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角色

李理难得起了个早，在房间里吃了三明治和水果，在酒店里闲逛的时候，收到了宋小雅的信息，“李理，我明天就回来了。你要不要约我吃饭呀？”

        李理回复，“我出差在海南呢。你自己吃吧，不能陪你了呢。”闺蜜回来了，我却出差了，真是不巧。

        “好吧，那晚上我就给自己做个红烧肉吧。”宋小雅本来打算给李理做点好吃的，好好安慰一下她，没想到这么不巧。

        “啥！你给我留点呀。”李理已经想象出和宋小雅一块吃肉的画面了。

        工作还是要继续的，赶紧干活，早点回家。

        终于来加工厂了，其实两个地方离得很近，分两天过来，既是想显得自己漫不经心，也是想要给他们机会。李理看到了从橡胶树上收集到的胶浆，经过去杂、凝固、烟熏和干燥等加工，形成了生胶料。这边工厂的负责人就是符满，依旧的老套路——哭穷。比如机器老化，厂房漏雨，胶浆的质量不如从前了……李理假装在认真听，其实脑子里在想，快点说出你们到底想干嘛吧。

        财务部的照例去查账，李理派吴桐和胡亚杰去听符满和符园长的抱怨，她跟玲姐在周围闲逛。

        两人站在阴凉处，她看看洪玲，问道：“玲姐，你跟你男朋友还没结婚吧？”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洪玲有点意外，没想到李理会在工作时间问私事。

        “我就是问问嘛？”

        “是还没结。但你也知道我跟我男朋友在一起好几年了，结不结婚没啥区别了。”

        “那你怎么保持恋爱这么久啊？”李理内心想的是，你是怎么做到能这么长时间跟一个男的谈恋爱啊。

        “恋爱啊就是一时烦了，一时又喜欢的不行，翻来覆去的，反正就这样了，也不能换人了。就凑合过吧。”

        嘴上说凑合，其实心里的蜜化开了一样。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从没想过分手吗？也许还有更好的人，或者更适合你的人啊。”李理继续试探。

        “想过分手的，想过很多次，可是有以前美好的回忆做支撑，就觉得再给他一个机会吧。至于更好的人……我不知道，也许有吧，但是他已经是我的人了啊，我要对他负责啊。”洪玲的眼睛弯弯，想起了昨晚还跟男友诉说的想念。不过李理这么问是？“李理有喜欢的人了？”

        “你也知道，我上次去横店探班的事，我现在都不相信自己看男人的眼光了。”

        “你还年轻，可以不断去试错的，这个人不合适，下一个会更好，你可以慢慢找的。”洪玲觉得李理从各个方面都很优秀，恋爱这件小事难不住她的。

        “玲姐，你结婚记得邀请我。”

        “好啊，你带着心爱的人来。“

        财务部的人还在查帐目，李理和其余人来到加工厂的会议室，终于能开始聊正题了。符园长先说了一段，大家都听不懂，向符满看去，符满解释说，他爸爸的意思是，看看李总这边能不能再给投资点。符园长说：“你看工人割胶很辛苦，是不是？你这个大老板，就发发善心嘛。”李理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能听懂这句，不知道是自己的听力好了，还是符园长偷偷练过这句话。李理瞬间化身成旧上海的资本家，而对方是苦苦求饶的劳动者。李理特别想问：“大叔，您是民国片看太多了吗？”

        符满继续说道：“还有，加工厂的机器也该换新的了，生产车间也需要翻新一下了。您看，李总，这些都要花钱的。而且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父亲亲力亲为，您看他为这个橡胶园付出了很多，真的很辛苦，咱们可不可以研究一下股份的分配啊？”

        看来想要的还挺多，李理问道：“怎么都要花钱啊？这要花多少啊？符园长有计划书吗？我先看看。”

        “那个啊……”符园长看了一下符满，符满接道：“这个可以慢慢再说的嘛，李总觉得这个方案可以？”

        “我得看看再说啊。”李理强势起来。本来不想看什么计划书，不过是想给对方最后一个机会。

        “这个啊……李总，什么时候想要？”符满问道。

        “明天吧，我得抓紧时间，公司还有好多事。”

        符满一下急了，“明天恐怕不行啊，您看，我们这都是比较简单的经营模式，跟您的大公司没法比，工作效率没有那么高。那个，您宽限两天，怎么样？”

        “那就两天，不能再多。”李理站起来，准备走掉，再逼急一点点，是不是就能快点露出尾巴了。

        “李总，其实……咱们也有别的法子啊……那个计划书，我也……不知道咋弄啊？”符满没想到这个李总还真有意追加投资？

        “你们还有啥法子啊？都说说吧？”李理刚准备坐下来听正题。却注意到符家父子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来还要再等两天了。

        “叶老师，这个人物带着一点狡猾，有点像小赤佬那种。”陶然说道。

        “好的，我再来一遍。”叶斌实在是没有时间仔细读剧本，最近对接项目太多。

        这个戏的配音导演是陶然，他把主角的独白配好了，把和叶老师的对话，留到了现在。这个剧需要调动大量情绪，两个人一块搭着录，会有个心理支撑。

        柯瑞看向陶然，陶然点点头。“好的，叶老师，这条过。”

        ……

        到了两人对话的部分，陶然和叶斌从嬉笑打骂到大哭哀嚎，从少年的无忧无虑到青年时经历了国破家亡。亲人的逝去，恋人含恨自尽，战友的牺牲……哭声一阵连着一阵，有撕心裂肺的哭，有心死绝望的哭，有隐忍愤怒的哭，各种情绪的转化，与角色的共鸣，让两人经常站在崩溃的边缘。好在两个人一块录音，看见对方，能让自己好受一点。就像是不管怎样，朋友还在，还能活下去的感觉。

