来也未想过，要和自己将要走过一生的男子，一直那般冷战着。

　　柳潋紫承认，曾经她对着纳兰煜彦好奇过，也曾渴望过重生后，能够真真正正的被一个男子所爱，然而，那一份不合时宜的肖想，却是还在摇篮里的时候，便已然被眼前的男子扼杀。

　　现在回想起成亲那日，柳潋紫已然不记得，自己是用怎样的心情嫁入将军府，又是用怎样的心情，来承受着洞房之夜纳兰煜彦对着她说的那一番话。

　　那日自己的心情是悲痛呢？是苦笑呢？还是无奈呢？

　　她已记不清了，她只是记得那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她身心俱疲，以至于让自己忽视了心中的感受！

　　现在想想，也并无不好，至少那样，自己就不会知道，那日自己是否失落过；也幸好这样，自己便从不曾对着往后的日子有所期待，既没有期待，即便是受尽了刁难，也便不会觉着有那般的难过！

　　她该庆幸的不是吗？

　　可是，该庆幸什么呢？

　　柳潋紫摇摇头，她实是不知！

　　“你笑什么？”

　　耳畔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柳潋紫一怔，抬起头来，方才意识到，无意中，自己竟笑了出来。虽然对方不曾说，可柳潋紫大抵也知，自己的笑，定然是自嘲的笑，想必对面之人，定是误会了什么。

　　柳潋紫摇摇头。她解释不了，也不能解释，不愿意解释！有些误会，便让它一直误会下去吧，多说无益！

　　纳兰煜彦蹙眉，眼前之人总是让自己有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像极了月中的仙子！

　　“将军还是莫要一直皱眉的好，这样人会很容易老去！”

　　“那你呢？”纳兰煜彦立刻反问。

　　柳潋紫轻笑：“妾身自是无所谓。难道将军不成听说过‘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妾身没有悦己者，容貌上的物什，并不在意！”

　　没有悦己者？她这是在责怪他吗？

　　纳兰煜彦不自觉地蹙眉，可想到柳潋紫方才的话，旋即又将眉宇舒展开来。

　　坐得近了，即便是月光微弱，亦是能将对面之人面上的表情揽入眼中。柳潋紫瞧见纳兰煜彦那番纠结的模样，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那样轻松而又欢快的笑声，是纳兰煜彦从不曾见到的，一时，竟有些痴了！

　　许久，柳潋紫方才敛去面上的笑意，郑重其事地对着眼前的男子说道：“今日，你我便放下各自的身份，我不是什么劳什子的少夫人，你亦不是什么将军府的将军，我俩亦不是什么夫妻，你只是你，我便也只是我，抛下一切的包袱，坐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当鸡啼三声，你我便各自回房，将今夜之事忘却，只当不曾发生，可好？”

　　柳潋紫说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提出这样的一个建议，只是觉着，两人如若平心静气，抛却一切，定是可以成为莫逆之交！

　　只是，有些事儿，从一开始就已然注定，他们皆是凡人，从不能改变命运的安排，便只能接受。于是，柳潋紫想着，即便是这一时的有人，也是好的！

　　有些事儿，原也就不求永远，只求一时，正如那昙花，世人都称昙花一现的美好，可却不曾想到，如若不是一现，世上还有几人珍惜？

　　纳兰煜彦一愣，不曾料想，平日里和自己冷眼相对的女子，竟会提出这样的一个要求。可是，他该答应吗？

　　纳兰煜彦有些犹豫。

　　只是，这片刻的犹豫，柳潋紫便瞧在了眼里，她幽幽的叹息一声，起身，打算离去。

　　可，就在柳潋紫跨出一步的时候，纳兰煜彦却抓住了她的手，于是，她便听见了属于男子那低沉浑厚的音调：“好，本将——我答应！”

　　纳兰煜彦用的是“我”，而并非“本将军”那冰冰冷冷的三个字，这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柳潋紫回首，纳兰煜彦敛着眉，头微垂，她瞧不见他面上的表情，可柳潋紫原本已然踏出的脚步却收了回来。

