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谷小草嘴里叼着一根桃花枝,抱膝坐在巫娆身边,歪头看他。
看这家伙闭目沉睡的样子,倒是不堕修仙界第一美人的名头,发丝泼墨委地、面如冠玉无暇,还透着一股让人恼火的无忧无虑。
真是可恶啊。
“天道你是不是在玩我?我也想当睡着的那个,反正在这里死过去也不知道。”
说着,谷小草恨恨地将桃花枝打在巫娆额头上,不料却打出一个红印子,她顿时下意识心虚了下,探手过去抹了抹那红印。
发现完全消不掉后,谷小草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巫娆,生怕他下一步就是睁眼坐起来对自己破口大骂。
见巫娆仍是沉睡不醒,她才庆幸又懊恼的嘘气。
谷小草实在想不出怎么选,胡思乱想间又想起秘境里丹黄宝小鸡留的那句话:“你若遇事不决,便循心而行,自得善果。”
她倒是想循心,可她不是小孩子了,没有任性的权利了。
深呼一口气,谷小草似是终于下定决心。
只见她一把捞过黑花座上的“须尽欢”,抛在空中。剑光如同羽毛,轻盈密集,袭向两只纠缠在一起的须尽欢。
这一次,谷小草用了全身十成十的灵气,须尽欢悠远绵长的乐声骤止。
只听咔嚓一声,须尽欢上裂出了一个小纹路,渐渐无数细小的冰裂纹路出现在法器上,越来越多。
身后水声响起,谷小草暴躁的骂了声脏话,转头已见巫娆大半身子沉落水中,又急忙扑身过去抱住他。
果不其然,这一动作让花座彻底翻了个底朝天。
周身一凉,谷小草已经和巫娆一起滚落在浅洼之中。
幸好这之前,谷小草已用眼角余光看到须尽欢碎裂,空中无数猩黑色的飞屑扬起,被邪修炼化时困在须尽欢中的孤魂冤鬼也哀泣着散尽了。
沁凉的灵液瞬着毛孔浸入经脉之中,周身灵气浓度瞬间暴涨。
修士们吐纳呼吸毕竟是不自觉的,谷小草感觉每一条经脉都被无意识撑满了,激起一阵冷冽的痛楚。
灵液其实不深,大概最多漫到小腿,但她就是无力起身自救。
水面的纹路是清透的蓝色,透过缭错的波光,粉色桃花瓣顺着流水荡漾飘散了。
谷小草睁大双眼,她方才情急之中抓上了身旁巫娆的手,本来毫无动静的人,现在则动了动手指握了回来。
这人也醒的太不是时候了吧?
……
倒悬界如同滚滚而来的洪流,顷刻间便扩至整个修仙界。
眼见那汹涌而至的灰线,上一瞬还在天边,下一瞬已近至眼前——整个玄天宗议事大厅内乱作一团。
四大仙门的人相对还算镇定,在卓卓等人带领下,各大宗门弟子先后进入倒悬界内。
剩下一些小门派的长老掌门之流,便登不上台面了,他们中有些人甚至丢下跟来的自家弟子,催动了各色符箓法器自顾自逃命,称得上是丑态毕露。
胡拉拉则找个了不起眼不出风头的角落,拽着身旁陆仁跟在大部队身后,也进了倒悬界。
甫一踏入倒悬界,胡拉拉便感觉袖内的共千里一震,蒋由的头像连连闪动,传讯一条接一条发来。
“师叔师叔,呼叫胡师叔。小师弟应当也在吧?能收到这条消息,你们定是进了倒悬界。”
“师父叫您去玄天宗地下灵脉看看,说那里有问题。”
“对了,这倒悬界万事万物皆与外界相悖,您和小师弟现在可千万不能动用灵气。”
“你们往自己身上贴张传送符试试,谷师妹说这样就能恢复正常行动了。”
“还有,我和师父他们现在都在咱元宝派地底秘境中,三言两语说不清,等见面再详谈。”
……
随着蒋由的絮絮叨叨刷屏,胡拉拉依言行事,果真条条应验。
忽然有几声凄厉的哀嚎声从人群响起,几个仙门弟子不知所以的妄动灵气,浑身经脉逆转,当场暴毙而亡。
身前人头攒动、慌乱声四起,卓卓等四大仙门的人刚进倒悬界,显然还没摸清楚状况。
于是趁着传送进来的这群人喧嚣沸嚷时,胡拉拉扯起陆仁袖子便从后头溜了。
陆仁边跟着跑,半边衣裳都快叫扯掉了,顿时就怒道:“掌门师叔,你忽然跑的什么?”
胡拉拉溜着墙根,七拐八拐往玄天宗深处去,匆忙道:“你蒋由师兄传讯来了,现在咱们要去玄天宗地下灵脉瞧瞧。”
一听这话,陆仁就不肯走了。
“那您总得跟卓卓宗主说一声吧,省的又误会咱们乱闯人家的禁地。”
胡拉拉猛地弹了陆仁一个脑瓜崩:“陆家这几年赚的灵石也不少啊?小时候你爹没教过你防人之心不可无吗?要是我跟你说一声,就想去你家藏着账本子的私库转转,你能答应吗?还真当自己是地主家傻儿子啦?”
