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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合卺


两人吹了一会儿的风,听到下面有人在喊。

        崔白菀探头去看,是沈思洲身边的那个小厮松光。

        “少爷,客人们都走了。”

        沈思洲懒散散地躺在屋顶瓦片之上,懒散散的答道:“我知道了。”

        松光依旧没走,犹犹豫豫道:“六殿下还在前厅在等少爷,让我来知会少爷一声,他有事要告知。”

        沈思洲“啧”了一声,叹道:“这厮忒不会看时辰,告诉他,我明天去。”

        松光执礼称“是”,结果还没走出院子又被沈思洲喊住了。

        沈思洲问崔白菀:“喝不喝酒?”

        家规森严,这让崔白菀自从回到上京后已经好几年都不曾喝过酒了。

        但是此时此刻,好风好月好良辰,哪能无酒?

        她眸光澄亮明洁,跟天上的月牙儿似的,小虎牙也悄悄露出来,跃跃欲试道:“喝!”

        沈思洲轻笑一声,像是这答案在他意料之中。他冲着下面的松光喊道:“去把合卺酒拿来。”

        松光瞪大了眼:“啊?少爷要在上面喝?”

        夏夜凉风习习,更有明月美人相陪,他躺在那里似乎是动也不想动,“我和夫人就要在这儿喝。”

        旁边的崔白菀也轻轻颔首表示赞同。

        成亲的礼仪流程都是定好的,别家都是严丝合缝地遵从,生怕被人诟病。又有哪家的新人不好好待在房里,跑到屋顶上喝合卺酒的?

        太不可思议了!

        他家少爷放浪跳脱,结果少夫人也跟他一起玩闹。

        行吧,少夫人不嫌弃他家少爷就好。

        松光无奈地摇头,进屋去拿酒壶和两瓢。

        他站在院子左看右看,没发现有梯子,一时发了愁,也不知道少爷和少夫人是怎么上去。

        他在那里兀自寻梯子,就发现刚才还躺得好好的沈思洲突然翩然地飘下来,取了他手里的物什,对他道:“行了,回去吧。”

        沈思洲像刚才飘下来一样,又翩然地飘上去。

        松光站在那里,看了看他家少爷的毓秀风姿,又看了看少夫人灿若星辰的眼眸,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这情景就跟雄孔雀为了吸引雌孔雀特意开屏炫耀自己一样是怎么回事?!

        可是平时总有一些贵女向少爷示好,少爷也是不搭理的啊,怎么今天就这么反常?

        猜不透。

        松光挠挠头,走了出去。

        合卺酒是将匏瓜剖为两半,中间再拿丝线连接,成亲的夫妻二人各取一瓢作为器皿饮酒,意喻“永结同心”。

        沈思洲笑吟吟地将一匏递给崔白菀:“给。”

        崔白菀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接过来。

        两人手臂交错,共同饮下。

        沈思洲递了一方手帕给她擦嘴角,问道:“如何?”

        崔白菀闭眼体味刚才喝下的酒,道:“酒有些甘甜,不烈,像是果酒,我应该能喝个百杯不醉。”

        “这酒后劲儿大着呢,你少喝点。”

        “嗯嗯,”崔白菀一边给自己满上,一边道,“我心里有数。”

        沈思洲又躺在了一旁,闭眼假寐不知道睡没睡着。

        崔白菀就坐在旁边一瓢接着一瓢喝,别说,这瓢喝起酒来就是要比酒杯好,一口气喝得多,痛快。

        在喝到不知道第多少瓢时,旁边躺着的人突然道:“别喝了,再喝下去要醉了。”

        崔白菀道:“没事儿,我、我没醉。”

        她脸色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染上了薄红,眼神也已经有了几丝迷离,显然是开始醉了。

        但是众所周知,醉酒的人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醉了,他们只会喝得更多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清醒”。

        沈思洲无奈地夺过她手中的酒瓢:“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个小孩子脾气。”

        崔白菀由着他拿走手中的酒瓢,喃喃自语道:“我没醉、你胡说。”

        很好,已经开始醉得不省人事了。

        沈思洲带着她飞身落地,稳稳地站在地面上。

        他看着怀里睡熟的人,小巧的一张脸,睫羽卷长,睡颜安甜。

        最终还是无奈地将人抱进了房间,轻轻地放在床上。

        今日忙碌了一天,他正打算去沐浴一番,衣襟却被人扯住。

        “别走,接着喝。”

        睡梦中的人不知道做着什么样的美梦。

        “我不走。”沈思洲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想要夺回自己的衣襟,却没想到睡着的崔白菀力气奇大,沈思洲一时竟不得法。

        他害怕将喜服扯坏了,只能放弃了挣扎,也放弃了去沐浴的计划。

        两根喜烛在那里燃烧得旺旺的,蜡泪一滴滴落下在桌面上汇聚一小滩,看来是能安稳烧到天明了。

        沈思洲手指挥动,其余的蜡烛全部熄灭。

        内室昏暗,只余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落进来,月光落在地上,给屋内带来一丝光亮。

        只是月光再亮,也照不进纱帐内,绣着鸳鸯与莲纹的纱帐垂下,掩盖住床榻上交颈共眠的两个身影。

        崔白菀是被渴醒的。

        她将醒未醒,闭着眼睛在那里哼唧道:“秋月,喝水。”

        不多时,一个茶杯凑到了她的唇边,清润好听的男声响起:“喝吧。”

        秋月真好,就是声音怎么有点不对劲,还挺熟悉。

        崔白菀迷迷糊糊地在那里胡想,但是她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清醒。

        不对啊!秋月怎么变成了沈思洲!

