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正厅的右侧有一个小小的空间，小到只能一张桌子就能塞的满，他们没见过这种样式的格局，塞了一张柜子进去，里面放着各种茶叶。直到商陆回来，他们才知道这个小小房间是做什么用的。商陆搬了一个高高的正方形似桌子又似的凳子的桌子换掉了那个柜子，上面放了一盆郁郁葱葱的金边吊兰。他们才明白过来，这原来不是个房间，是一个置放景色的小阁子。

        柜子是三层的，楚南星从最底下拿出一荔枝红拳头大小的圆口罐子，这里面装着家里最好的茶叶蒙顶甘露。他们家里不爱喝茶，但是接待客人总不能给客人喝酒吧。这一小罐还是特意从家里带过来的，都不知已经招待了多少位客人了，说是家里的传家宝也不为过。

        俩人将泡茶的一应物件都摆置好，人也到了门外。

        初家来了七人，为首者身着鹅黄的衣裙，同色的发钗，散下来的秀发辫成几绺细细辫子，肤如雪面似芙蓉，整个人小巧玲珑却自有一身轻灵之气，这便是初家小姐初桐。

        初桐跨进门来，见了他俩冲着他俩双手交叠平放至喉间处俯身礼道。

        “初桐见过二位哥哥，”

        声音也宛如晨初枝头上鸣唱的鸟儿一般清脆干净。初家小姐年过十六，唤他俩一声哥哥也相彰。

        “初小姐，”

        他俩抬手颔首回礼道。

        “唤我桐桐就好了，”说着也不让人招呼自顾的坐在了白知意身边，天真烂漫的问道，“知意姐姐你泡的什么茶啊？”

        楚南星与白知礼相似一眼，他们清楚的看到随着那声知意姐姐，白知意脸上一瞬而过错愕。

        白知意温声回道，“蒙顶甘露，唤我阿意便好，”

        初桐笑晏晏的道，“好啊，你唤我桐桐，我唤你阿意，”

        看着自动屏蔽他们贴着白知意的初桐，熟悉白知意性子的二人，强压下试图向上的扬起的嘴角坐下。白知意性子清冷，素来不喜与人靠的过近。看着因初桐贴近却有碍于礼节不得不蹙起眉的白知意，二人终归是没压下嘴角的笑意，借着茶杯的遮挡放松了嘴角。

        月朗端起茶杯压低声音对楚南星说了句，“看热闹的人容易招雷劈，”侧头又见白知礼端着茶杯笑的花枝乱颤，茶杯里像是装了条鱼似的不停往外溅水，又低声对白知礼说句，“姑娘家矜持一点，”

        白知礼立马用手捂住冲月朗点点头，眼角的笑意依旧没有停下来。

        月朗摇摇头冲白知意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接着便低头喝茶去了。

        初桐的一双眼睛自见了白知意后，仿佛就不长在自己身上了，直直的盯着白知意瞧，半分眼神都没分给其他几个人。一边看还一边喋喋不休的问道，“阿意，你喜欢什么啊，”白知意没回答，拎起茶壶往初桐才了喝一口的茶杯里添茶。初桐对白知意似乎有万分的热情，不管白知意有没有回应，自顾的说道，“我可喜欢清云坊的芸豆糕了，还有醋溜鱼。阿意我带你去吃啊，”

        白知意点点头。

        初桐似受到鼓舞一样，放下手里的茶杯，抓上白知意的手腕，眼神亮晶晶道，“阿意你是不是不喜欢喝茶啊，我明天带你去喝甜水吧，”

        刚刚白知意喝茶时有一瞬的停滞，入口也是浅浅的抿一口，随后便搁放桌上不在端起。

        听见这话不止白知意意外，看戏的另外几人也同样意外，纷纷抬眼朝俩人看了过来。

        “不必了，”白知意端起桌上的茶盏，当着初桐的面喝了一大口。

        得了拒绝的初桐热情仍旧不减，一口一个阿意叫的亲昵，势必要将双凤城里所有的好玩好吃的都带着白知意尝一遍玩一遍。

        “阿意，糖人吃吗？”

        “阿意，糖人不吃还有果食呢。阿意知道果食吗？”

        白知意微微摇了摇头。

        初桐笑道，“捏面人阿意听说过吗？”

        白知意点点头，“话本上见过，”

