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明月的信任危机
当孤身一人身边无人可倾诉的时候，人是最喜欢胡思乱想的，而且更倾向于往坏处想，哪里是绝望之崖通常就一门心思往里边儿跳，此刻的明月已经完全沉浸在个人绝望的世界当中无法自拔，失魂落魄往夜的更深处走去。树上的黑影一动，也随着明月而去。
廊角，磊公子长身立于阴影中，随着黑影消失，渐渐转身反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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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没有人过来询问我要去哪里，没有人在意我将要去哪里。清冷皎洁的月光从屋顶铺泻而下，刚好洒在我的身上，再走一步，便晒不到这月光了，就在这里停下来吧，让我再多感受一下这个世界的明月，多感受一下这个世界的自己……
“果不出我所料，依你的性子，遇上这种事便是找个安静的地方等死。”
平静的心湖因着这突如其来久违的声音而掀起波澜，我缓缓转过身去，还未站定，便被月光下银白色面具所反射的光芒撞了满眼，我却舍不得眨眼。
“大哥……”那一瞬间我的心情又开始翻涌，有喜，有悲。顿了一下，我又徐徐道：“是尹夜让你来……确定磊公子是否已死……的么？”
黑鲛摇摇头，也说得很慢：“不，我是来帮你的。”黑鲛未被面具覆盖的右脸上，刚毅的棱角在月光下稍微柔和了一些。“既然你下不了手，那就让我来……”
“不，大哥你错了。”我打断他，“问题不是谁来做这件事情，而是，我并不想让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无辜死去。”
黑鲛继续摇头：“对于我来说，你的性命非但无辜，更是千金难换，而你所谓无辜的性命，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我微微叹了口气，观念有差，说再多也没用。“大哥，其实我并非小离，你又何至于此。”
“在我眼中，你就是小离，所有对你的伤害，要么断其根源，要么以我之力相抵。看到你安好我便放心了，我必须赶在朱慈炫回来之前一举成功……小离，你应该清楚，你若阻止我，或许会让我陷入性命之危，我相信，你不会的……”黑鲛定定看着我，想从我口中听到确定的回答。
而我，给不了，虽然我真心不希望黑鲛大哥有半点闪失，可是我也不能以磊公子的性命作证。
等不到我的回答，黑鲛纵身一跃，消失在月光下。
我心乱如麻，死我一个人就好，为什么半路会杀出黑鲛来搅乱这平静，我提起裙摆，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往磊公子的住处，刚刚还绝望着的心，跳动得如此欢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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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大病一场，百米冲刺的速度打了五折，待我一手扶着胸口一手撑着腰跑到磊公子所处小院时，天地都开始旋转了，头晕目眩是小事，眼前所见差点让我一头栽在地上，还好我手快扶住了身边的树干。
小院里灯火通明，天地会一众兄弟手持兵器摆出交叉阵法严整以待，这个阵势…我的心蓦地一跳…莫非黑鲛大哥……
脚发软，无论如何都迈不出一步了，如果不是靠着树干支撑，我早就滑落在地上。
我努力集中精神想看清院中的情况。
看清了！磊公子的屋内有激烈打斗着的人影，我的心揪得更紧，就算黑鲛武艺高强，可一拳难敌众手，他始终处于劣势啊！
屋内的声响越来越激烈，终于，两条身影同时飞身出了屋，又在小院中继续交手，打得难解难分。纵然他们身形快似闪电，片刻停顿时我便已认出，与黑鲛大哥交手的，竟然是朱慈炫！
黑鲛大哥手中银白色的铁爪快似流星，一招招均是攻朱慈炫身上致命部位，却都被朱慈炫举剑一一挡回去，短兵相接，声声刺耳。
朱慈炫哪里肯受制于人，立即反守为攻，抡起长剑，挑，刺，切，劈，招招如行云流水，却凌厉似冰刀，黑鲛已稍显疲顿，接招已有些吃力。
只见朱慈炫如鬼魅般一个闪身，黑鲛身形微微一顿，下一刻，手臂已经被长剑割开一道血痕。朱慈炫趁势而起，连续几个闪身，黑鲛身上多处便都挂了彩。
朱慈炫的狠厉我不是没见过，照这样下去，稍弱于他的黑鲛大哥必死无疑了，我不允许！
“住手！”我嘶声大吼，可是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本就虚弱的声音根本传不过去，而黑鲛大哥此时已经招架得非常吃力，因为担心紧张，我的额头，手心，已经浸出了冷汗。
