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俩人买了两盏白纸糊面的灯笼，白纸薄照射出去的光亮也比其他纸面糊的灯笼稍远一些。

        商陆拎着灯笼落后楚南星几步，眼睛盯着楚南星垂在腰间晃动的发带出神。

        赭红及膝的外衫，里间的衣裳为黑色。明明年岁不大，为何穿的衣裳颜色却这般老成。幸好还有一张好面容，俊逸的五官，圆圆的杏眼装着星辰，倒也十分应他的名字，像是晴空后的星星，整个人灵动又干净。

        楚南星不算是个多热络的性子，可以说他只在面对熟悉的人时，话语多一些。先前在福满楼对他热情，一是主客之分，自古都没有冷待客人之说，二是他是做生意的，接客待客自要热情一点，这才能赚取到几两碎银。

        灯笼光亮笼罩不远，几尺的距离便模糊不清，楚南星将灯笼提高，借着微弱的光亮扫量左右山壁。这条路是从山腹中凿出来的，可供两辆大牛车并行，浅浅的月光从顶上的裂缝中照射进来，倒也不至于十分昏暗，左右两边的山壁零星长着些许坚韧的野草。

        “你说这天珑城是哪一家的辖区？津河是初家的，天珑城离的这么近应该也是初家的吧？”

        楚南星突然发问，问完等了一会也没得到回应，要不是身后传来商陆平稳的气息，他还以为这人走着走着就丢了，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商陆到底在干什么。

        商陆已离他有七八步远，虽步履每一步都很稳健，但瞧神色却有一种魂魄离体的感觉。

        “老商，老商，”连唤了两声也没换回商陆游离的魂魄，楚南星干脆停下来，站在原地提高嗓音唤了一声个，“商陆！”

        空旷的山谷将声音提高了一倍，隐隐还有回音。

        “啊？”商陆被这一嗓子吓得一激灵，茫然的看着提着提灯笼站在前方的楚南星，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紧着迈了几步走到楚南星身边。若是刚刚他没看错，楚南星的面色似乎有点不悦。

        “出什么事情了？”

        看着魂魄已经归体的商陆，楚南星翻了个白眼，也没再计较，转身继续往天珑城走，“没事，只是想问问知道这天珑城是四大家哪一家的辖区，”

        商陆紧走一步与楚南星并行，“没记错的话好像是风家的，”

        “风家的？”楚南星咤异，“这风家不是在北边的么，离这天珑城相隔千万里，这天珑城怎么会是风家的，”

        中州四大家，风家、莫家、初家、徐家。其中风家与莫家坐落在北边，只不过一个在东北，一个西北。四大家所管辖区皆是与自己相邻的。天珑城地处西南，按理应是西南的初家接管，即使不是初家，那也应该是西北的徐家，怎会是地处东北的风家。

        商陆，“之前好像是徐家辖区，但三年前风家便将天珑城要了过去，徐家是医药家，自然是抗争不过首位的风家，不过天珑城是个小城，要去了便要去了，也不是不让徐家人往城里进了”

        这番说的也在理，只是换了察事，下面的百姓过的生活也跟往常一样，据说这天龙城里还有几家挂有徐家幡旗的医药铺。只是风家不远万里讨要这座小城不知是何意。

        楚南星又问道，“那风家派了谁驻守在此？”

        商陆，“这便不知道了，驻守天珑城的一年换一人，去年是风家二掌事的三弟子，今年不知道会是谁，也可能是风家少主也说不定，”

        楚南星听后嗤笑一声，“你做啥梦呢，风家少主是何等人物，不好好待在主城，往这偏僻的小城瞎跑什么，不是他傻就是风家傻，”

        山路曲折，时而窄时而宽，许是这一条路多是商旅经过，最窄的地方也能容一辆牛车经过。风吹进山谷，发出呜呜的声响，山壁上的松动的小石块便随着这风骨碌碌滚到山道上，正好落在楚南星脚边，还未停留便被楚南星一脚踢开了，“你说四大家中风家排在首位，那剩下的三家谁强谁弱？”

