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像是对宋招娣的信息失去了解的欲望, 思月一直沉默到烫发结束。
“三妈，我烫好了，先走了。”
“保重。”除了这个, 白湘也别的什么能叮嘱。
思月现在身上穿金戴银，却没有一个能用的铜板, 只能站在门口, 对外头招手，脸上一副笑模样的喊道：“妈妈~我头发弄好了，你快过来帮我付钱。”
老鸨带着护院, 坐得也不远, 看到思月站起来，她们立马就朝理发店里走。
给了理发师4块大洋之后，老鸨就拉着思月的手, 亲昵的夸道：“我女儿长得可真好看。换个新发式, 立马就标志了不少，妈妈这钱是真没白花……”
思月被老鸨牵着往外走，哪怕心里被宋招娣的事气得够呛, 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
白湘把现在的思月，和以前记忆中思月做对比, 心里难免有些闷闷的，被迫成长的思月, 进步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
情绪正低落着呢, 罗太太就拿着两袋糖炒板栗回来。
“新出锅的, 我守着老板炒出来的, 快趁热吃。”
为了这锅板栗，罗太太等得有点久，只不过她回来的时间刚好, 思月刚走，她就能坐下来烫头。
刚坐下，她就随口和白湘聊道：“刚刚出去那女孩，明明看着还有面嫩，打扮得却有些招摇，还跟在满春楼的老鸨身后，八成是……”
白湘及时打断：“那姑娘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被卖了的亲戚家的女孩儿。”
听得这个回答，罗太太的话题立马急转弯，“那老鸨身上衣服的料子真不错，宁绸的呢，我的店里要是进这样的货，指定不好卖。”
罗太太虽然爱八卦，但不该问的绝对不会瞎打听，直接略过了思月，话题跳跃到了布料上，说道：“等天气再凉快点，我准备搞两块呢子面料来做大衣，你做不做，我拿货的时候多拿点。”
“不做，穿那个干活不方便。”白湘回道。虽然喜欢漂亮的衣服首饰，可她还要干活挣钱，那些衣服穿起来好看是好看，但不适合现在的她。
被拒绝也不介意，罗太太她就是随口一问，她店里卖得最好还是粗布和棉麻，稍微贵点的料子都不太好卖，她也只在柜台上摆了一些做做样子。
卖布这生意，白湘也做过，所以和罗太太能聊到一起去，再加上两人都爱研究穿着打扮，聊起来都不带停的，头发都烫好了，两人还叭叭叭个没完。
帮忙烫发的理发师，先是在思月那里听了一肚子家长里短的八卦，后面又听了满脑袋的生意经和衣服的花纹布料，等白湘她们头发都烫好了，才想起推荐店里的产品。
“两位女士，你们站起来照照镜子，看看你们现在的发型喜欢吗？”
“喜欢。”
“好看。”
白湘和罗太太都对自己的新发型很满意。白湘的发型要相对温婉简洁一些，干活的时候把头发绑在脑后就行，不过就算把头发绑起来，发顶那蓬松的弧度，也带着一种时髦的感觉。
罗太太选的发型就更欧式，发尾都变成了一个个弹簧，动一下头发就弹一下，乐得罗太太的手没事就撩头发玩儿。
“你们自己在家的话，想要弄成这个样子，用发胶就行，我们店里的发胶都是舶来品，比刨花水便宜还好用……”
烫头的大钱在花了，白湘她们自然都不在意发胶这点小钱，两人都乐颠颠的买了一瓶回去。
要说钱的话，白湘还是挺有钱的，她还有几根金条没动，可上辈子被时不时出现的意外打击怕了，有钱也不敢乱花。
现在会和罗太太出来烫头，除了她内心对美的渴望之外，还有个原因就是现在包子铺每天都在挣钱，她有了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
而且卖吃食比卖杂货和卖布更方便，不用压货款。现金流充足，白湘心头自然也就不慌。
为了能随时欣赏自己的新发型，罗太太还拉着白湘一人去买了个小镜子。