        在录音棚反复的工作，是各种情绪在剧烈的消耗，工作几年后，陶然认为自己能脱离角色和恢复自己的时候，眼下发现这依然很难。就像读了一本好书，这个主角经历了常人无法经历的逆境，你就会跟着这个人，经历所有的悲痛，当你在演绎这个人时，你的呼吸和心跳都是那个人的，你的所有身体机能都是那个人的，你心痛是真的心痛，你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饱含那个人的情绪，你离开录音棚，你说我现在不是那个人了，我是我自己，然后我是谁呢？

        陶然拿起手机，打了几个字发出去，“李理，快来安慰我一下。”

        李理回到酒店，看到陶然的信息，觉得他应该是入戏太深。于是回复到“不怕不怕，陶老师，你看看太阳，你伸伸懒腰。悲伤是别人的，你才是真实的。”

        “嗯，我在想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谁了。抱抱。”陶然来到外面舒缓一下情绪，他眯着眼看看躲在云层后面的太阳，虽然不是暖阳，但是这日光像是李理送给他的礼物，他伸伸懒腰，感觉自己回来了。

        李理看着信息，也在想到底什么是真实？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以为的真实就是真实的吗？还是别人营造的真实？比如我现在住的酒店是真的安全吗？我以为的战斗就是真的战斗吗？还是我父母已经替我挡去了大部分的枪林弹雨，我经受的只是毛毛雨而已？

        “玲姐，你陪我出差这么多回，每一次检查房间都是安全的吗？没发现过违法的设备吗？”李理忽然问道。

        洪玲想想，答到：“对啊，都是安全的，我们只是确保万无一失。”

        “所以，这次也是安全的？”

        “当然。”

        “好。”

        “两位老师，咱们歇歇吧，这段戏也算是配完了，咱们都出来一会吧。叶老师还没出来过呢。”柯瑞带着哭腔说道。

        “走吧，别沉溺。”陶然拍拍叶斌的肩膀，毕竟得到了安慰的男人恢复的快。

        “我都哭得不行了。咱们喝点水，吃点饭吧。”柯瑞觉得这哭戏也太费体力了。

        三人在餐厅煮了泡面，其实都没什么心思吃饭，只是为了有体力，接着工作。关于这个戏，用柯瑞的话说，就是前面轻松搞笑，中间悲伤惨烈，后面热血沸腾。

        柯瑞哭的有点过，嗓子都哑了。“咱们生活在和平年代真是太幸福了。”

        “嗯，我现在心里真的是……战友为了救我而牺牲，而我就是个废物……”

        “后面就不是了。”柯瑞接到。因为后面就是绝地反击了。

        “我不是说我配音的角色，我是说我自己。我就是个废物啊，啥都不会，真要是上战场也不知道是去送死还是去添乱了。”叶斌的负能量渐渐升起。

        “不要钻牛角尖，也不要假设不存在的情况。你是咱们公司的顶梁柱，你有你的职责，你是叶斌，你是配音演员，你还欠着好几份配音呢。”陶然赶紧提醒他的“欠债”，让他赶紧回到现实，今天只是完成他众多工作的一部分而已。

        “对哈，我还有欠账呢。”叶斌接收到了现实中的烦恼，驱散了一些他的负能量。因为这些欠着的活儿，他回到了现实。

        下午，财务部的来汇报资料，李理研究了一会，就让胡亚杰和吴桐来到她的房间，对两个人说：“这些是财务部整理的，这几年和橡胶园有过业务往来的几家公司。你们都看看，然后猜猜看，到底哪家公司会成为符家为我推荐的公司呢？”李理把材料分给两人，“不能商量，每人只能选一个，一个小时后给我答案。”吴桐和胡亚杰，看着这些资料，觉得这是考试吗？李总发话了，那就考吧。

        然后，李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手机，吃水果。吴桐和胡亚杰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开始研究资料。

        时间一到，李理就问道：“选好了吗？时间到了。”

        “嗯，我选这个。”胡亚杰举起手中的文件。

        “我选这个。”吴桐也举起了一份。

        “都说说原因吧。”

        两人所选各有不同。胡亚杰选了和橡胶园来往最密切的那家公司。她看了财务部带回来的资料，货品的价格在这一两年中都有降低，要么收了别的方面的好处，要么就是中饱私囊了。

        吴桐选了规模最大的。因为从发展的角度来看，这家公司最近一直在扩张，为了更好的形成一条完整的产业链，那么购入橡胶园势在必行，而且以这个公司的销售量来看，收货的量有点太少了，也许藏着暗中勾结。

        “我也选一个吧，我选这个。”李理举起资料。

        “这个是……”胡亚杰赶紧闭上嘴。后半句本来是“……是我最先排除的。”因为这家公司一看账目往来，就知道是家小公司，不太可能有资金收购李总手里的股份。

        “最不可能是吧？狼狈为奸总听过吧。”李理其实就是凭直觉，就是说不来的那种感觉。

        “李总的意思是？”吴桐好像知道了什么？但是又没有跟上思路。

        “我的意思是，合作最久的最有可能，这家公司合作时间最久，账目往来却最少。而且我怀疑他们是亲戚，但是时间有限，我还在调查。”

        “明天就能知晓了。要是符园长能选择你们选的那两家，算他还有点良心，如果选了我选择的那家，那吃相可是太难看了。”

        “李总，您让他们写计划书，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咱们有更多时间查这些公司吗？”胡亚杰问道。

        “我想给他们点时间思考，希望他们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李理望向窗外，日渐西沉，云彩被余晖染成了橘粉色，李理觉得这个颜色可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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