松开扶住树干的手，稍稍稳住身子，可双脚还有些不听使唤，我只好强忍着，踉跄着步子往缠斗中的二人走去。
又一剑划过黑鲛大哥的腰间，他强撑着身体，艰难回挡着朱慈炫的进攻，我却心急如焚，再也不顾脚下，只迈开步子冲了过去。
“砰！”身子冲开人群重重摔在地上，这般动静终于让朱慈炫分了神。他收回刺向黑鲛胸口的利剑向后弹跳开，刚好落在我身边，而黑鲛大哥虽长身立着，身体却有些摇晃，好像下一刻便会如破絮般倒下。
手掌已经磨破了，我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身子被人扶起来，我却快速思考着如何才能救下黑鲛大哥，待站稳了脚，才发现扶我起来的，竟然是磊公子！
他弯起唇角，却并非在笑，他开口，却是对着面前的朱慈炫道：“我虽不知他们的目的为何，但是确是为了杀我而来，而这位明月姑娘……”他看向我，继续道，“在她生病昏迷时我曾试探过，并无易容的迹象。”
朱慈炫随意扔掉手中带血的长剑，与此同时，体力透支的黑鲛大哥被上前的两个人轻易制住，不得动弹，而他身体受伤各处还汨汨留着鲜血。
见我一脸关切看着黑鲛，再听磊公子所言，朱慈炫脸上狐疑之色更重。他走近我，抬手捏起我的下颌，迫使我抬起头来，心中只觉万分羞辱，我拼命挣扎，却被他捏得更紧。
“这世上换颜之法除了易容，还有修容。哎呀呀，这张脸修得如此惟妙惟肖，竟比真人还要美上几分，不仅是模样，就连性格也模仿得九成像，你这颗棋子，尹夜到底养了多久？”他加重力道，我的眼泪痛得扑簌簌直往下流。
“放……放手！”我虽生气，可我知道，朱慈炫这么对我是以为我是尹夜派来的卧底，“我不是谁的棋子，朱慈炫，你我相处那么久，竟然一直在怀疑我么？”
朱慈炫撤下手，突然将脸凑得很近很近，呼吸悉数喷吐到我的侧脸，他眯起狭长的眼睛，手指戳向我的左脸颧骨处，道：“这里，那颗细小的痣不翼而飞了。”
那里有痣我怎么不知道……我苦笑出声来：“我都说了，因为那场大火，我的左脸被烧毁，不说小痣，就是大痣也随之毁了，我现在这张脸是班大师帮我修复的。”
“对啊，大火毁容，很不错的理由呢！”朱慈炫不纠结一颗小小的痣，又道：“说到班大师，我今日又去了一趟太屋山，穿过那片云崖，倒是见到了一座屋，可惜啊，一个人都未见着，又是从何而来的的班大师，嗯？”
什么？班大师消失了？就算他心愿已了，也不至于就此随先帝而去吧？
\"班大师是崇祯帝身边的人，他身怀先帝所托之物，所以才找了一处隐蔽之处藏身…现在他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或许我没有隐瞒他的必要。
而朱慈炫是敏感的，对于崇祯和崇祯所托之物，他一定想到了其他，果不其然，他死死盯住我的脸，幽幽道：\"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我记得我从未对尹夜说过，关于金库图纸的事。\"
我苦涩一笑：\"所以，你到底凭什么怀疑我？关于皇家金库的秘密，是那次月堰苗寨遇袭，你为了救我随我一同陷入山洞险境时说的，我还知道你的师妹董鄂妃…\"
朱慈炫脸色一变，内心像在肯定什么，同时又在否定什么。他从胸口掏出一样东西呈在我面前，见我目瞪口呆，他十分满意，声音咄咄逼人：\"如果你是真正的明月，为何不在你我初见时便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一直留在身上，是为了特定的目的寻找恰当的时机么？嗯！？\"
是那半张图纸和钥匙！后来竟然忙得忘了这么一茬，我说过要找个机会把东西交给他的。难道他趁我昏迷的时候搜了我的身？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话说这句话怎么就像在承认自己是个冒牌明月？）
他拾起地上的长剑递给我道：\"你说自己是真正的明月，好，那个男人是尹夜派来刺杀磊的，他现在已经毫无反抗之力，去，杀了他，来证明你跟他没有半点关系。\"顿了顿他好像自己明白了什么，又道：\"哦对了，做戏要做足，明月那个胆小的女人怎么敢杀人，还是我来替你杀了他吧！\"
\"朱慈炫你敢！\"我生气了，后果很严重！\"你制造江南恐慌后又贼喊捉贼，我扮作神女随你四处奔波以致病倒，果然，从第一次到这一次，你对我仍只有利用！我有什么义务替你找宝藏，替你光复狗~屁的江山，我告诉你，我就不信我不跟你沆瀣一气我就回不了家，呵呵，家么？\"
我心中酸痛，\"或许化作香魂一缕才能真正回家！\"我口气一凛，胸中怨气翻涌，\"朱慈炫我告诉你！你就是搭上你的天地会甚至你的性命，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辈子你都别想收回你们朱氏的江山，明朝气数早就尽了！以前不告诉你，是不愿磨灭你的梦想不想让你绝望，可现在，你太让我失望了！\"
