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惊雷

云承兆从未听说过这些事，他当下惊怒交加，对云书清道：“让她说下去！”都这个时候了，这个傻丫头还想替人隐瞒？
冰华语速极快，将云书瑶这些年来做过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说了出来，她声声泣血：“老爷，姑娘顾念着手足之情，对六姑娘一再忍让，谁知道换来的就是这样的下场！”
“冰华，不要再说了。”云书清有些疲累的说道，“让旁人看了笑话不好，况且我也没什么事不是？只要云家上下能和睦，我受点委屈又能怎样？”
冰华替她觉得不值，却又不敢再多嘴，只是满脸的不忿。
“她说的可都是真的？”云承兆看向云书清。
云书清犹疑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父亲，六妹年幼，我相信她从前都是无心之失，她往后都会改了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替她求情？”云承兆心情复杂，他竟不知，长女这些年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他原以为，向氏待云书清视若己出，云书妍作为妹妹也百般忍让，却不知，小女儿是这样欺负排挤大女儿的。若说向氏不知，怎么可能，无非就是向氏放任云书瑶欺负云书清，再暗中替她打掩护。
云承兆失望的看着向氏母女三人，原来往日的母慈女孝，都是假象。
他不忍的闭了闭眼睛，重又看向云书瑶，“我只问你一句，刚刚冰华说的一切，你都认吗？”
云书瑶一脸沉郁，“对，都是我做的，那又如何？谁让她占了个嫡长女的身份呢？她又丑又蠢，哪里配当我的姐姐？有这样的姐姐，我都觉得出门都有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更何况，她还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她居然敢肖想程世子，程世子那样霁月清风的君子，也是她配肖想的吗？”
云书清面上无显，心中却感叹，小丫头这就什么都吐出来了，这下哪怕向氏再想维护云书瑶，恐怕也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了。
“你说谁又丑又蠢呢？”冰华当即就跳了起来，“我们姑娘可美着呢，还不是夫人唆使刘氏和盈香给姑娘下药，让姑娘一直没有饱腹感，姑娘这才长胖了？姑娘将夫人当成母亲一样敬重，这些事情只让奴婢烂在肚子里，今日奴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算回头姑娘惩罚奴婢，奴婢也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真相说出来！”
“你说我们姑娘蠢？还不是三姑娘开蒙时，夫人故意让夫子教姑娘枯燥乏味的课程，姑娘那时候被老夫人骂朽木不可雕也，对读书越发的畏惧，夫人便放纵姑娘不去念书，这些事情夫人敢说从未做过？”冰华一点儿也不怵向氏，朝着向氏看过去，指着满座尼姑对向氏说道：“你敢当着佛灵的面发誓，你从未让人给三姑娘下毒，你从未故意捧杀三姑娘，你从未故意养废了大少爷？”一声高过一声，即便她是个小丫鬟，此时身上竟有种令人不敢逼视的底气和力量。
向氏如意了大半辈子，何曾被一个小丫鬟这样逼问过？当下恼羞成怒，只是面对着云承兆铁青的脸，到底不敢拿冰华怎么样。
冰华捂着心口，拿着帕子擦着眼泪，“我可怜的三姑娘啊，到底生活在什么样水深火热的环境下啊？我只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好保护三姑娘不受伤害。”
云书清：“……”这丫头，别给自己加戏啊，点到为止即可。
且说刘仙姑目睹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她的小心脏也扑通扑通直跳，得亏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瞧这云夫人今日明显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高门大户里的阴私，果然不是她能搅和进来的，刘仙姑已经决定了，今日如果能平安走出云府，一定带着自己这些年来的积蓄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再也不踏进京城半步了。
周景徽从始至终都是在瞧热闹，她原先是担心云书清这小姑娘没法应对凶残的继母，本是过来替她撑腰的。现在看来，这小姑娘明明比她那继母还凶残，她还担心个什么劲啊？瞧小姑娘从头到尾的算计，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向氏便是浑身长满了嘴，也没法替自己开罪了。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就是！
冰华还在嘤嘤嘤的哭泣，云书清轻咳了一声，“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老爷，奴婢前些日子见到了采萃，您要不要见一见采萃？”