陆仁揉着额头顶嘴:“玄天宗灵脉这么隐蔽的地方,你又怎么可能找得见。”
“这灵脉不比私库,毕竟是天造地设的宝地,会点寻龙点穴功夫就能凑合用了。”
胡拉拉用玄天宗路边种来当装饰的芭蕉树叶做了一个简易罗盘,一路嘟囔着什么远有近无等风水术语,两人就这么神神叨叨避开人群,来到玄天宗深处一处峡谷底端。
悬崖峭壁上,开辟了一处不太起眼的洞府,哪怕玄天宗整个没入倒悬界,洞府门前竟还有不少玄天宗弟子尽职尽责的当值巡逻。
这师叔侄两人此时正蹲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借着枝叶的掩护观察情况。
胡拉拉带着陆仁从树上跳下来,摩拳擦掌地活动了下腰身:“看来就是这儿了。”
陆仁手里猛然被塞了一把铲子,顿时懵了:“这是要做什么?”
胡拉拉用哄孩子似的语气道:“我查探过了,这片后山都是玄天灵脉,那什么咱们势单力薄的也不好强闯,从这儿挖也一样。”
歪脖树干粗壮,恰好将两人挡住。
胡拉拉一铲插在土里,在他连声催促下陆仁也只好硬着头皮加入挖掘的队伍。
这两人挥汗如雨的干了一会儿,陆仁受不了了,腰酸背痛地拄着铲子问:“掌门师叔,这到底还要挖多久?”
“看运气咯,这种灵脉浅处不过数尺,深处就不好说了,听说十万里也是有的。”
话音刚落,胡拉拉铲子与地下的某异物碰撞,发出一声沉闷响动。
胡拉拉眉开眼笑:“瞧,这不就运气来了吗?”
……
桃源乡秘境。
耳边响起类似青铜编钟的浑厚的锵锵之声,胸口仿佛窝着一团火焰,越来越灼热。
谷小草被烫的受不了,痛苦□□了一声,终于勉力睁开眼睛。
她看到一团绚烂灼艳的金红色尾羽从眼前略过,又瞬间化作星星点点的烟烬,似幻觉般不复存在。
身旁尽在咫尺处一个分外熟悉的声音问:“你醒了?”
身后有胸腔震荡的酥麻感,谷小草这才发现自己其实整个人坐在巫娆怀里,鼻端萦绕地尽是他身上的香气。
按理说这情形本来应该有些尴尬的,但是劫后余生的她却油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谷小草感觉喉咙里像是被火烧过,几乎哑的说不出话来,猛咳两下才问:“刚刚那是什么?”
“丹黄宝留给你的尾羽。”
谷小草这才意识到刚刚锵锵的声音是凤鸣声。
巫娆将谷小草扶起,遥手一点,几片桃叶幻化为一尊碧玉杯,舀起满满一杯灵液便要喂给谷小草。
谷小草吓得把头埋在巫娆胸口处连连推拒:“我不喝!你不是说碰了就爆体而亡吗?”
巫娆无奈:“这就是地下水,顶多带了点灵气,放心喝吧。你倒是惜命。”
谷小草迷迷糊糊间,拿手捂着嘴不肯喝,巫娆耐心告罄,如同某喂后宫嫔妃毒酒的恶毒老嬷嬷一般,不容分说的一把掰开她双手,就给灌了下去。
甘甜的地下水入喉,谷小草沙哑的嗓子总算舒服了一点。被冷水一激,脑子似乎也清醒过来,她呆头呆脑地看着眼前连根头发丝都没少的巫娆。
“我?你还活着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须尽欢的乐声有惑人神智的效果,当初鬼哭道人不是就拿这法器引你进了幻境,这么快就忘了?”
谷小草这时才发现,巫娆手里拿着两个须尽欢,跟老大爷常盘的文玩核桃似的摩挲着,只是法器上头分别裂着两道一模一样的口子。
身下有些悬浮晃荡之感。
谷小草低头看,发现自己和巫娆的情状和方才身在幻境时差不多,坐在一个黑白两色的桃花座上。
“乐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我们进入了同一个幻境中。唯一不同的是,在我的幻境中,做选择的人是我。”
这是一个双向选择游戏。
“无论虚幻还是现实,桃花座都是真的。现实中,你我分坐两端,须尽欢上浮于中间。”
“只要花座上的人向两侧任意动作,花座就会失去平衡。也就是说,若是选择击碎须尽欢拯救世界,花台侧翻,我们两人就都会落入灵液之中,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你要是冒天下大不韪选择救我嘛——”
巫娆轻笑一声,惹得谷小草一个哆嗦。
她不自在挠了挠耳根道:“想得美,我肯定选拯救世界啊。”
巫娆并不与嘴硬的谷小草计较。
“总之,你要是救我,花座依然会因此失去平衡侧翻,最终花座上的猎物还是会落入灵液之中。”
也就是说,只要进入幻境之中,便是难以避免的死局。
这时候,谷小草觉得不太对插嘴道:“等等,那你不是跟我说这地下灵液就是带点灵气的地下水?我刚刚还喝了?”
“这便是关键之处所在。我知道你会选什么。”
你会选择拯救世界,但会陪我一起死。
巫娆没有将残余的后半句话说出口。
谷小草与其对视一眼,不知为何,忽然也懂得他要说什么,两方眼神只是略一碰触,便如受惊的兔子般迅速而默契地避开了。
“咳。不过小草,纵然你身上符箓法宝尽数失落在秘境中,却还有老祖宗的凤凰尾羽。万幸当时我反应过来了。”
“想要活命,除非维持整个须尽欢幻境的灵气消失。”
“而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把整个秘境灵气抽干,也只有凤凰尾羽这样的先天至宝。”
巫娆:“总之,我只要做与你一样的选择,等落水的瞬间幻境与现实相交叉,就可以抓住你的手,是生是死赌一把。”
幕后那人可不知道此处秘境保留着丹黄宝的传承。
果然,凤凰尾羽与灵液相触后被激发,几乎瞬间就将整个秘境中的灵气吸收殆尽,也破灭了须尽欢的幻境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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