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失联
刘翰家在晋安老城区北面的一栋独楼里,也是这个区域内仅剩的一栋破楼,十几年前城区规划,将这栋楼所在的位置划作路面扩宽改造,并给出现金补偿的拆迁政策,但拆迁工作并不顺利,楼内居民对政策内的现金不满意,提出更高的价格,多次协商无果后,规划将这栋楼独独划出,不纳入拆迁范围。十几年里,晋安发展焕新,周边高楼商业拔地而起,唯独这栋楼被剩了下来,与周边的繁华格格不入,越发破败不堪,久而久之晋安人都称它为‘小破楼’。
刘翰的父亲刘伟就是拒拆的带头人之一,拆迁无果后,刘伟和其他几个带头人成了这栋破楼的‘罪人’,一家人受尽冷眼和排挤,妻子更是在七年前忍受不了左邻右舍的冷嘲热讽,选择了离婚。而他们的儿子刘翰,则被留了下来,一直生活在破楼里。
‘破楼’是90年代建设的,9层高,没有电梯,大走廊设计,一层十来户,住户拥挤,环境极差。早年的住户很多都已搬离,现在的住户大多都是外来务工的租客。
王缒在破楼的楼下蹲守了半天,这半天里,刘翰的家门没有打开过。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亮起,刘翰的家依旧漆黑一片。王缒犹豫片刻,走进一楼的小卖铺。小卖铺的老板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双脚翘在柜台上,抽着烟正在看打战片。
“老板,一瓶可乐。”王缒从冰箱拿了瓶可乐走到柜台前。
老板连脚都懒得收,眼睛也不抬:“三块钱。”
王缒将钱递给他。
老板接过,直接丢到抽屉里,眼睛始终没离开电视。
电视上播的是一部老片《士兵突击》,正演到班长史今三级士官期满,没有再升的可能,只有离开部队……离开时,史今嚎啕大哭……
王缒发现,老板看的很认真,他的眼眶有些红,带着几分怀念和复杂——
“老板,以前当过兵?”他问道。
老板斜了他一眼,目光便转回了电视,许久,似回答似叹息:“十年,整整十年。”
王缒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敬佩。
“小伙子你怎么知道我当过兵?”老板有些好奇,这些年,他早把当兵时的习惯和精神气磨没了,身边也没几个人知道他曾当过兵。上下打量王缒一圈,他感兴趣地挑眉道:“你也当兵的?”
王缒笑了一下,挠挠头:“两年。”
相似的经历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老板赶忙将双脚放下,坐正了身子,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包烟,抽了一根给王缒,自己点了一根。
王缒也不推脱,接过烟点燃,靠在柜台上,眼睛注视着店铺外的人来人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板聊起了部队里的生活。
不知不觉聊了近半小时,而刘翰始终没有出现。王缒看了眼时间,假装不经意地问道:“陈哥,你在这里多少年了?”
“七八年了,”陈老板拍了拍大腿,叹道:“腿上受过伤,做不了什么活,只好在这里开个小卖铺。”
“这么久了,那这楼里的人你不得都认识?”王缒假装惊讶道。
“没个九成也有八成。”陈老板从柜台里绕了出来,他一走路,王缒才发现他的腿有些瘸。他又递给王缒一支烟,淡淡道:“想问哪个人?问吧。”
王缒没想到对方已经看出自己目的,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出示了自己的警察证,直接问道:“刘翰你认识吗?”
“哦,那小子,这次是抢劫还是打架?”陈老板对警察来找刘翰一点也不惊讶,知道王缒大可能不会回答他,吸了口烟道:“前天中午他来我这买了包烟和打火机,之后就没见到人了。”
“前天中午?”王缒眼皮跳了一下,追问道:“他当时什么状态?有没说什么?”
陈老板认真地回忆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没什么特别的,和平时一样,吊儿郎当的。不过看着有点心事,没说几句话就骑上摩托走了。”
“他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就他和他爸。”陈老板说道,余光扫过街角,他把烟按灭,指向一个亮着灯的棋牌室:“他爸就在那里头,进去一整天了。”
“谢谢。”王缒真诚道。
“警民合作,应该的。”说着,陈老板拿起遥控按了继续播放,目光再次落回电视上。
王缒将烟头丢入垃圾桶,转身正准备出去,背后传来老板悠悠地叹息声。
“好好的孩子,被他爸妈毁了唉。”
王缒顿了下脚步,便迈向棋牌室的方向。
二三十平的小店面摆放着四张牌桌,赌博的、围观的,挤满了狭小的空间,赢的人兴奋的叫声,输的人不甘的吐脏,还有围观者时不时的起哄,吵闹至极。烟味、汗味、食物的味道混在一起,直冲鼻间。
王缒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很快发现了目标刘伟。揉了揉难受的鼻子,他假装看客,一桌桌转悠着看着,最后转到刘伟的身后,停了下来。
“对尖!”刘伟将牌重重的摔在桌面上,脸上挂着得意的笑:“要不要?”
