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谷小草愕然望着面前女修:“原来是你雇的捻尘缘?你雇他拍我们做什么?”
对方欲言又止,最后鼓足勇气:“我叫花忘尘——”
姓花?
谷小草一听这个名字,心头便已高度警惕:“你和浣花宗是什么关系?”
花忘尘似乎顾虑着什么,看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回答。
“我的确是浣花弟子,不过在宗门也没什么存在感,这一次我是借口盯梢谷物夫妇回宗门,跟几个师姐来的。你看到楼下几个俊秀郎君没有,俱是花魅香大师姐带来的人。”
“一旦被他们叫破身份,你们今日便走不脱了。”
谷小草顺着她眼神示意方向看去,果然有二三个白面书生样的食客,桌上杯箸未动,只是四处打量着酒肆其他客人。
巫娆在一旁开了口:“我听说浣花规矩森严,若果真如此,你告诉我们的话,做的这些事,可能够死上好几轮了吧?”
花忘尘闻言急道:“我不会害你们,我喜欢你们!”
谷小草吓得手里的鸡腿都掉在桌上:“你是说喜欢吴小花吧?你是不是想追他?”
花忘尘猛摇头:“我也喜欢你!我是喜欢你们两个,想看你们甜甜的恋爱。求你们天天过情人节!”
说完花忘尘忽然反应过来对面就是正主,网上口嗨和现实社死只有一线之隔。
她立刻结结巴巴支吾两声,最后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闭嘴捂着脸,脸红的像是要滴血。
“你就是在谷物夫妇结婚没小组匿名发视频的那个人吗?”
谷小草忽然想起捻尘缘说的“论道“论坛上的结婚小组,她听说后也和巫娆一起看了,上面有他们调查蓬莱境的视频。
难道那些视频都是这花忘尘雇捻尘缘偷拍的?
花忘尘看上去有些迷惑。
“捻尘缘是我雇的,但只拍了祠堂那段,傀儡就被小花发现了。”
“我没有在小组发过视频。我加入论坛小组,发现那几段视频太短不够看,所以就想不如我自己雇人去拍,这样就能看到你们一举一动了。”
对方看起来神经兮兮的。
事已至此,再纠缠下去并无意义。
巫娆便道:“这位花道友,我们只想安稳回到宗门之中,还请道友权当没有来过吧。”
“不,你们根本不明白,甚至可能以为我是个骗子。”
花忘尘眼中情绪复杂,她凝视着巫娆和谷小草:“因为这层身份,我总是将真正的喜好隐藏着,虽然在追逐你们的路上无比孤独,但是我并不后悔认识你们。”
“你们是我的火焰啊。生活不顺心的时候,在那些无比灰暗和痛苦的时刻,因为心中有一道温暖的火焰,我才总能咬牙挺过去。你们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让我脱离了这个无趣的世界,在一个更美的世界和虚幻的愉悦中忘记了沉重的现实。”
花忘尘的眼里仿佛绽放出明亮璀璨的光芒,谷小草甚至不太敢于再与之对视。
“而且我知道你们是被冤枉的。那些网上的黑料都是浣花宗放出来的,因为这是我对我们掌门人花万仪亲口提出的建议。”
花忘尘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对,是我拍到了你把吴小草喊错的那两段视频,也全放出来了。”
谷小草惊道:“你方才不是还说不会害我们吗?!”
“吴小花是那么光风霁月,谷小草是那么慧心秀色,如此美好的两个人,怎么会骗我?小花,你肯定不会像他们说的那样是巫娆仙君的。所以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解释,一个说法。”
花忘尘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我不能放任怀疑独自在我心中发酵,这样真相永远没有办法得到澄清,这才是在害你们。”
花忘尘说着,眼眶都红了:“我会一直支持你们,我那么那么想见你们一面,说出这些话,真的做梦都没想到能有这一天。”
“告诉我,你们从来没有骗我对不对?”
对失去自我、如此癫狂的花忘尘,巫娆并无感动,只有深深的怜悯。
他板着脸道:“吴小花和谷小草不需要追捧,更不应该被偷拍。他们存在的意义是让更多初入仙门的弟子了解元宝派,而非被捧成一个金尊玉贵的戏子。”
而面对着花忘尘期待的眼神,谷小草却唯有沉默,她从未想过,原来喜欢的分量也可以这样沉重。
谷小草在这一刻想到,这样一种痴心的迷恋是多么容易被误导被利用啊,她和巫娆完全可以骗一骗花忘尘,利用她当内应和奸细反制浣花宗。
同时也就在这一刻,谷小草忽然意识到,这世间可能还有其他“花忘尘“,因为热烈的爱着”谷物夫妇”,迷失了自己,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还是小乞丐时,争抢惯了,阴暗的东西见得多了,更不晓得是非善恶。后来进了元宝派,胡拉拉总说她性子不改,定然要闯出祸事来,原来是应在这里。
谷小草暗暗传音给巫娆:“千错万错,错在我们不该开这个头,不该创造这样一对假情侣。”
巫娆撇了谷小草一眼:“那你想怎么办?”