　　此刻，纳兰煜彦的心中有些悸动，女子柔夷温软的触感，尚在手中，只是那里却已经空空如也，不知为何，纳兰煜彦的心中竟有些小小的失落。

　　“话已出，将军可要说话算数！”柳潋紫坐回了原先的位置，再次强调。

　　“嗯。”纳兰煜彦点点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自是不会反悔，反倒是你——”

　　柳潋紫一愣，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口误，旋即掩嘴一笑，说道：“是我说错了，只是平日里习惯了，一时忘记了。那不知我该怎样称呼于你，难不成——”

　　“你就唤我纳兰吧，我便唤你涟紫，你看可好？”纳兰煜彦建议着，语气中已然没了先前的冰冷。

　　曾经，纳兰煜彦也并非是那般冷冰冰的人，只不过是时间，让他慢慢练就出了一副冰冷的性子。

　　“嗯。”柳潋紫笑着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轻盈地脚步声，纳兰煜彦本是习武之人，听觉比柳潋紫自是要敏锐许多，当察觉身后的声响之时，立刻就移动了过去，眨眼间便扼住了那人的要害！

　　“纳兰，不可！”

　　纳兰煜彦收回手，定睛一看，被自己制住要害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柳潋紫的贴身丫鬟紫荆！

　　紫荆咳嗽了几声，目光有些怯怯地看着纳兰煜彦，弱弱地说道：“奴婢只是来给将军和少夫人送些茶水和糕点，并无他意。”

　　说完，紫荆便站在那儿，等着纳兰煜彦允许。

　　纳兰煜彦扫了一眼紫荆并未多说，旋过身，背对着紫荆。

　　紫荆舒了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行到石桌前，将手中端着的东西放下，立刻便躬身退下。

　　瞧见紫荆回到房中，灭了灯，纳兰煜彦方才回到先前的位置坐下。

　　“纳兰的武功不错，是老将军教的吗？”柳潋紫一边替两人斟着茶水，一边说道。

　　纳兰煜彦摇摇头：“不是，记忆中，儿时，父亲总是事务繁忙，常年驻守在外，在家的时日，并无多少。至于我的师承，不便相告！”

　　纳兰煜彦的面上有些黯然，柳潋紫心中一动，抿抿唇：“对不起！”

　　“无碍，那些事儿，已经过去了。父亲早早地离去，不仅我，即便是娘，也已然看透！”纳兰煜彦笑笑，无所谓地说道。

　　“老将军是一个怎样的人？”突然，柳潋紫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撑起来当年的将军府？又是什么样的人，在那些个艰难的岁月，守住了凌云国的万里河山？又是怎样的一个人，一生除了李氏外，再无他妻妾？

　　一生只娶一妻，这样的人，在凌云国可谓屈指可数！

　　“其实父亲不算是一个好丈夫，亦不算是一个好父亲。记忆中，娘总是因为父亲哭泣，可娘却从来不曾埋怨过父亲。父亲对我，极其严厉。平时事务繁忙，无心顾及家中，可每逢回家，父亲总是要考验我，每每达不到父亲的期望，总少不了一顿责罚！”

　　“可那时，自己心中却是敬佩着父亲。只是少年时，有些叛逆，不愿意承认罢了……”

　　柳潋紫听着，当听纳兰煜彦说他而是叛逆之时，她心中有些讶异，竟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

　　纳兰煜彦听见耳边传来的如银铃般的笑声，不自觉的转过来头，耳畔竟爬上了丝丝红晕。

　　于是，耳边的笑声却愈发的猖狂了！

　　纳兰煜彦扭头，瞪着那个笑的肆无忌惮的女子，可已然松弛的面容，却怎么也冷不起来！

　　她竟然也会笑成这般模样的吗？

　　纳兰煜彦心中有些惊讶，望着柳潋紫的目光，幽深幽深。

　　只是，彼时，柳潋紫只顾着笑，不曾在意对面之人的表情变化，而纳兰煜彦只是望着对面女子猖狂的笑颜，不曾发现心底飘过的异样。

　　如若此时，她注意到他的目光，他意识到心中那一丝丝的变化，那么往后的事情会不会有所不同？

　　只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只有事实。

　　而事实便是，他们都不曾注意到那时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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