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人组合

翟柔一路上都沉默不语，在即将跨出校门的时候，忽然伸手挽住了胡栀子的胳膊。

        胡栀子稍微有些诧异，随即看见校门口站着一个面熟的男生——今天在四班教室门口和翟柔发生冲突的那个人。

        原来是这样。

        胡栀子难免觉得心里不太舒服，轻轻挣开了翟柔的手，说道：“如果是想让我帮忙，可以直接告诉我。”

        翟柔愣了一下，犹豫片刻，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胡栀子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站到了那个男生面前，神情严肃，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出人意料的，那个男生竟然一下笑了出来，他甚至还假意举起双手，做出个投降的姿态，飞快说道：“冤枉啊，我是清白的！”

        真是莫名其妙，胡栀子摸不着头脑，站在原地和他大眼瞪小眼。

        最终还是男生绷不住先开口了，他恢复了正常的神情，正常的语调，说道：“你好，我叫翟昀，是翟柔的哥哥。”

        胡栀子这下彻底懵了，她看看男生，又看看翟柔，翟柔低头默认。她这才发现，两人的面孔的确有很多相似之处。

        此情此景，胡栀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到最后憋出一句，“好吧。”

        翟昀继续说道：“今早的事真不好意思，一定给你们班添了不少麻烦吧。”

        胡栀子忍了忍，还是说道：“这种话没必要和我说。”

        翟昀看上去脾气很好的样子，胡栀子的神情和语气都不算客气，他却毫不在意，甚至又笑了笑，继续解释道：“翟柔她刚转学到这边，换了个新环境，家里人都担心她不能适应，却一直联系不到她……正好我这边比较方便，干脆直接去教室里堵她，今天上午也是太心急，所以变成了那种场面，让大家误会了，确实是我做的不对。”

        “嗯……”胡栀子拽了拽自己的马尾辫发梢，不是很想继续这段对话，她左右看了看，假装发现了某个等待自己的人，作势要离开，“那我就先走了。”

        “你家是哪个方向，说不定我们同路？”翟昀竟然又跟了上来，落在半步之后的位置，问道。

        胡栀子不得不停下来，她回过头准备拒绝，却看见翟柔投来了求助的目光。显然，她不希望和翟昀两人单独同行。

        “好吧……”胡栀子指了个方向，“我往那边走，潼关楼左边那条街。”

        翟昀和翟柔就分别上前来，和她走在了一起。

        翟昀说道：“真巧，我们也是那个方向。”

        说来奇怪，这三人并排走在一起，其中两人是兄妹，关系分明更密切，却非要一左一右站在胡栀子的身旁，胡栀子身处其间，感觉自己像一位被迫加班的金牌调解员。

        不过，相较于翟柔而言，翟昀要健谈多了，短短几分钟之内，胡栀子就已经了解了一堆基础信息，比如，他现在是高三，理科班，成绩还不错，喜欢电影爬山和攀岩……

        胡栀子心不在焉地一路附和着，直到听到他问：“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噢，”胡栀子虽然觉得这问题很多余，却还是礼貌地回答了，“我叫胡栀子，就是栀子花的那个栀子。”

        很多人听见这句自我介绍都会发笑，更有甚者，会当着她的面高唱“栀子花开呀开～”，胡栀子平静地等待着，这位同学又将发表什么意见。

        但翟昀却没有笑，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问道：“是胡枝子的意思吗？我以前在外婆家的院子里见过，到了秋天会开淡紫色的花。而抛开姓氏，单独来看，栀子又是另一种植物了。”

        胡栀子笑了，她使劲点头，“对！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吧，是爷爷给我取的！”

        翟昀看着眼前骤然绽开的笑脸，再度感到了惊艳，他也笑了，“嗯，确实是很好的名字。”

        像是一下子撕开了社交外壳上的塑封，胡栀子总算是可以坦然地面对这位新认识的朋友了，她心情也变得轻快，明明是很平常的内容，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翟柔慢慢落在了后面，她看着前面两个相谈甚欢的人，感到有些无聊、乏味，偏了偏头，没什么所谓地四处张望。就这么随意一瞥，竟然看见身后不远处藏着一个人影。

        翟柔警惕起来，又悄悄地、快速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人穿着校服，单脚踩地，半边身子撑着一辆山地车，停在树荫下，不知道在干嘛。

        不过，既然是同校的学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翟柔就又不在意地转回了头。

        这一转回头，就看见迎面砸来一张铝制的广告牌，不偏不倚地，不知道是从哪家小店门口被吹飞，直直对准了三人的方向。

        翟柔下意识伸手，紧张过度，一句“小心”到了嘴边吐不出去，却看见翟昀一手搭住胡栀子的肩膀，挡在了她的面前。

        哐铛一声，广告牌撞在翟昀的手肘，又掉在了地上，而前面的两人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大概是没能回神。

        就在这时，翟柔感觉一阵风从身边刮过，一辆山地车窜了出去，随即车上跳下来一个人，直接撞开了翟昀，翟昀踉跄两步，好不容易才站稳了。

        几人面面相觑，山地车的轮子还在地上打着转。

        最先开口的竟然是胡栀子，她惊诧之下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周樾，你发什么疯啊？”

