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默契
阮卿低头瞧着自己被握在宋昭手心里的手指，手指被他反复摩挲，其实是透露出了他的不安和焦躁。
餐桌上几人皆面面相觑，空气凝滞，没人敢说第一句话。阮卿想着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刚准备开口，就听到了宋昭的声音。
“发什么呆？快吃饭。”
他说着又坐直了身体，替阮卿剥好面前的虾，一颗一颗摆在她的餐盘里。
阮卿愣愣地抬头看他，他好像无事发生一般。
高京衡见宋昭开口，默默松了一口气，依目前的情况看来问题应该不大。
“就是啊，饿死了，快吃快吃，这可是我在同城榜上找到的排名第一的海鲜店。”他忙招呼着大家动筷，迅速把局面翻了个篇。
晚饭结束前，阮卿借口去趟洗手间，其实是去付了晚饭钱。
宋昭看出了她的心思，让她这一路白吃白喝阮卿是一定接受不了的，一顿饭钱倒也不算大不了的，便由着她去了，否则这趟旅行她必然玩的不痛快。
高京衡去结账的路上，碰到了正往回走的阮卿。
“诶，卿宝，等我会儿我去结个账。”
阮卿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账单，“我已经付过了。”
高京衡想到了什么，他也不算一个特别神经大条的人，平日里自然能关注到周围人的想法。
宋昭明里暗里地和他提过一路上不要太张扬，甚至还把自己的一张卡给了他，又花钱的地儿都让他刷这张卡。那时候高京衡就知道，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阮卿不那么难堪。
他的视线瞟到了不远处正在打电话的宋昭，那人的眼神频频往这边看，眉眼间的情绪似乎是在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他转了转表情，脑袋微微抬起，脸上又带上一如既往的浪荡模样，“嘶，不给我面子是吧，下次我要吃更贵的还得你请，这么一顿那哪儿够啊。”
他的玩笑话逗笑了阮卿，“行啊，小高吃什么我都管够。”
宋昭还在打电话，贺钰和姜莱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快活了，高京衡看了眼时间，对阮卿开口道，“等会儿宋昭，我俩先去那边溜达会儿吧。”
阮卿也跟着回头看了眼宋昭，一转头风就吹乱了头发，她拨开贴在脸颊的发丝，点点头，“好。”
两人到了在宋昭视线范围内的马路边闲逛，这里人不是太多，还算安静，周边零散着几个买小东西的流动摊贩，剩下大多人都是出门来打发时间的。
“介意我抽根烟吗？”高京衡突然开口。
阮卿歪头看他，摇了摇头，“没关系，你抽吧。”
高京衡这才从口袋里拿出烟和打火机，点燃，烟夹在指间浅吸一口。海风吹来的方向，刚好避开了阮卿，没有让烟雾飘到她那边。
“宋昭十二岁就被他爸送到了国外，一个人在那边生活了好长时间。”
听到这话的阮卿起初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之前周妨也和她提过一嘴这事，只不过没细说。
高京衡看一眼她的表情，继续开口，“在英国那段时间，他养过一只猫，那只猫可算是陪了他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他特稀罕那只猫，每次和他打电话怀里都抱着。后来有一次他生病，无意间伤到了那只猫，送到宠物医院抢救，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高京衡顿了顿，猛吸一口烟。
“之后呢？”阮卿隔空和宋昭对视一眼囔囔开口询问。对方穿着件黑色无袖背心，左手握着手机虚掩在耳边，另一只手搭在石栏杆上有意无意地敲击着。宋昭还朝她笑笑，融进黑夜里的身影带着股痞气。
“只听说丢丢去世前，还想着替宋昭擦眼泪。”丢丢是那只猫。
“其实宋昭一直都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之后他再也没养过任何宠物，甚至离它们总是远远的。他很珍惜它们，但也怕给它们带来伤害。”
“你们在一起之前，宋昭是不是经常莫名其妙的冷落你？”高京衡换了话题，脸上的表情也由沉重转向轻松。
回想起那段时间宋昭的忽冷忽热，阮卿一时觉得鼻酸，点了点头，“嗯，他好像总想让我离他远点。”
高京衡笑了起来，“等你远离他了，他倒又不高兴了是吧？”
阮卿也跟着笑，“好像是这样。”