        她被自己吓得猛然从床上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

        左顾右盼,很陌生,不是她自己的房间,再转脸,看见了沈思洲,正关切地看着她。

        对,想起来了,他们刚成过亲。

        崔白菀头疼得揉了揉额头,她现在还不是很清醒,哑声问道:“现在几时了?”

        沈思洲听着外面的打更声,道:“亥时了。”

        睡了这般久。

        崔白菀想起身,但是宿醉让她至今头脑还没有清醒过来,她刚站起来就腿软得向后跌去。

        手臂在空中挥舞,将那块红纱床幔也一同给扯了下来,红纱纷纷叠叠地落下,裹在崔白菀的身上,像是新嫁衣。

        她跌落进红纱中,也跌落进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中。

        有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额头上,让她为之一颤。

        视线被纱幔遮住看不分明,只能听到顶上有人笑道:“这是怎么了?起不来吗?”

        故意看她笑话的。

        崔白菀咬紧樱唇,不认输地想拨开纱幔,以便从中出来,却不曾想纱幔越拨越乱,最后竟然将她裹得更严实。

        沈思洲欺负人,这小小的纱幔也欺负她吗?

        就在她气恼之际,一双骨节修长的手,慢条斯理地将纱幔层层拨开,拨出一个眼瞳弥漫雾气的美人出来。

        “怎么,这是生气了?”沈思洲手指微曲,去碰那长卷睫羽,竟真的接下一滴剔透莹润的水珠。

        还真是醉了,平素最是要强,可从来不会在他面前哭的。

        崔白菀别过脸,不去看他。

        晕晕沉沉的,脑子不是很清明,崔白菀一旦陷入在生气的氛围内,就根本出不来。她就是生气,生气沈思洲看她笑话。

        沈思洲摸摸鼻子,知道自己这是将人惹恼了,还没等他想好措辞怎么去哄,就见崔白菀突然坐起来,两人额头相碰,唇齿也相撞。

        温滑的舌头在他唇齿间游走,沈思洲惊得向后退却,崔白菀却不依不饶,倾身过来,堵在他面前。

        一张床榻只有那般大,沈思洲退到了床角,再无可退之地,只能由着面前之人胡作非为。

        沈思洲去看她的眼,那双平时圆亮澄明的眼瞳此时微微眯着,也在看着他,只是眼瞳中雾气弥漫看不分明,只能看出“挑衅”二字。

        看着平时无论干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他现在惊慌失措,羞涩退却,除了被她欺负什么也做不了。

        她成了主掌的那个人。

        这样的想法让她感到很愉悦。

        于是她继续亲吻起来。只是她的经验少得可怜,在戏弄过一番对方的唇齿后,她再也想不出其他能做的。但是崔白菀并不想就此罢休,想了想,她含住了那条由着她逞凶作恶、毫无动静的舌头,轻轻的、慢慢的,吸了一下,又咬了一下。

        这番动作后,沈思洲怎么样她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怎么好像被激了一下,全身发麻。

        不妙不妙,不搞了。

        她想后退,但是刚才呆愣住的沈思洲反应过来,一把握住她细薄的肩头,将她牢牢地固定住在自己的怀里。

        崔白菀挣扎着,却挣脱不掉束缚。

        她伸手去捶沈思洲,手腕却被人扣住。

        “别动。”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她上方响起。

        “可是我透不过气了。”细细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来。

        沈思洲松了手,将她扶起,两人面对面,崔白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皱着鼻子,半阖着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崔白菀也确实困了,她道:“沈映,我困了。”尾音拖得绵长,像是一把小钩子,平白勾得人心痒。

        但是现在不是时候,她还不清醒。

        沈思洲默默告诫自己要忍耐,他道:“困了就睡。”

        “好。”

        现在过了胡闹的时候,崔白菀倒是意外地好说话。

        她乖乖地躺好,沈思洲给她盖上被子。

        “你去哪儿?”

        细细囔囔的声音从沈思洲身后传来。崔白菀依然闭着眼,但是小手却拽着沈思洲的衣摆不放。

        沈思洲只好向她解释:“我去旁边的榻上。你睡吧,明天见。”

        “好,明天见。”

        沈思洲躺在平时小憩时用的小榻上,小榻狭窄,连翻身都不能。

        喜蜡的烛光忽然摇了摇,幸而也只是摇了摇,慢慢的又恢复了燃燃灼烧的模样。

        沈思洲看着高床上的人睡熟的睡颜,缓缓地闭上眼,许久,也睡熟了。

        此时月上中天,天幕低垂,夜风一吹,院外的花香便被风裹挟着幽幽袭卷弥散到四周。

        床上的人似乎闻到了香味,皱皱眉头,翻了个身,朝里继续睡去。

        这是安详静谧的一晚,无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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