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影九恢复得很快,毕竟当初也没少受伤,在别人看来得伤筋动骨一百天的伤处,她可能养个七八天就能好清楚。
其实是该跟林微雨他们告别了,他们家大业大不在乎多出一个吃闲饭的,但影九到底还是刚出江湖,脸皮没那么厚,只是现在也没有其他地方能去,就先在这歇歇。
影九想了想,影七那金吊坠大概能值上几个钱,毕竟被他宝贝了那么久,那就再待个几天,估摸着日子再走。
影九躺在床上,心安理得地睡下了。
夜色渐渐深了,月亮淡淡地为大地上了一层薄薄的颜色,勉强能看的清周围的景色。
在那不显眼的围墙上,突地冒出一个人头,再然后是身子,正用力攀着边沿,企图翻身越过。
双腿折腾了半天,蹭了一身的墙灰,这才好不容易进了林府。
他自以为隐蔽地猫着身子往林微雨的住处奔去,脚步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凌波微步佛山无影脚。
殊不知在他身后,两个守夜的小厮从墙后探出了头,看着他佝偻身子离去的背影相顾无言。
一个说:“子思少爷又来了。”
一个早已不想搭话,只无奈地摇摇头。
陆子思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林微雨门前,抽出一根头发丝,捣鼓了半天,打开了并没有上锁的锁。
门一推,主人正站在他正对面,甚至连房间里的烛火都是燃着的。
“子思。”林微雨退了一步,让他进房,“怎么又这么晚来了?”
对方十分熟练地坐在凳子上,极其认真地回答:“你知道城东有一间房子似有怪事发生吗?”
“……”
林微雨并不是很想接话。
他们两家是世交,陆子思向来是个不安分的主,每天上蹿下跳的,还喜欢偷偷摸摸地大晚上跑到他房间里,然后洋洋得意地说着自己的身手是如何矫捷,林微雨早就见怪不怪了,为此还特意把门开着,就怕他哪天过来进不了门。
林微雨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问:“此话怎讲?”
陆子思来劲了,叽里呱啦讲了一大堆。
城东,自然比不上他们所在的这一边,人们提到城东,第一印象就是乱。
周遭的环境乱,风俗也乱,零落的房舍,杂生的野草,荒废的旧宅,除了难民,也就只有土匪愿意在那住了。
陆子思说,大概是在前几天,有个乞丐,大半夜地突然见了鬼,还信誓旦旦地说那鬼就在他身后,吓得他自己一晚上没睡,第二天一早就神神叨叨的了。
“说得就跟真的一样!”陆子思十分严肃。
“所以?”
“所以,我们去探一探吧!”陆子思用力往桌子一拍,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鬼屋探险,当然是大晚上去才有意思,他向来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当下就拉着林微雨悄悄摸摸地跑了出去。
还不走正常路,明明大门可以走,非说什么不能让林夫人发现,不然到时候他家父亲绝对要剥了他一层皮。
然后带着林微雨翻上了屋檐,踩着瓦砖摇摇晃晃地走的时候,还要转过头炫耀:“看,我是不是有大侠那风范了?”
林微雨一度以为他是看民间话本看多了,总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又想学武功,又想当巫师,总之都是些无稽之谈。
但林微雨能怎么办,只能跟着他一块疯玩,他要是不在旁边看着他,他可能能把自己半条命给玩没。
林微雨稳稳当当地在屋顶上行走,顺带好好拉着陆子思,以免他一个不小心摔下去。
刚这么想着,陆子思就打了个踉跄,差点没把瓦给揭下去。
这叫什么?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瓦片下,影九睁开了眼,一双眸子在黑夜中格外明亮。
虽然被废了,但她的感觉依旧灵敏,就陆子思那动静,简直算得上是震耳欲聋了。
影九翻身下床,穿上了鞋子,推开门,就看见两个在屋顶上摇摇晃晃地小人儿,其中一个,好像是——林微雨?
影九睡不着了,悄悄跟上了他们二人,作为一个刺客,虽然现在被废了,但想要在这么两个人面前隐匿,还是小菜一碟。
两个人走了一路,硬是没有发现影九在他们身后跟着。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影九实在是不明白,这两个人是怎么想的,要大晚上地跑出来玩,要知道,他们可都是大晚上出来接单杀人的,要是有目击者,直接杀人灭口。
越往后走,影九越是觉得不安。
他们在往镇子的边缘处走去,再走一段路,就是荒废的城东了。
众所周知,城东是废墟,但没人知道,在那一片废墟之中,有人建了一间房,看起来丝毫不起眼,但在地下,是二十几个被暗中培养的刺客。
就在几天前,影九还是其中的一员,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只在偶尔有单的时候出去杀个人。
城东就像他们的专属基地,只容许三三两两个不小心闯进来的乞丐或者难民。
要是他们两个不小心发现了大人的秘密……
影九只觉得腿脚一软,一时也不知道是担心他们被杀,还是担心自己被大人发现没死了。
两个人还在往前走,影九跟在后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了上去。
没事,就算被发现了,她还可以跑,反正现在只剩下十六一个人了,她再也不是那个会被群殴的影九了。
林微雨丝毫不知道身后有个人作了多大的心理斗争,他们只自顾自地往后走。
夜越来越深,偶尔有些风吹草动,都显得格外瘆人,陆子思扒拉了一下林微雨,企图离他近一点,以寻求安全感,紧张兮兮地问:“是不是有人在跟着我们?”