        商陆沉吟片刻道，“初家应是位列第二的，初家的财力仅次于龙家，”

        楚南星插话道，“龙家我知道，护师局便是龙家一手创办起来的，”

        商陆笑着看了他一眼，随后还是浅浅的解释了下龙家，“龙家不是仙家，龙家是商家，其生意涵盖几乎中州所有行业，”

        楚南星点头，“这我知道，龙家虽是商人，但家中修者数不胜数，且跟四大家都有生意往来，没人敢轻易得罪，”

        商陆点点头，“这剩下的两大家，莫家，徐家旗鼓相当，但徐家主医药，且族中众人淡名薄利，若不是当初白家退出中州，四大家徐家是排不上去的，”

        甫一听见商陆说起白家，楚南星略有些惊讶，“白家！？”

        听见楚南星略显惊诧的语气，商陆疑惑的扭头看向楚南星，“怎么了？”

        楚南星摇摇头，换了一只手持灯笼，问道，“白家为什么退出中州？”

        商陆摇摇头，“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二十多年前白家退出了中州后在一座海岛上建造了一座城，名龙泉，辖管海域，多的就不清楚了。白家虽鲜少踏进中州，但在中州白家的威风犹存，毕竟曾经白家家主白乘风以一人之力灭一族的事迹在中州可是广为流传。“你没听说过吗？”

        “啊，这，自然是听过的，嘿，嘿，”楚南星不自在的讪笑两声道。

        商陆时刻都关注着楚南星，自然捕捉到了他这转瞬即逝的不自在，但也没多去询问，只是自顾的继续道，“白家在中州一直以和善出名，是而就有人挑衅上门。那日正巧白家夫妇不在宗门，那群恶人一连斩杀了数十名白家弟子，重伤家中弟子近百。白家夫妇接信归来，已是月上中悬时，那群人早在日暮时分便走了。看着家中弟子伤的伤，死的死，白乘风震怒提着长刀出了门。当日带领人上白家挑衅者，全族上下无一人生存，其他参与者也是元气大伤，从那日后，白家便慢慢的搬离了中州，想来是对中州众仙家这种漠然视之的态度感到厌弃，也厌倦了这种虚与委蛇的生活。明明当初他们可以帮白家弟子免过一劫，却只是高高坐着，淡淡的看着，直到事情了结后才走下来，装模作样的递上几句话！”

        说到最后商陆的语气带了些愤懑，中州各大世家表面看上去一团和气，一旦涉及自己，那一定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将灯笼高高的挂起，事后又总会长吁感叹忙不迭的送去慰问，真的是将“君子”二字贯彻的到底，想想就令人作呕。

        楚南星低头冷哼一声道，“善良不代表软弱，白家惯用的兵器是长刀可不是莲花盏！”说罢颇为小孩子气的踢着脚边的小石块往前走。

        商陆不免侧头多看了楚南星两眼，琉璃般眸子蕴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收回目光，盯着缀在灯笼下的红穗子道，“秋实榜有记载，白家破月刀，重十五斤，长一米有余，可远攻亦可近防，一刀破空，两刀破月，故名破月刀，”

        秋实榜是记录中州各大兵器以及各式器皿的羊皮卷，不论名次，只是中州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论出来的。

        楚南星意有所指道，“你倒是对白家挺了解的啊，”

        商陆坦坦荡荡回道，“这点信息中州人都知道，”

        楚南星默默的翻了白眼，讥讽道，“白家都搬离中州二十多年了，现在的中州人知道个屁！”

        商陆闻言沉默了下，随后大有破罐破摔的意味，“好吧，我是打听过白家，”

        对于商陆这突然的坦白，楚南星一时间怔愣住了，本已经准备好的措辞一下就哽在喉咙，不上不下甚是难受。

        之前畅谈局面凝固住了，商陆看着阔步走在前方的楚南星，不停晃动的马尾彰显着主人此时情绪十分不满，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知是那里又招惹他了，明明自己都如实相告了，怎么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楚南星是在生气，本来像一只趾高气昂准备战斗的小公鸡，猝不及防被人撒下一把香喷喷的大米，那人还和颜悦色的对他说，“吃吧，吃吧，不够我这儿还有，”思及之前自己的所言所行，倒成了自己理亏了。商陆不按常理出招，常常打的他措手不及。

