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卫家
向氏一惊,“此话当真?”
云素琴忙说:“咱俩什么交情啊,我用得着骗你吗?你也瞧见了,那丫头出落得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又是你们云家的嫡长女,毅勇伯夫人看上她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只不过大嫂,我可得提醒你,那毅勇伯府可是勋贵之家,三娘嫁过去以后,还不得帮衬那云谨谦?”
向氏眼神闪烁了下,笑道:“三娘虽然不是我亲生骨肉,却也是我拉扯大的,倘若那毅勇伯夫人当真喜欢她,我也乐于看到三娘能有个好归宿。”
“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替你那小儿子打算啊。”云素琴苦口婆心的劝,她就不信,向氏当真这么大度,“大嫂啊,你可别傻了,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就是一白眼狼而已,到头来,你还是得指望自己亲生的两个闺女。”
“反正我也是为了你好,道理都讲给你听了,该怎么办,你自己定夺吧。”
云素琴母女走了以后,林嬷嬷走上前来,“夫人,您不要把姑奶奶这话放心上,她哪里是真心为您考虑的啊,不过是瞧热闹不嫌事大。”
“我知道,”向氏点点头,“不过她有句话是说对了,我是该替我的儿子打算,三姑娘年岁大了,是该给她相看人家了。”
云书清还不知道自己被那么多人记挂在心上,她坐在棠溪小筑的院子里一边逗着猫一边晒太阳,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冰华絮絮念叨着:“姑娘,您不去寿熹堂看看,谁知道姑奶奶怎么说您坏话呢?”
“去了又有什么用?给自己找不自在吗?还不如在这儿舒舒服服的晒太阳呢。”云书清挠着谢谢的下巴,谢谢很是受用,半眯起眼睛,舒服的直哼哼。
翌日,云书清去了穆王府。
仆人将她领过去的时候,谢从琅正坐在窗边,成玉站在一旁念信给他听。
听到动静,穆王循声回过头。
虽然知道他看不见,然而当那样一双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盯着她时,云书清仍觉得心湖一晃。
云书清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展颜而笑:“王爷的手比从前更有温度了呢。”
少女的手柔软细腻,滑若凝脂,谢从琅还没来得及感受她掌心温度,云书清已经将手抽出,替他把脉。
“恢复得还不错,”云书清欣慰的说道,“看来我的医术又精湛了不少。”
成玉在一边汗颜,有这么夸自己的吗?
不知从哪儿刮来一阵风,成玉手中的信和信封被吹落在地,正好落在了云书清脚下。
云书清将信封和信纸捡起来,递给成玉,目光随意一扫,落在了信纸的落款处。
——愚兄藏之手白。
大概是一个叫藏之的给穆王写的信吧,云书清并没有想要探究的意思。
“王爷,您去躺着吧,我继续给您施针。”待谢从琅脱掉衣裳,云书清也已经准备好银针,“您放心,上次已经将您体内的毒拔去大半了,往后不会比第一次还要疼。”
啧啧,听听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不会比第一次还疼,成玉在一边咂嘴感叹。
谢从琅再次被扎成了一个刺猬,他躺在床上,闻着熟悉的药香味,心里面是从未有过的宁静。
“云姑娘。”
“嗯?”这是又有什么话对她说吗?
“你的舅家,快要上京了,刚刚的信,就是你的表兄寄来的。”
云书清愣了一下,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她对这个所谓的舅家,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更不要说什么感情了。
她只好随意点头,“哦,信中有没有说具体什么时候进京?”
“下个月月初启程,除夕前可以赶到。”谢从琅似乎感觉到云书清的不知所措,便安抚她:“你的外祖一家都很疼你,他们在京城的话,一定会维护你的。”
云书清记得云谨谦提到过,他们的舅舅是谢从琅的老师,那么卫家应当也是个名门望族了吧?那么为什么卫家这么多年要远离帝京呢?如果卫家当真愿意替他们兄妹两个撑腰,老夫人又何至于有恃无恐的打压他们兄妹。
“王爷可知道,我外祖一家当初为什么会离京?”