朱慈炫面色依然不改，他已经给我扣上了冒牌明月的帽子，那么我所有的话语所有的行为便都是有目的，\"无法为自己辩解，就用激将法？\"
\"朱慈炫！既然你不相信我，有本事就杀了我！反正我也活不过明天，还不如给我来个痛快！\"悲愤绝望没顶而来，\"我以为在这世上，你也勉强算是值得我信赖值得我依靠的人，我竟是被你片刻的温情蛊惑，忘了你的残忍喋血，忘了你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正如你常说的，我才是猪！\"
朱慈炫被我的情绪感染，有一瞬，仿佛又变回了我平时熟识的朱慈炫，却也只是一瞬。
\"小离…\"黑鲛大哥虚弱的声音传入耳畔，浇灭了我的怒火，我情急之下推开面前的朱慈炫，直直奔向黑鲛大哥。
\"大哥！\"制住他的人想推开我，手已经碰上我的身体，却被朱慈炫出声制止了。
我扶住黑鲛，他已经浑身是伤，我的双手都沾上了粘稠的血，忘了去害怕，只有担心。黑鲛大哥就跟奶奶一样，都是毫无自私之心给我温暖的人，哪怕是死，我也要将身体的最后一丝温暖留给他！
而朱慈炫，就是个大笨蛋大坏蛋！！
\"大哥，你怎么样了？\"泪水止不住的流，黑鲛大哥努力抬起头来，眼中竟也闪着泪光。
\"小离，你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活下去对不对？\"
我咬着唇拼命摇头，\"你答应我你不死，我就答应你，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都会活下去！\"
\"大哥有办法…\"黑鲛大哥想要说什么，却被朱慈炫硬生生打断。
\"小离？这就是你的真实身份？我可没心情没时间再看你们兄妹情深，黄泉路上兄妹作伴也不会寂寞。\"朱慈炫带着死神般的气息提着剑一步步走近。
他竟然真的想要杀了我？他怎么那么笃定我不是我，不是他所需要的\"神女\"？呵，好样的朱慈炫，我要是能大难不死躲过这一劫，有你好果子吃！所以我，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朱慈炫，我承认，我确实不是真正的明月，可是助你控制江南我也出了不少力，如果你这般忘恩负义现在杀了我，就算将来你能登上皇帝的宝座，你的手下也会因为怕落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而让你真正成为孤家寡人一个，这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我擦干眼泪继续道，\"况且，我现在是神女，若神女消失，那么你好不容易得来的民心便会全然殆尽，你又何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傻事？现在真正的明月早已不知身在何处，她也并非身怀神力，能挥手便许你一个江山，你无非就是需要一个具有明月身份的人罢了，她有的我也有，她能做的我也能做，或许能比她做得更好！我听命于尹夜，是因为他给我喂了毒，我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你能帮我解毒，让我活过明日，你就是要征服宇宙…我的意思是想要两座江山我都能帮你拿到！我相信我有这个能力，你何不赌一把，又不会损失什么，如果你找到了真正的明月同时发现我毫无可用之处，我任你处置！\"
朱慈炫将我的滔滔不绝都听在耳中，却迟迟不表态，但至少他的剑没再提起，或许被我说动了呢！果然，他又将剑随手一扔，高高俯视着我，口中却不断咀嚼着一句话：\"只要拥有明月的身份，只要能助我夺回天下，是谁都可以…是这样的么？\"
此时的朱慈炫显得有些无助，好像需要有人确切回答他\"是的\"，他才能放下什么下定决心。
于是我回答：\"是的，的确是这样！我为你拿到了宝藏图纸和钥匙，为你想出神女这个计策并帮你取得了江南一带控制权，而真正的明月又帮你做了什么？\"我已经做好了用新的身份去和朱慈炫相处的准备，只要他给我这个机会。
我看得出，他心动了，呵，对啊，对他来说，只要能助他复国，明月，是谁都无妨。我算什么呢？
\"我发现，你好像真的比她聪明得多有用得多呢！\"他开始笑，妖孽无比。
我也笑，倾国倾城，\"合作愉快！不过我希望我和大哥能留着命命来与你合作。\"
\"如你所愿~\"
不远处，磊公子表情凝重，甚至有几分阴翳，在灯火下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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