云承兆自是不知道采萃是哪号人了，刚一皱眉，便听云书清轻声说道：“采萃是六妹妹之前的丫鬟，给女儿饭菜中放了海鲜，致使女儿过敏的就是她。不过事后母亲将她逐了出去，还了女儿公道。”
说什么还她公道，无非是堵住采萃的嘴，不让采萃说出对云书瑶不利的话罢了。云承兆想清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看着向氏的目光再也没有往日的尊重和柔情，他点点头，“去将采萃带过来。”
向氏隐隐觉得有哪些不对，眼下却心乱如麻，没法冷静下来梳理其中的联系。
冰华又添了把火，“奴婢听采萃提了一嘴，她与从前伺候过六姑娘的另一个丫鬟采萍是邻居，奴婢斗胆，不如将采萍一块儿带过来吧。”
云书清补充：“冬至那日发生的冰裂事件后，六妹妹受了惊吓，母亲就将六妹妹院子里伺候的下人悉数发卖了出去，采萍也是在那时候被赶出去的。”
云承兆倒是不知这件事，他紧紧拧着眉，“就为了这事，你就将那么多下人全赶出去？”他怀疑的看着向氏，揣测她到底是何居心。
若说是心疼女儿，大可将当天跟云书瑶一块儿出去的下人惩罚一顿，却也没有将一个院子里的下人全撵出去的道理。要知道，调教下人要费不少时间和精力，将那么多下人全部赶出去，必然要换上一批新人，其间又要耗费不少功夫。
林嬷嬷见向氏说不出话来，连忙说道：“夫人也是疼惜六姑娘，六姑娘后来魇着了，梦里面说了不少糊涂话，怕六姑娘身边伺候的人出去胡言乱语，这才将她们撵了出去。”
周景徽讥笑，“你这婆子，这话最多只能糊弄糊弄没读过书的村妇吧？当真如你所说，六姑娘也是受害者，她受了那样大的刺激，身边应当留下顺手的下人伺候，哪里就有换些生人伺候的道理？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掩饰什么罢了。”
周景徽捧起一杯热茶，遥祝向氏，“今儿这出戏越发有趣了，我倒要看看，这出戏的结局到底是怎样的。”
云素琴也一直在旁边观望着，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怎么事态的发展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了呢？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采萃与采萍终于被接过来了。
她们原都是云书瑶身边得脸的丫鬟，云承兆虽不记得她们的名字，但是对她们的脸还是比较熟悉的。原本都是花朵一般水灵的小姑娘，现在却被生活磋磨得不成样子，面黄肌瘦，双目无神，手指粗糙。
向氏终于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云书清今日也是有备而来！
恐怕云书清早已洞悉了她的想法，否则也不会早早就联络上了采萃和采萍。
两个丫鬟只是站着，没有跪下。
采萃说道：“我与采萍现已不是云家的下人了，也就没有必要再给几位贵人们磕头的道理。”她将从小到大，云书瑶让她们对云书清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其中更是补充了一些冰华都不清楚的事情。
她每多说一句话，云承兆拳头捏得更紧。
采萃满脸木然，“奴婢所说，无一字虚言。”
她说完，采萍跟着说道：“奴婢可以证实采萃说的话都是真的，奴婢当初被逐出云府，却不是因为奴婢们对六姑娘照顾不周的缘故，而是夫人为了保守六姑娘的秘密，这才将奴婢们全赶出府。”
今日之事，已经让云承兆连连震惊，听到采萍说还有秘密，他身体轻晃，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什么秘密？”
林嬷嬷喝道：“你既已被赶出了云家，这里哪里还有你信口开河的余地？识相点的话你就快点儿滚出去，无非就是因为过惯了好日子，舍不得云家衣食无忧的生活，被赶出去了，这才记恨上了六姑娘，想攀诬她一口！”
采萍看了林嬷嬷一眼，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说不出的嘲讽。
“林嬷嬷慌什么，我只是一个卑贱的丫鬟罢了，若我说的都是假话，自然不会动摇六姑娘半分，你慌慌张张的开口，莫不是为六姑娘打掩护？”
的确，林嬷嬷这副态度反倒更惹人怀疑。
云素琴也好奇当日发生了什么，便张口说道：“你且说说看，若是你弄虚作假，我定饶不了你。”
向氏闭上了眼睛，心知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了。早知今日，她当时就不会心软，一定将瑶瑶身边的下人全部灭口。
采萍没有受到她们这些人威胁的影响，平静的开口：“冰裂那晚，六姑娘为了活命，将一个女子推倒，用她的身体堵着冰窟窿，自己踩着那女子的身体走过去的。后来那女子握住了六姑娘的脚踝，六姑娘情急之下，将她踢下冰湖之中，昌平伯的长孙目睹了这一切，那孩子不认得六姑娘，不过六姑娘为了万一，也将那孩子拉下了水。”
采萍语气虽然平淡，然而每一个字都不啻于一道惊雷，劈得云承兆头痛欲裂，教他眼前一黑，再也站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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