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席卿卿既然能看见润泽，润泽自然也能瞧见她。
见对方驻足在自己的府门之外，润泽脚步一顿。
他想起今日大殿之上的事情，转而陷入沉思，一时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往前走。
她来这里做什么？
莫不是童管司已经有了难处需要他去相助？
身旁的仙兽见润泽停下脚步，甩了甩头向后退去，妄想要脱离润泽的控制。
可惜束在它脖子上的水绳看似柔弱，其实坚不可摧，无论它如何挣扎，水绳就只有越缠越紧的份。
润泽被它闹出的动静打搅，转头看向它。
他的眼眸中没有波澜，启唇淡淡道：“勿扰、勿动。”
闹腾的仙兽在这片刻的话音落下后，仿佛全身皆被冰冻住，果然不再动弹，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一起一伏。
润泽凝视着仙兽眼神中的不羁，想起百灵仙君的叮嘱：“此兽名为筑遥，虽振翅即百里，行速可与乖龙相比，但脾性古怪，恐难轻易驾驭。”
现在看来，果然是难驯得很。
因为这片刻的耽搁，席卿卿已经带着夏岚来到了他们面前。
碍于这九重天上的规矩，席卿卿作为仙阶较低的那方，先一步出声打了招呼。
润泽颔首，却并未言语。
席卿卿第一次见他如此沉默，一整个尴尬住。
她想，大殿上自己与他对视的那一眼应当不是错觉。
这位润泽仙君现在显然对她是有些成见在里面的。
不过也是。
昨日她刚惹了他的坐骑，今日他又被天君半强制性地命令协助她。
这事儿搁谁身上，那心里估计多少都会有些膈应。
席卿卿有些心虚地往旁边看去。
于是顺便就瞄了两眼身体僵直的筑遥，筑遥也正看着她。
对视了几秒以后，席卿卿转念想起自己面对乖龙和毕方时的遭遇，赶忙移开了视线。
可不兴再惹上一个了。
“仙君可是去下界布雨了？怎么没有带着乖龙？”
“它在闭门思过。”
席卿卿讪讪闭嘴：“……”
想也知道乖龙它闭门思过只能是因为昨天的事情了。
润泽将手探入广袖中，拿出一样东西递了过去，“这是你昨日交予我的。”
“啊——”席卿卿一看是乾坤袋，伸手接了过来，“它可有帮上你？”
润泽看出女子一双秀目中隐含的期待，眨了下眼。
他本想说自己根本没有用上这件宝物，但如今不知为何，却有些说不出来。
“……有。”
席卿卿安心了些，“那就好。”
昨日的兵荒马乱怎么说也和童管司脱不了干系，所以作为掌司，她自然还是希望能帮上那么一点忙的。
即使只是绵薄之力也好。
席卿卿今日依旧是一身天青色的素雅装扮。
不过因为提前知道或许会被叫去凌霄殿问话，她临出门前特地梳妆打扮了一下。
最能看得出区别的地方便是平日里只是松松挽起的三千青丝，今日却被好好梳成了发髻，旁侧还插了一只挂着细碎流苏的琳琅步摇。
除去初遇，润泽这是第一次见她梳妆得如此整齐。
看着因对方动作而左右摇曳的流苏，润泽忽而想起昨日从乖龙身上掉下的那个发簪。
他沉吟片刻，问道：“席掌司最近可丢了什么物件吗？”
“嗯？”
物件？
什么物件？
席卿卿仔细思量半晌，语气犹疑着道：“不曾……吧？”
她的东西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除了乾坤袋对于她比较重要，其余的就算是丢了，对于她本身来说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润泽看着席卿卿一脸迷茫的神情，心中不禁也变得不太笃定。
“润泽仙君为何忽然这般问？”
“因为——”
润泽正要作答，一旁的筑遥忽然强行脱离了水绳的束缚。
席卿卿眼见那马身牛蹄的仙兽忽然体型暴涨，就仿佛是猴子变成了猩猩那样的质变。
它那本来不过是正常马驹的体型竟然一瞬间变得健硕无比，甚至许多地方都暴起了青筋。
啊……这……
席卿卿虽然的确是掌握了一星半点的保命仙术，但还是情不自禁想找个安全点的地方站着。
可她还没移动两步，筑遥却已经张开了两侧宽大的翅膀并且抬起了两只前蹄，势要踩下。
席卿卿一紧张，拉着身旁两个人就想跑。
润泽本来已经准备施展术法重新控制筑遥，却不曾想自己手腕被人一拉，直接打断了手势。
而夏岚亦是如此，她去拿背后武器的手被牢牢拽住了。
润泽沉默地看向抓住自己手腕的人。
他万不曾想对方慌乱之后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撤，而且还是拉上他一起撤。