        初桐伸手接过白知意手里的茶杯，“话本上的终究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虚虚实实怎可真的领会到这果食的真正趣味呢。阿意你若是不想上街，我请了那捏面人的师傅来你家中做予你瞧，到那时候你便能真正的瞧明了镜中花是什么模样的了。阿意一同上街去吗？”

        “我阿姐不喜喧闹，”

        白知意还未开口，一旁的白知礼便先替她回答了。

        听见白知礼开口，白知意平淡如水的眸子起了点点波纹，用初桐的话来说，那是如溪水一般的温柔。

        “谢二小姐告知，”对上白知礼，初桐显然是换了一副音容，虽也是笑着的，但终不及面对白知意时那般灿烂干净，音色虽仍旧清脆但少了一点甜。

        “不知初小姐来我府上是要转告什么呢？”楚南星放下茶杯敛起笑容正色道。

        初桐从怀里掏出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羊皮卷十分随意的扔在桌子上，“我爷爷让我把这东西带来，”

        楚南星没伸手去拿那张皮卷，自顾的低头饮茶，倒是月朗伸手往他自己这边扒拉了两下，在楚南星默然授意下将羊皮卷徐徐展开。

        皮卷展开后几个人的一瞬间都围了上去，头抵着头细细的看着。就连白知意也投去了好奇的目光，初桐还特意的将羊皮卷往这边扯了扯，方便白知意看的清楚一些。

        看着皮卷上寥寥草草的线条，白知礼有些不确信的问道，“这是路线图？”

        楚南星目光移到皮卷上，看着上面用几根墨线草草勾勒出的一座山，犹疑的回道，“是吧？”转头又问初桐，“你爷爷没交代其他的了？”

        初桐摇头，“就让我把这张图带来，别的没说了，”

        羊皮卷一半画了坐山，山腰的位置写有“初霁山”三字，不得不说只有这三字看着不那么潦草，横折撇捺皆是工工整整的。另一半弯弯曲曲画着似乎是路线一样的曲线，最后曲线的顶端用朱红的笔点了一个指盖大小的红点，这大概就是此行的终点了。

        “这画的还不如不画呢，”月朗坐回去道。

        “这上面能看出什么啊？”白知礼抱怨着坐了回去。

        “你爷爷真的什么都没说？”楚南星看着初桐不敢信问道。

        “真没说，”初桐肯定的点头回道，说完目光一转对上白知意的眼睛，颇有些委屈的肯定道，“真的没说，”

        白知意闻言垂眸看向桌上的羊皮卷。

        “会不会是你拿错了啊？”楚南星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不可能，这东西是我出门前爷爷才给我的，不可能拿错了，”初桐辩驳道。

        对话终止，屋里陷入沉静。一座山一条路线，他们要上哪儿找去啊！

        过了许久，“要不你回去问问你爷爷去，真的没落下别的什么没交代吗？”

        初桐摇摇头，“不能，踏出初家那一刻，除非找到爷爷要的东西，不然是不能回去的，”

        “合着你这是被赶出门了，”月朗在一旁插嘴道。

        “才不是呢，爷爷说没有谁见过初家小姐，所以让我出去才是最稳妥的，爷爷这是信任我！”初桐辩解道。

        初家掌门膝下仅一子，其子娶商家赵家二小姐为妻，其妻孕有二子一女。五年前寒冬，携妻外出遇雪崩，双双葬身于雪中。其二子才貌双绝，在中州颇有雅名，唯有这初家小姐被养的严实，外人半分也不得窥见。

        月朗耸了耸看着桌上的羊皮卷，“你爷爷可真是个好爷爷啊，谨言慎行，一句话都不肯多说，”末了转头对楚南星道，“人家谜面都给你备好了，接下来怎么办？”

        楚南星将羊皮卷收了起来，“去看看，”

        月朗：“去哪儿？”

        楚南星将羊皮卷折了折示意白知意收着，“这上面还有别的地儿吗？”

        月朗，“初霁山啊？”

        楚南星点头，“今晚就走，”

        白知礼瞪大了眼，“不用这么急吧，”

        楚南星看了眼白知礼，“阿礼留下，”