        翟柔这才意识到，原来刚刚跟在后面那人是自己的同桌。

        翟昀左右看看，笑着打圆场，“没事，没人受伤就好。”

        胡栀子闷闷地，正要说话，又被周樾的声音打断了，他也在笑，只是那笑里没有半分友善，他上前一步，朝着翟昀的方向，甚至又上手推了对方一把，不屑道：“手脚不干净是吧，你哪个班的？”

        胡栀子气坏了，冲上去把他推开，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真是搞不清状况，你突然闯出来撞到人，连道歉都不会吗？”

        周樾猝不及防，被推得后退了两步，语气也烦躁起来，说道：“胡栀子，你和谁一边的？你帮他说话？”

        “你别胡搅蛮缠好不好？”胡栀子心烦又委屈，“就知道添乱！”

        周樾低头看她，感觉自己满肚子的愤懑，无处宣泄，他看了看砸在地上的广告牌，又说了一句，“没砸到你吧。”

        胡栀子也低下头去，她沉默一会儿，盯着那辆倒在地上的山地车，慢慢说道：“以后放学，我都不想和你一起走了。”

        她又走到翟昀面前，小声道：“对不起，谢谢你刚才帮我。”

        说完这话，她又转向翟柔，这次换她主动挽住了对方的胳膊，“我们走吧，就我们两个。”

        /

        太阳照常升起，新的一天，教室里依旧是风平浪静，没有波澜。

        第一节是数学课，秦老师延续了一向的授课风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好在，慢慢地，大多数人都能跟上他的思路了。

        胡栀子却慢了半拍，众人都开始动笔演算了，她才慢吞吞地找出草稿纸。

        丁小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同桌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她悄悄问：“你怎么了？”

        胡栀子笑了笑，对她摇头，意思是没事。她看着草稿纸上的数学公式，看了几遍都没连上思路，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还在播放昨天晚上的那一幕。

        那大概是夜里十点半，窗外一片漆黑，老式小区里路灯都灭了，客厅里的挂钟敲了一道铃，胡栀子待在书房里，听见有人敲门，是周樾。

        楼道里悬挂着黄色的玻璃灯泡，光线昏暗，周樾高高大大的一副身架，杵在门口，把光挡的严严实实。

        胡栀子很快打开了门，然后转身就走，仿佛她不知道门外站了个人，就只是单纯的开门透气。

        周樾自觉地换上拖鞋，关上门，跟着她走到了书房门口。

        “你跟着我干嘛啊？”胡栀子不耐烦道。

        周樾神情倒是很自然，他说道：“没有啊，水壶在这边，我接杯水喝。”说完还真的伸手从橱柜里翻出一个玻璃杯。

        胡栀子彻底无言以对，她干笑了两声，说道：“嗯嗯，那你慢慢喝，千万要喝饱再走。”说完她闪身进了书房，反手就要锁门，

        “诶！”周樾伸手把门给抵住了，“……你别生气了。”

        胡栀子似笑非笑，说道：“原来你也知道我在生气啊。”

        周樾觑着她的表情，好像松了一口气，精神也松懈下来，甚至往里走了两步，坐在了书桌前，装模作样翻了翻她的笔记本，说道：“都这么晚了，作业还没做完啊？”

        不知怎么的，胡栀子看着他这副悠哉悠哉的样子就来气，说道：“周樾，你是不是太不客气了？”

        周樾愣住了，他看看笔记本，又看看她，显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胡栀子感到一种难言的无力感，她说道：“你还是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对不对？每次都是这样，你总觉得我莫名其妙，每次都是你退让，你求和，你在容忍我是吗？”

        周樾一下站了起来，差点一头撞上半开的书柜门，他脸上有点狼狈，说道：“又怎么了嘛？”

        胡栀子冷着一张脸，说道：“你不坐是吧，正好，我要坐。”她拨开周樾，坐在了那把本就属于她的椅子上。

        坐稳之后，她继续说道：“好吧，首先是第一个，我常常说的，不要那么没有边界感，新的学校新的班级，我不想再让人误会了，咱们就不能保持一点适当的距离吗？”

        周樾懵了，“什么误会？”

        胡栀子不理他，继续说：“然后是第二个问题，翟柔，我们的同班同学，今天才刚来报道，和其他班上的人起了冲突，我帮帮她不是应该的吗？你凭什么骂我多管闲事？”

        周樾急于摆脱某个关键词，“我没有骂你啊！”

        “第三个，放学路上，翟昀——那个男生，也就是翟柔的哥哥——他好心帮我，你反倒过去推他一把，这是什么意思？礼貌一点很难吗？你这样做，不识好歹，人家心里要怎么想？”

        “……”周樾想了想，问道：“他叫翟昀？”

        胡栀子忍无可忍，怒道：“你给我出去。”

        周樾站着不动，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我正要喝水呢，楼上没水了。”

        “你不走是吧！”胡栀子抬头瞪他，眼睛里一圈一圈的水汽，慢慢浮了上来。

        “你……”周樾手足无措起来，他声音也放轻了，“到底怎么啦？”

        胡栀子偏开头，“说了也白说，不想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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