“换了个发型，是好看得多。”罗太太对镜自赏的同时，还把白湘拉上，两人出纯粹是一路照着镜子回去的。
看到罗太太回来，隔了一段距离，老罗都迎了出来，然后非常懂事，从头到尾把罗太太夸了个遍，把罗太太哄得笑眯了眼。
白湘当然不会去当电灯泡，自觉的就回了包子店，不过她店里还是有人夸的，周山和周雨两兄妹虽然嘴巴笨了一点，但真心和质朴的夸奖，听得白湘心里也是甜滋滋的，大气的说道：“今晚上的水煎包我就不插手了，和面、调馅、火候你都学得差不多，今晚就你来做，我在旁边给你看着。”
“那我现在就开始和面！”等周山把这东西彻底学会，他就能再涨1元的工资，听到这话，他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白湘笑眯眯的点头：“行，你做吧，只要你不出错，我今天全程都不会插话。”
以前都是白湘带着周山做，时不时的就要提点两句，从来都没彻底放开过手，所以今天周山一个人忙活的时候，还有些小紧张。
这些活周山每天都干，熟悉得很，哪怕脑子紧张，但靠习惯的他都能完成。
周山煎出来的第一锅水煎包，最先尝还是白湘。
白湘吃了一口，点评道：“外面焦脆，里面鲜嫩，味道不错。是能拿出去卖的水平。”
“好好干，下个月我就给你涨工资。”
周山吃了颗定心丸，立马就咧开嘴笑了起来，“谢谢湘姨。”
“谢什么，有你跟周雨帮忙，我不知道要轻松多少。”对花钱请员工这事，白湘从不吝啬。
她以前开的铺子，都是请了账房伙计的，白湘一个月就只用拿钱，干脆得很。
可上海这边请工人的价格贵，她在这儿又没有靠山和人脉，请个不靠谱的账房，指不定哪天就卷了她的钱和货跑了……小本经营，经不起这么折腾。
因为不能请账房，逼得白湘不得不跟思云学认字，学算术，争取自己成为账房。现在还得培养周山，指望他能尽快独当一面。
哪怕周山学出来之后，干不了两年就跑也不要紧，大不了她到时候再培养新的伙计。
明白自己会的重要性，所以白湘学得也格外努力，最近思云教的，都快赶不上白湘学习的进度。
思云在学校里要学国文、英文、体操、绘画……白湘就只学国文和算术，她的年龄和阅历都摆在那儿，基础认知也比思云强，同一起跑线上，白湘追上思云还是很容易的。
不过白湘也没停下来等思云，她的账本到现在都还是一片乱麻呢，等不起。所以她自己又另外买了一套一年级的国文课本，没事的时候就拿着课本请教罗太太或者刘记者他们。
罗太太也是个半罐子水，有些字认不出来就靠猜，所以白湘问得最多的，还是刘记者和郑老师。
或许因为本来就是老师的缘故，每次白湘问问题，郑成从来都没有不耐烦过，回答得特别认真，甚至还会根据白湘的水平，给她留家庭作业。
烫完头的第二天早上，刘记者他们照旧来吃早餐，一眼就看到了白湘新换的发型。
“你这头发烫得好，显得人都精神了不少。”
白湘摸了摸自己头发，嘿嘿一笑，不太含蓄的说道：“我也觉得烫头发之后，我变好看了。”
刘记者伸出大拇指，鼓励道：“说得好！你现在已经得了我一半的真传，再自信一点，那气质就出来了。”
被这么一夸，白湘的背不自觉的就挺得更直，客气道：“哪里哪里，还得继续向你学习。”
白湘自身的仪态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不管是当初在娘家，还是李家，该有的规矩都有，所以白湘的做事的姿态并不难看，可看到画报上的摩登女郎，还有学校里学识渊博的老师，那差距瞬间就显出来了。
白湘把这些摸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统统划分成‘读书人的气质’，所以在认了一个月的字后，发现自己在这方面没有一点长进，白湘就把这个问题拿来问刘记者他们。
以前都没考虑过这事，所以被问到的时候，刘记者愣了一下，都没能答出来，最后还是郑老师解围，回答了‘自信’两个字。
然后刘记者就顺势教了白湘不少增强自信心的小妙招。