“席——”
润泽还未来得及说话，仙街的宫墙那头忽然跃出了一道银白。
-
乖龙已与润泽相伴数千载，一人一兽之间早就已经建立了一定的感应。
也不知从何拾起，一旦润泽陷入危险，它的龙角便会盈盈泛光。
距离越近，光芒则越盛。
方才它正对着瑶池戏水，忽见龙角异样，一下子便警敏起来。
再之后就出现了席卿卿三人看到的场景——
乖龙现身扑倒了筑遥。
仙街的地面好似震了三震。
与此同时，乖龙锋利的兽爪前端已经嵌入了筑遥的皮肉。
恍然看着一下子便浸染了血色的筑遥，席卿卿抓着润泽和夏岚的手一紧，傻站在了原地。
她忍不住又想说了，她不过是一介凡人……
要不是她恐怖片看得多……
“席掌司……”润泽看着自己的手腕，无奈道，“可以放开了。”
席卿卿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手抓了一个。
“……”
没办法，凡人做的时间长了，这属实是正常反应。
见谅见谅。
润泽脱离了席卿卿的桎梏，用另一只手轻揉了揉手腕，随后出声喊道：“乖龙，退下。”
乖龙被润泽那么一唤，眼中的狠戾瞬间收敛不少，爪子也慢慢移开，但却并没有完全离开筑遥的身体。
“我没事，放开它。”
润泽的声音依旧温和，像是在安抚着乖龙的情绪。
乖龙喉间呜咽一声，虽然满不情愿，却还是退开了身子，蹲在一旁甩起了尾巴。
夏岚见形势安定下来，瞥眼发现席卿卿面色不好，询问道：“无碍？”
席卿卿连忙摇了下头。
她视线不离地盯着走向筑遥的润泽的背影。
只见他指尖溢出了仿佛可以镇静一切的光芒，渐渐轻柔地覆盖了筑遥的身体。
如此也就过了才几秒，筑遥身上的血窟窿便被止住了。
虽然伤口看着依旧渗人得慌，但至少没再往外流血了。
席卿卿现在很确定，昨日乖龙不过是在与她闹着玩。
要对方用的是今日这般速度与狠劲，她怕是早就魂飞魄散了。
这就是为什么她脸色忽然奇差的原因。
有一瞬间她脑中想起了昨日乖龙扑面而来的巨口，当时它应该是已经上头了，忘了自己会伤到人的可能性。
怪不得润泽仙君当时赶过来以后脸色那么差。
润泽仔细检查了筑遥的伤势，所幸没有大碍。
就是……估计也是无法再让它与自己一起下界布雨去了。
他看向旁边委屈的乖龙，轻叹一声。
“我让你静思己过，看来你还是没能反省？”
乖龙垂下了头，“……”
尽管席卿卿之前与乖龙有过那么点小矛盾，但当看到它一下子就仿佛蔫了似的，还是不禁为它说了一句：
“乖龙也是护主心切，你就……”
席卿卿话未说完，只见润泽已然回首。
他面上的神色有些严肃，让席卿卿看了以后不自觉闭了嘴。
润泽视线放在席卿卿脸上半晌，没什么感情地解释道：“九重天上禁止打杀，我若今日放任它，便是送它走上不归路。”
面对润泽忽然变得更加清冷的语气，席卿卿无言以对。
虽然不知道后果到底是什么，但这么听来，应当会很严重。
“席掌司若无事要说，今日本君便不招待了，请回吧。”
他说完，已经回过了身去。
席卿卿眼见一股股水绳被拧成了一片，最后承托着受了重伤的筑遥，送往了杳声殿的宫墙内。
一人二兽便这么消失在了仙街之上。
一瞬间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就好像方才无事发生。
除了——
席卿卿低头看去。
从筑遥身上滴落下来的血液化成了小小的血泊，此时正顺着砖缝之间蔓延开来。
她想，这要是被巡逻的天兵看见，怕是不好交代吧？
可是她至今学会的火系术法之中，貌似没有可以消除血迹的。
夏岚见席卿卿站在原地不动，问道：“掌司，不回吗？”
席卿卿摆了下手，随后利落地褪下了最外层的纱衣。
她道：“你等我一下。”
不远处就是瑶池。
夏岚只见自家掌司快速跑了过去，将纱衣浸满了水以后又跑了回来。
夏岚在席卿卿即将报废自己一件纱衣的那刻拦住她，蹙眉问：“这是何意？”
席卿卿指着地面上的血泊，神情非常自然地道：“擦地啊。”
生来便是金属性的夏岚眨了眨眼，随后临空用手掌往地上一抹。
金色刺眼的光芒瞬间覆盖了血泊。
过了片刻，席卿卿抱着湿漉漉的衣服，看着已经干净的地面，陷入了沉默。
夏岚道：“掌司，这种小事，我来就好。”
席卿卿：“……”
这种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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