“和盘托出。”
“想好了?”
“想好了。”
似乎早就料到谷小草有此答案,巫娆竟颔首笑了声。
“想说就说吧,要真畏手畏脚倒是不像你了。今日破罐偏还就破摔了,名声这东西,我反正没在乎过,后头的事儿就叫胡拉拉头疼去吧。”
巫娆显然知道这一开口,两人将面临什么,此刻却避重就轻,好像只是讲了个笑话,谷小草仿佛重新认识他一般,心头涌上熨帖的暖意。
“你们没有骗我对不对?”
花忘尘非要得到答案,连声追问,满眼都是期翼。
谷小草将回影石放出,和巫娆二人瞬间恢复了本来面貌,他们一举一动将直接在“论道”上实时转播,画面甫一出现,又掀整个修仙界的吃瓜狂潮。
谷小草和巫娆站上楼梯口的平台处。
“那不是谷物夫妇吗?”
此时,酒楼下的食客们也渐渐注意到楼上的动静,围拢过来。
谷小草往喉咙间贴了一道扬声符箓,而后对着整个修仙界堂堂正正宣告道。
“不。我们并非谷物夫妇,而是谷物师徒。”
“所谓谷物夫妇只是为了招生宣传制造的虚假cp,吴小花其实是元宝派巫娆仙君,也就是我的师尊。”
“我们之间并无私情,甚至性格不合,彼此相看生厌,我之所以搬走友乾峰,只是想和巫娆离远一点。”
“我根本不喜欢穿那些华丽的衣衫,更不愿坐在花车里头假笑,我就是喜欢穿的像个小乞丐,做事更是离经叛道,不讨人喜欢。”
“唯有九婴一事,确实是我搬山前没料到的。关于九婴原委三言两语说不清,等把前因后果整理后,我们会放在“论道”论坛上,是非功过任诸君评说。”
“我们将不会再参加花朝节招生活动,更一如既往不支持任何应援活动,从此之后,世间再无谷物夫妇。”
“对不起。”
花忘尘听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
她连连后退,口中不断呢喃:“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谷小草携巫娆在回影石面前深深鞠躬,掐断了他们最后的公众演说。
……
回山的路,谷小草和巫娆并未乔装矫饰,而是踏踏实实的一步步走完。
难以接受真相的群众、瞧热闹的好事者、别有用心的暗探亦或者心怀愤怒仇恨的人们,他们将这条路围得水泄不通,仿佛招引仙墟花车游行重现。
彼时谷小草和巫娆是风光无限红透半边天的顶流,此时是恨不得人人喊打的“反面教材”。
失望的目光,愤怒的目光,仇视的目光——这些目光仿佛刀子,在谷小草身上一遍遍凌迟。
“骗子!亏我还相信过你们。”人群中不知是谁喊出了这句话,打破了沉默,让现场仿佛一锅烧开的水。
“修仙界的败类!”
“你们太恶心了!”
“元宝派滚出修仙界!”
“去死!谷小草你去死吧!”
慑于两人修为境界,倒还没有人敢动手。然而,这样的谩骂层出不穷,仿佛世界在此倾覆,再无天光。
想象中是一回事,真实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四周都是不加掩饰的恶意,耳际充斥的更是一句比一句难听的漫骂,谷小草脑海中嗡鸣一声,渐渐喘不过气。
忽然,手腕被握住,谷小草悚然,才发现身边还站着巫娆。他唇角犹自带着笑意,仿若并非处于这无边“炼狱”之中,恰似信步于闲庭。
“不是你自己选了这条回去的路吗?那走完便是,永远要记得你踏上这条路的本愿。”
宁向直中取,勿向曲中求。
山门就在眼前了,巫娆当先走去,他自己也如同化作了一座巍峨的山峰,挡下了世间纷扰、血雨腥风。
翩翩的衣袂高扬着,乌黑的发丝萦绕檀香,优雅从容一如初见当时。
手腕间一片滚烫。
……
元宝派里,妙缘峰上。
依旧是那方招生时的祖传八仙桌。
大肚茶壶冒着袅袅水气,见到来人,薄胎小瓷盏自动散开,滚烫的茶水挨个注入瓷盏之内,淙淙作响。
接到传讯后,蒋由和陆仁也都赶了过来,此刻都坐在八仙桌上等着。
正堂条屏处,还被挂了个红布横幅,上书“谷物夫妇事件公关一次会议”,不过此时根本没有人再抬眼瞧那横幅。
啪的一声,恍若惊堂木震响,茶盏被猛然拍在桌上,茶水溅了一桌子,胡拉拉声色俱厉,嗓门更大。
“你们做事情之前就不能和我通个气吗?!现在你们的名声彻底臭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滋味就那么好受是吗?!”