白湘心底虽然依旧还有自卑和羡慕，但面上也能虚张声势了，至少刘记者他们的夸奖，白湘能坦然接受。
看白湘昂着头，还有些小骄傲的模样，郑老师推了推刘记者，催促道：“你不是把你之前写的新闻都勾出来了吗？拿给白湘吧。”
“对对对，白湘你拿去当课文念。”刘记者虽然送报纸，教认字，但他还夹带私货，最爱拿自己的文章来做例子，这次给白湘送旧报纸之前，还特地把自己的文章用红色的笔勾了出来。
白湘心想，这可能也是自信的一种体现吧。
等刘记者他们开始吃早饭了，白湘就搬了个凳子，坐在他们的斜后方，随意的挑了一张报纸，现在就开始读。
“赵部长昨日回老家扫他妈的什么啊，这个字我不会念，是扫墓的那个墓吗？”白湘虽然不认字，但也能联系上下文来理解。
刘记者吃了个包子，随口就回道：“对对对，标题就是《赵部长昨日回老家扫他妈的墓》。”
他自己亲自写的文章，每个字他都记得。
白湘：“这标题……”感觉和刘记者的气质不符啊。
刘记者骄傲：“这标题很吸睛对吧？别家报社写的都是《赵部长昨日回老家为其母扫墓》，就我们家报社不一样，所以这期的销量远超其他报社。”
郑老师虽然想笑，但还是在旁边补充，“这位官员，做事不太讲究，乱收税、经常扰民……口碑不是很好，百姓都不待见他，乐得看他被损。”
“哦~明白了。”白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拿着报纸接着往下读，遇上不认识的字，她才刚卡壳，刘记者就能把剩下的字报出来，顺带还能解释一下意思。
不得不说，刘记者的文字功底是真的厉害，用词简单直白，又诙谐幽默，能让人的印象非常深刻。
等把文章里的不认识的生字圈出来，再写个几十遍，这字基本就印在了白湘脑子里。
一篇文章念完，刘记者他们才吃到一半。这个时候店里的其他客人也走光了，等周山洗完剩下的碗，她们也该吃早饭了。
虽然自家是开包子铺的，可白湘她们也不能天天吃包子，所以的白湘直接拿钱给周雨，使唤她去隔壁的隔壁，叫三碗干杂面过来。
刘记者他们原本吃包子吃得还挺香的，看到周雨端了三碗面回来，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看白湘的眼神格外哀怨。
虽然刘记者没说话，但白湘却读懂了他眼神的含义，弱弱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吃包子吃腻了？”
“是有点。我们今天路过面馆，本来想说缓换换口味的。郑成他非不乐意，怕到时候你知道了会伤心。谁知道你居然自己买面吃……”刘记者边说边悲愤的咬了一口包子。
关系处太好了，就这点不方便，去照顾别家店的生意就像是背叛。
刘记者这话把白湘给感动道了，赶紧说道：“没事，没事，我不计较这个，你们想去哪家吃就去哪家吃，不要有心理负担。”
“吃早饭都是次要的，主要是为了检查你的作业。我们现在闲得一天也就剩这点正经事了。”郑老师为自己挽尊，他可不想吃面，想吃面的是刘俊。
为了避风头外加养伤，他们都请了挺长一段时间的假，确实挺闲的，所以刘记者说道：“那我明天早上就吃面去了。你要批改作业，就下午自己过来找我们，就赵宅隔壁那小院子。”
刘记者他们暂住在那里，请了个大娘帮忙照顾生活，不过因为他们早上要睡懒觉，所以那大娘就只负责他们的午餐和晚餐。
“行，下午也是我们店里最闲的时候，到时候我自己过来找你们。”白湘毫不吝啬的夸奖道：“跟着你们学，我最近的长进快得多，认识的字也比以前多了。”
刘记者骄傲的抬头：“那是当然！再怎么我们也比思云那小学生强吧。照你这个水平继续发展下去，说不定我们还能教个女诗人出来！”
喝了刘记者灌的迷魂汤，白湘偷偷展望了一下未来，捂住嘴没让自己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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