下家嫌恶地甩甩手,其余两人也是郁闷:“走走,赶紧的。”
刘伟得意一笑,将最后一张牌丢到桌面上,两手手心向上伸向桌子中心:“给钱给钱。”
其他三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钱丢到他手里,刘伟喜滋滋的把钱收入手中,一手沾了口水,笑眯眯地点着钱。
“再来!”一人不甘道,洗着牌,催促着快点开始下一局。
连打了好几把,刘伟赢的多,心情不错,说话的语气也越发狂了。
对面的人显然有些看不下去,故意找他难受似的:“老刘啊,最近这两天怎么没看到你儿子,不会又被派出所的人抓走了吧。”
刘伟一手拿着牌,一手叼着烟,听他这话,正翻着牌的手停下,抬眉斜眼瞅着那人。
那人继续说着:“不是我说你这个当老子的,也不管管,按他这三天两头牢里跑,说不定那天就待里头出不来了,小心到时候没人给你养老送终。”
“老三,过了啊!”旁边人出声道,也发现了刘伟脸色不好,开始和稀泥:“老刘,老三也是关心翰子,没有别的意思。”
另一人也赶紧转移话题:“来来,说这些干嘛,打牌打牌。”
老三却故意似的,笑眯眯的:“老刘,怎么不说话了,该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
他话音刚落,刘伟蹭地站了起来,牌连着还闪着星火的烟头重重甩到老三脸上,纸牌落地、烟灰溅撒。
老三吃疼的跳起来,一手拍着脸,一手指着刘伟:“你妈x,老子弄死——”
刘伟扑了过来,狠狠地一拳砸向老三,老三措不及防被迎面打了个正脸,疼的龇牙咧嘴的同时抓起凳子就往刘伟砸去。
刘伟条件反射地弯腰用后背去挡,但凳子并未如预期的落下,他迟疑地张开眼,缓缓抬头,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他身前,手上抓着的,正是老三砸来的那把凳子。
老三怒道:“这孙子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王缒笑眯眯的:“和气生财,都消消气。”
老三向前一步就想对他动手——
“住手!”
老三闻声急忙将手收回,咽了咽口水不安道:“冲哥。”
王缒诧异地看着门外出现的陈老板。
对上他的目光,陈冲露出了一个浅笑,转向老三和刘伟,冷哼道:“最近都长本事了?”
“冲哥,是他先动的手。”老三唯诺道。
刘伟显然也有些怕陈冲,搓了搓手:“冲哥,是他先嘴欠的。”
陈冲:“我看你们前段时间赊的帐也该还了。”
听到还钱,老三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比着手指点头哈腰道:“冲哥,在宽限两天,就两天。”
陈冲冷哼一声:“滚。”
老三灰溜溜的走了。
刘伟看了看陈冲,把刚刚赢了的钱抽出来,递给他:“冲哥,我只有这些了,先还你……”
陈冲接过,点了点,留出两张一百的丢还给他。
刘伟急忙把钱塞回口袋,谄媚似的:“谢谢冲哥,谢谢。”
见刘伟就要走,陈冲叫住了他:“等等。”
刘伟急忙停下脚步,狗腿似的:“冲哥还有什么事吩咐。”
“到我店里一趟,”说着他对王缒仰了下头,示意他过来。
重新回到窄小的小卖铺,王缒重新审视店老板陈冲。
“别这样看我,都是生活所迫。”陈冲丢给他一支烟,对边上一脸莫名的刘伟道:“这位我兄弟,有些问题问你,你好好配合人,有什么说什么,别给我胡说八道。”
“原来是冲哥的朋友啊。”刘伟讨好笑着,拿出打火机就要给王缒点烟:“刚刚谢谢你了,不然我这背准废了。”
“谢谢。”王缒真诚道,收回打量陈冲的目光,推拒了刘伟殷勤的打火机,将香烟放入耳后,问得直接:“刘翰在哪?”
“你找那臭小子?”刘伟蹙眉,犹豫道:“他又惹事了?”
“有些事找他帮忙。”王缒随便找了个借口。
刘伟见陈冲目光投向他,轻咳一声,诚实道:“我也不知道,昨天下午着急忙慌的出去了,这会儿都没回来。”
“他有说去干嘛吗?”
“还能干嘛,那臭小子天天在外头瞎混,学人搞什么帮派,估计和那帮人在一块吧。”刘伟道,提到那帮人,眉头皱的极深。哪怕自己是混子,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和那样的人混在一起。
“他离开家后有没联系过你?”
“没,那臭小子怎么可能给我打电话,前阵子都消失五六天了,连条信息都没发给我,回来全身是伤的,我说这臭小子,迟早有一天死在外头!”刘伟气哼哼道,想到什么,语气埋怨:“他和他妈一样没良心的,都是说走就走,根本不管老子死活!”
王缒蹙眉,扬扬下巴:“你有他电话吧?”
“当然有,怎么说他都是我儿子。”
“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
刘伟迟疑道:“现在?”
“对,现在。”
刘伟犹豫地将手放进口袋,装着胆子直视王缒:“大哥,我家臭小子是不是惹了你,是偷了你东西还是怎么的,我帮他和你赔个不是,或者我给你磕个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王缒重申。
“真的只是找他帮忙?”刘伟依然有些不放心。
“是。”王缒脸红心不跳道。
刘伟这才磨蹭地拿出手机,拨通了刘翰的电话。
“嘟……嘟……嘟……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这臭小子什么情况?”刘伟蹙眉,又拨了一个过去,而这一会,电话里纯正的女声变成了:“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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