        气氛陷入僵局，楚南星阔步走在前，商陆落后三四步跟在其后。

        商陆正想开口打破这个僵局，就听见楚南星传来一带着惊讶的声音，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将楚南星拉回身后，担忧的问道，“怎么了？”

        对于商陆电光火石般的速度且保护欲十足的动作，楚南星有一瞬间怔愣，回过神来从商陆身后走出来，指着前方不远处贴着山壁的一块岩石道，“刚刚我好像好看见有一个白影子蹿到石头后面，不大，小小一团，”

        商陆向前跨了半步，依旧将楚南星挡在身后，堪堪只让他露出半个身子，一只手反着虚虚的拢着楚南星，一只手提高灯笼防备的打量着前面的岩石，“小小一团应该是小兽之类的，看看去，”

        楚南星点点头，就要上前去，还没来得及有动作，就被商陆攥住了手腕。

        “小心一点，”

        俩人屏气静息十分小心的靠近。

        岩石后面是一只兔子，腹部下还有一只更小的兔子，许是为了保护那只小兔子，见到楚南星俩人过来，即使害怕的颤抖也不曾挪动半步。

        见只是一只兔子，俩人放下心来。

        “只是一只兔子啊，”楚南星长吁一口气感慨道，又想俩人刚刚那副草木皆兵的模样，不由低低笑了起来。

        商陆虽不明他在笑什么，但瞧他终于不再板着一张脸，眉眼也跟着舒展开来，“小老板，喜欢兔子么？”

        楚南星不假思索道，“喜欢，兔子肉可好吃了，”

        “啊？”对于楚南星的思维商陆表示一时间有点跟不上。

        楚南星没理会商陆的讶异一边走一边道，“像这种山里的兔儿，肉质更好，配上干辣椒、花椒，做一道麻辣兔肉丁，那味道真的绝了。兔肉的做法那简直是五花八门什么样式的都有，等回了福满楼给你露一手，煎炸烹煮任你挑，就没有我楚南星做不出来的，”说完自信满满的微微挺起了胸膛。虽然他不知道论其他是否能比得过商陆，但要论起做菜，他也算是个中翘楚了。

        商陆即刻就点了菜，“那就做一道你说的麻辣兔丁吧，”

        楚南星一口应承，“行，没问题，我再给你赠送个红烧兔腿，”

        商陆过了片刻又说道，“你上次说的酸菜鱼也想吃，”

        楚南星丝毫不犹豫，直接应承下来，“成，等回去了想吃什么尽管说，我一定满足你，就当酬谢你陪我奔走一程，”

        商陆继续得寸进尺的问道，“那房间的租金能减一半吗？”

        “好……”好字说了一半楚南星立即回过味来，停下脚步转头瞪着商陆，“好啊，你这孙子，憋着坏套我话呢，”

        商陆笑了笑道，“这不是试一下小老板的反应速度吗，”

        楚南星白了他一眼，“结果怎么样呢？”

        “小老板人中龙凤，商某愧不能及，实在是惭愧，惭愧啊，”

        商陆这番逗趣的话，彻底化解了之前凝结的气氛。

        楚南星笑着冲他竖起大拇指，“论口舌，商大哥是这一个，”

        商陆双手抱拳，“不敢当，不敢当，”

        俩人出了山谷，天珑城门挂着一排的灯笼，映照的城门处十分的亮堂。遥遥就见城门口有一人手持着灯笼在城门口来回踱步。

        “那人就是我说的医师，我与他也算是旧相识，我们出发时就给他递过信了，他家住的比较偏僻，所以前来接我们，”商陆望着城门的人影解释道。

        楚南星点点头加紧步伐向城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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