“他就这幅德行，越是珍惜的人越害怕带给他们伤害，但心里又别扭的要死，从小缺少关爱让他最害怕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
高京衡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阮卿，“作为他的朋友，如果他对你表现出占有欲，我希望你别害怕，他没恶意的。有时候他才像个小孩，自己的东西永远要工整地印上宋昭二字。”
就像今晚，他急于让阮卿与梁挚山割席。
阮卿大概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宋昭逼着她接通的那个电话，大概也是他小孩的“恶作剧”。
他的行为虽然有些幼稚，但阮卿也没觉得有多冒犯。在没处理好她和梁挚山的事情之前，她始终欠宋昭一份安全感。
“我选择了他，就做好了准备。”阮卿同样认真的回应。
这话听着耳熟，高京衡大笑起来，“别说，你俩还真就是一类人，身上那股劲儿太像了。”
他说：她选择了我，事实如此。
她说：我选择了他，就做好了准备。
“也不知道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气氛缓解，阮卿半开玩笑道。
“谁损你？”宋昭打完电话走了过来，一把揽住阮卿的腰身，目光冷淡地瞥着高京衡，仿佛直接给他定下了罪名。
“我才不会损我卿宝。我们啊，刚在骂你呢！”高京衡翻了个白眼，得意地背过手朝前走。
目光转移到阮卿的脸上，宋昭另一只手捏住她的小脸，“骂我了？”
阮卿眉眼含笑，故意逗他，“对啊，骂的可脏了。”
宋昭咬牙切齿地笑了笑，低头凑近她的脸，“会骂人吗你？”
“会啊，怎么不会。”阮卿扬着头故意和他对着干。
“骂一个我听听？”
“……”
怎么还有上赶着找骂的啊。
“嗯……呃……宋昭真讨厌！”
阮卿憋了半天，才终于说出了这么一句。说完拍开宋昭的手，笑着跑开了。
宋昭看着她搞怪的模样，不由发笑。
这一晚，他们都很默契的谁也没提电话事件。
在海城的最后一天，上午安排了游轮出行，临出门前，阮卿接到了来自湛市的一通电话。
前不久她在家庭群里看到李明娟说家里的锅坏了，于是她在网上买了一个新的，今天刚寄到家里。
没想到，快递员给她打电话询问收件地址是不是出错了。这时候，她才得知自己好像彻底找不到家了。
全家搬家，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她。
最可笑的是，这还是一个陌生人告诉她的。不然，她可能继续被蒙在鼓里。
她只能狼狈地告诉快递员梧桐西巷的地址，并快速挂断了电话掩饰自己的慌乱。
阮卿站在甲板上，神情呆滞地望着海面。她的双手环抱自己，明明温度也不算低，但她却感觉浑身冰冷，整个人像失了温。
一整天，她的心情都不甚好，心思恹恹，但又不好扫了同行人的兴，大多时候也只得强颜欢笑应和一番。
游轮距离海岸越来越远，已经几乎看不到一点岸边的痕迹。这种在海面上的飘零感让她感到恐惧。她不禁在想，如果自己落入水中该有几分生还的可能？那时候的自己是会拼命挣扎，还是就此认命？
毕竟她离陆地太远了，已经感受不到双脚踏地的安全感。
身后一双有力的胳膊突然从腰窝处环抱到身前，稍微惊动了出神的阮卿。宋昭的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处，盯着她无神的小脸轻声开口，“想什么呢？”
她在想，从这里一跃而下的痛苦该有多少。
但她没敢说出来。
阮卿的眼神没有变，继续注视着海面，手心覆上宋昭的大掌，脸颊贴近他的鼻尖蹭了蹭。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在那边海钓吗？”
“你都不陪我。”宋昭小声抱怨，声音委屈巴巴的。
阮卿笑了笑，“小朋友才需要人陪。”
宋昭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声音低低的，“嗯，所以我来陪你。”
阮卿笑着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发，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抱着，站在这个没有人打扰的角落，履行自己的最高职责，保护对方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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