        “啊！凭什么！我也要去，”白知礼不满喊道。

        楚南星没理会白知礼的抗议，眼睛一转对上月朗。

        “你别看我，我得去，”月朗先开口止住了楚南星将要出口的话，坚定的说道。

        楚南星又转向白知意。白知意神色淡然，但眼里给出的信息则是，“我要去，”

        楚南星妥协，“阿意也去………”

        “阿意去，我也去，”初桐在一旁急急发言道。

        月朗不解，“你去干什么啊？”

        初桐，“我能帮你们啊，”

        月朗，“你能帮什么啊？”

        初桐，“我不去怎么知道要帮你们什么呢，”

        俩人在去与不去中来回争论时，白知礼走到楚南星身边，像幼时撒娇那般扯着楚南星的袖子摇啊摇，“大哥，阿礼也想去，你就让阿礼去嘛，好不好嘛，大哥~”

        楚南星用了点才将自己的袖子从白知礼手中抢夺出来，“从小扯到大，一件衣裳就两个袖子，大哥就这么一件好衣裳，可不能让你扯坏了，”变相的拒绝。

        “哼！”

        白知礼气呼呼走回白知意身边重重的坐下。她坐下的那个气势，令几人不由的担忧她的屁股到底会不会疼。等他们安排好一切事宜后，白知礼仍气呼呼的坐在凳子上，白知意看向楚南星的眼里，明晃晃的写着，快去哄哄她，快去。

        楚南星点点头，刚朝白知礼那边走了一步，就见白知礼双手抱于胸前将身子扭了过去背对着他，鼻腔里还发出一声重重的，“哼！”

        “阿礼乖，大哥回来带你买东西去，阿礼想买什么，大哥都给你买，”楚南星弯着腰将手搭在白知礼肩膀上，温声细语的同白知礼商量着。

        白知礼的脾性像小孩，只要有人哄着，来的快去的也快，但仍心犹有不甘扭头看向楚南星，“大哥为什么不带我去？”

        楚南星走到白知礼面前蹲下，“阿礼，父亲教导我们的凡事必留有后路，若我们此去遭遇不测，父亲远在龙泉，能救我们的只有你了，”

        闻言白知礼脸上出现担忧的神色，“这次会很危险吗？”

        楚南星摇头轻声道，“面对未知我们该保有谨慎与警惕，所以阿礼你在此处也要处处小心，”

        白知礼听话的点点头，握住楚南星的手，“那大哥回来要给我梳辫子，还要陪我去逛街市，”

        楚南星点头应诺，起身将念生拉倒白知礼身边，“念生，哥哥要出门一趟，这些天念生就跟着阿礼姐姐好不好，”

        念生放开楚南星的手，转牵住白知礼的手，眼眶里泛着泪花的点头。

        楚南星笑着摸了摸念生的头，“念生乖，”

        白知礼将念生虚拢进怀里，“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弟，”

        楚南星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这里有些银钱，你们在家想买什么就去买，”

        白知礼笑着接过钱袋子，微微低下头对念生道，“我们有钱了，明天二姐带你和几个师兄去吃好的，”

        念生一边点头一边从怀里拿出之前商陆给他的小钱交到白知礼手上。白知礼一愣，迷茫的转头看向楚南星。楚南星笑着点了头，白知礼这才将念生的小钱一并装到钱袋子里。

        当天子时月晦星稀，青石墙后的檐下发出朦胧的光亮，浅弱的光映在黑夜中无端起了一股暖意。夜风自巷穿过卷起冷意入骨三分，门口的几匹骏马急躁踏着蹄子打着响鼻催促赶路人起航。“吱呀，”有人出门来了，寂静的巷子里响起低低细语，紧着便是马儿的嘶鸣声。空阔的大街稀稀疏疏挂着几串灯笼，几匹骏马急速掠过带起一阵劲风，吹得那几串纸糊的灯笼飘飘荡荡似蝴蝶一般，清脆的马蹄声转瞬便从街尾移到街头，声音逐渐微弱渐渐的听不见了，应是出城门了。

        楚南星几人身穿罩头斗篷，身子前倾半伏在马背上，勒紧缰绳嘴中声声吆喝催促马儿快快行。初霁山在北，遥遥数千里，就冲那张不知头亦不知尾的羊皮卷，此行快去快回，免得此后突生变故，远水解不了近火，初家老头并不值得信任，这般想着，楚南星夹紧马腹风似的掠过草地，溅落无数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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