谢从琅沉默半晌,才说道:“这件事,其实是受了我父亲的牵连。”
云书清坐在他身边安静的听。
十六年前,谢从琅的父亲,先穆亲王谢绪领兵出征在外,当他班师回朝时,等来的却是锒铛入狱。原来有人弹劾他有谋反之举。云书清的外祖父卫老太爷以为先穆亲王是功臣,不应受此屈辱,上书替先穆亲王求情。
后来,弹劾先穆亲王的那封奏折被证实是有人伪造的,所谓的证据也都是假的。先穆亲王被释放,然而卫家却因此失了帝宠。当年,卫老太爷是内阁首辅,那件事以后,梁帝令其告老还乡。
“我父亲想替卫家求情,在含元殿外跪了整整两日,却连陛下的面都没见到。卫家离京以后,我母亲病重,没多久撒手人寰,父亲悲痛欲绝,接连不断的打击之下,引起旧疾复发,不久后也去世了。”
云书清从未想过,谢从琅会有这样悲惨的身世。
她怔怔看着他,谢从琅脸上看不出悲喜,然而语气中却满满全是遗憾。
“之前我听我哥哥说起过,我母亲在怀我的时候,忧思过重,这才难产,莫非也是因为这件事?”
“是。”谢从琅语气艰涩,明知道说出来,她可能会怨他,却怎么也不愿意瞒着她。
云书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该怎么面对谢从琅,她站起身,走到屋外,站在长廊下,抬头遥望天空。
若是生母没死,原主的家庭一定很幸福美满吧?小姑娘会快乐的长大,做云家的掌上明珠,那她也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了。
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怪谢从琅的父亲呢?谋反是多么大的罪名,卫老太爷仍坚持替先穆亲王辩驳,甚至都不惜搭上卫家被牵连的后果。这么多年来,卫家远离帝京政治的中心,仍然和谢从琅有来往,就证明他们并不怨怪谢从琅的父亲。
便连卫家人都没有芥蒂,她又哪里有资格说什么。
罢了,从头到尾,她只不过是个局外人,说不定明天睁开眼就能回到自己所在的那个时空。
想通了这点,云书清走进屋。
谢从琅心中忐忑,生怕云姑娘知道这些往事以后就再也不理他了。
“云姑娘,你若怪我也是应当的,若不是为了救我父亲,卫老先生不会被迫辞官,你的母亲也不会因为担心牵挂卫家而发生意外,你与谨谦所有的困难都是我们给带来的。”
“我没怪你,”云书清道,“我是大夫,你只是我的患者,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谢从琅回味着这四个字,是啊,云姑娘这样洒脱的一个人,怎么会因此事怪他呢?只是,听到云姑娘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他为什么会觉得心里面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云书清没有再说话,她怔怔看着门的方向发呆。
谢从琅忽然开口:“云姑娘,我想吃糖。”
云书清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体内血毒发作又难受了,连忙过去翻看他的手腕。
原来,她还是关心他的。
云书清塞了一颗糖给他,又将自己装糖的荷包放在他手边,没好气的说道:“偌大一个王府,就连糖都没有?用得着跟我要吗?”
谢从琅嘴中含着糖,心里面却想着,旁人给的糖再好吃,也不如云姑娘给的甜,后来谢从琅才明白,云姑娘就是他的糖。
这次血毒发作,要比上次要慢些,云书清让成玉来守着,自己坐到一边练字。
谢从琅不知不觉间,又睡了过去,然后是被疼醒的。
云书清替他拔针,银针的颜色已经淡了许多,说明治疗还是有效的。
堂堂一个王爷,养尊处优的,为什么会中了这种毒?还有上次他胸口上三四十公分的刀伤又到底是怎么来的?
云书清一边给他诊治一边胡思乱想,然后下手就有些没轻没重,她见谢从琅微微皱眉,忙问:“是不是我下手太重了,疼你就说出来?”
谢从琅摇头,“让云姑娘担心了,并不疼的。”
成玉在一边帮忙递毛巾,闻听此言,不由替他家主子扼腕叹息。这么好的机会,直接说疼,让云姑娘心疼不就是了,干嘛要忍着。
云书清没再说什么,只是下手更轻柔了。
她忽然想起,冬至那日云谨谦与谢从琅的对话。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哥哥准备上战场?”
谢从琅承认,“他最早就是过来询问我的意见的,我十六岁奉陛下的旨意,领兵前去彭城平叛,后又率兵与晋国交战,在这方面,我总是比他有经验的。”
“我倒是没想到,他居然会那么信任你。”云书清道,“那你当时为什么要让成玉打他?”
谢从琅表情有些不自在,“也不是故意要打他的,谁让他去赌钱呢,我这不是为了他好嘛。”
云书清似笑非笑的看他,“这么说你打了我兄长,还有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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