“我不想再说谎了。”谷小草梗着脖子:“胡老头儿,你也说过咱们元宝派的人不准走歪门邪道,不是吗?”
在谷小草灼然眼神下,胡拉拉一下也泄了气:“这修仙界凡是有些声威的仙门,又有哪个身上干净?浣花宗的手段你没有领教过吗?这就是你要的清白吗?”
谷小草坚定点头道:“嗯,我不会再违心说谎了。”
胡拉拉叹气,将那茶水和酒一样往肚子里一灌,似是认了命:“你倒是颇有几分咱们祖师爷的品格,听说他老人家天马行空、无拘无束,从不违心行事。”
这时谷小草忽然想起那个奇奇怪怪的“谷物夫妇结婚没”小组,问道:“对了,胡老头儿,你看过那个结婚小组上面的视频吗?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那么无聊偷拍我们。”
胡拉拉顾左右而言他:“咳咳,所以你们最近最好不要再出门了,知道吗?”
谷小草越看他越觉得可疑:“那个匿名发视频的人不会是你吧?”
胡拉拉见躲不过去,啪的一声在谷小草耳边拍死了一只毛蠓。谷小草探头往他手上一看,原来是个虫型回影石。
“哎呀,我本来是想让你们两个代表浣花宗参加仙门联盟的,不得提前攒点路人缘吗?”
“再说!你们去东海明明是斩妖除恶,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谷小草嘘了他一声。胡拉拉一松口,气氛也和悦起来,谷小草又注意到那横幅,看得一头雾水。
“公关会议?你这写的是什么玩意?”
“公,兼覆也。关,联贯也。其意在防微杜渐。”
胡拉拉得意洋洋捋着胡须,不知想到什么瞬间又垮了脸:“本来想着你们出了事,咱们一起复盘讨论,想办法消除负面消息,保证以后在花朝节继续营业。”
“可惜现在啊,全数没了用。”胡拉拉手一勾,那横幅又化作红绸窜入他袖中。
“事发后,我立刻就去查了,那几个在论坛上抹黑带节奏的人都用道具匿名了,追踪地址过去,是浣花宗的手笔。”
蒋由说道。
陆仁重重把茶盏砸在桌面上。
“一定得给浣花宗个教训,哪怕谷物夫妇不存在了,也不能任由这群人把脏水往咱头上倒吧?!”
谷小草灵光一闪:“其实九婴把那小渔村当成粮仓,在那边盘踞了千把年了。”
“什么?”听了这话,全场皆惊。
谷小草嘿笑:“我不是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但是客观来说,我把那九婴惊醒,也算断了这个循环。”
“就按你说的,前因后果清清楚楚,还是要发一篇澄清。”胡拉拉立即拍板:“至于浣花宗,若要反击,只需静待时机,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结果,他话音刚落,只听山门外响起一道温婉女声:“浣花宗掌门首座前来拜见,不知胡掌门可在?”
“这是什么?得寸进尺?黄鼠狼上门来给鸡拜年?”谷小草心里觉得颇有几分好笑。
众人调动灵气往山门外查探一番,发现那浣花门女弟子坐着一方小巧玲珑的青纱琉璃花车,车前两匹油光水滑的白色飞马并两旁陪站着一双眉清目秀的小仙童。
风一吹,那轿子前方坠的海棠花状法宝便簌簌往下落花瓣,深浅不一的红色花瓣在空中纷飞,煞是好看。
“掌门师叔,要不要开山门放她们进来?”蒋由问道。
胡拉拉余怒未消:“不开,就该叫她们在外面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他传讯过去,虚伪客套道:“原来是浣花宗的道友,本门今日不便接待外客,不知诸位有何事见教?”
只见那女弟子下了轿,对着山门遥遥一拜:“我乃浣花首座弟子花媚香,此番诛灭九婴,可谓一大喜事,浣花宗特设大宴,请诸位道友赏光,共同庆贺。”
说罢,从袖内掏出一封花笺送予风中,纸凭风势,飘飘摇摇越过山门落在胡拉拉手中。
女弟子再施一礼,也不再废话,她折身返回车内,花车乘风而起,带着一股香风浩浩荡荡就走了。
全程礼数周到,实则嚣张至极。
谷小草抢过花笺,见上面花香扑鼻,簪花小楷姝丽无双,用词婉转雅致,诚挚邀请元宝派前去赴宴,好像没事人一样。
想也知道,对面怀着痛打落水狗的心思,邀请现在的巫娆和谷小草赴宴,端的是明晃晃不遮掩的恶毒。
“看上去人模狗样,实际不干人事。”谷小草一把火就将那花笺烧成飞灰。
对方都欺上门来了,这宴还就非去赴不可了,只是希望对方能明白一个道理——请神容易,送神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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