“没有。”林微雨说,“你要是怕的话,我们也可以现在回去。”
一听这话,本来还弯着身子,半个人趴在林微雨身上的陆子思立马直起了腰,反驳道:“谁害怕,我只是觉得冷而已!”
气势很足,如果忽略还紧紧拽着林微雨衣袖的那只手的话。
“我今天非得见一见那只鬼!”
说罢,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拉着林微雨袖子继续往前走了。
影九快要绝望了,好死不死,他们所说的那间闹鬼的房子,是他们以前刺客开会的地方。
大部分时间,大人都是散养他们的,也不知道大人是何许人物,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只偶尔过来下达个任务,让他们去杀个什么人或者抢个什么东西。
那个时候,这破庙就是他们聚首的地方,大人在破庙下面挖了个地下室,一边给他们训练,一边给他自己住,破庙旁边有个围了围墙的院子,那是他们睡觉的地方。
院子里面有棵树,对,就是影九被吊起来的那棵树。
总而言之,就是这块地算是他们的窝点。
这两个人是怎么能够这么巧,就撞到了这个地方啊!
影九要崩溃了。
前面两个人还悠哉悠哉地走着,不,也不算悠哉悠哉了。
陆子思被蜘蛛网拦了一下脸,整个人被吓得上蹿下跳鬼哭狼嚎的,影九简直想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巴。
现在只能祈求他们不要误打误撞……
嘎吱一声,仿佛有人碰到了什么东西。
影九绝望地补上了后面一句话——打开密室。
陆子思惊喜地跳了起来,说:“微雨!你看,这是什么?”
地上出现了一个洞,阶梯一路蜿蜒向下,通往不可知的地方。
陆子思当即就想冲下去,林微雨一把拉住了他,说:“别,先别轻举易动。”
对,千万别下去!
影九要怒吼了,谁知道十六那个疯子现在会不会还在下面训练,或者谁知道大人在没在里面睡觉,但凡有一个人在,你们这条小命就没了!
影九决定好了,他们要是敢往前一步,她就冲上去把两个人都砸晕!
然而没想到,她还没动手,两个人就齐刷刷地倒了下去。
就像死了一样。
十六从阴影处走出,并没有发现藏了起来的影九,只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两个人,拍了拍手,走过去,撒了一把灰,又把密室的门给关上。
影九屏着呼吸,不敢出气,生怕被十六给发现。
十六踏着步子走了出去,影九暗自里庆幸没被发现,才刚刚松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身后冒起了冷气,一转身,活生生的一个十六就站在她身后,阴森森的,差点没把人吓死。
十六揪着她的耳朵,拖拉着把人拽了出来。
“痛痛痛!”影九拍拍十六的手,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不是让你走了吗?你还跑回来干嘛?”
冷酷的女人,影九撇撇嘴,回答道:“不是我要跑回来,我是跟着他们俩来的,好歹我现在在人家家里住,我总得照顾照顾他的安全。”
“在他家里住?”十六指了指地上的两个人,问,“哪个?”
“左边那个。”
“长的不错。”十六点了点头,“那就饶他一命。”
影九接着问:“那你刚刚洒的是什么?”
“大人炼的药,可以忘记一小段时间的记忆。总不能让咱们的秘密被发现吧。”
影九一听见大人这两个人就忍不住害怕,满脑子都是那个毁了半边脸的恐怖长相的男人。
十六带着影九去屋檐上坐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总喜欢去高处坐着,就像当初她被吊在树上的时候,十六就在那棵树上找了个大叉子,在树上坐着看了她一晚上。
十六抬头看着月亮,突然觉得无比惆怅,她说:“小九啊,我要走了。”
影九有些诧异,后来又觉得很正常,她当然要走,不然留在这里干什么呢?大人养了她这么久了,总得派上用场。
所以她只是问:“你要去哪?”
“京城。”
京城。
好远。
影九接过最远的单不过是去隔壁郡偷首富的名贵药材。
影九突然有些想哭。
“到时候,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要好好活着。”十六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在这个地方,安个家。”
顿了一下,她又重复了一遍:“要好好活着。”
影九看了她一眼,借着月光,从她的脸上居然看到了悲伤,十六这么冷血的人也会有悲伤吗?
影九想了想,张开手臂也抱了抱她:“你也要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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