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围着篝火的人开始新一轮游戏，纪天光见乔深坐下，往那边看了一眼，“没追上吗”
“嗯”乔深点头
接下来两人都没说话，纪天光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歪着头盯着天上的月亮。乔深先是看海，后来也学他的样子看月亮
海边的月亮总是比城市里大得多，在宁市看月亮，小小一个，光也微弱，给人很遥远的感觉。海边的月亮很大，和宁市比就是珍珠和银盆的区别，光是凝实的，这样看着，让人觉得月亮伸手可得
海风吹拂，乔深隐隐约约能听见篝火那边温濯他们吵闹的声音，她也不知什么时候不再盯着月亮，而是看向身旁略显疲倦的人
浅蓝色的短袖衬衫并没有向其他人一样敞开着穿，妥帖的扣好每一颗扣子，弯曲着脊背，蝴蝶骨在单薄的衣衫下若隐若现，不知道是黑夜还是气质使然，乔深就这么盯着他，心里莫名的觉得孤寂
于是，她鬼使神差问出了一句
“纪天光，你喜欢我吗？”
平地起惊雷，远处的嘈杂与近处的海浪声全部消失，提问的人比回答的人还要紧张，乔深惊讶的瞪大眼，心里骂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说这些有的没得
纪天光不说话，因为他背对着自己，乔深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一时也不知道这人是惊住了，还是压根不想回答
沉默的时间里，乔深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静止，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是错的
她在心里想着无数打破尴尬的话，最后都化为一身叹息
“为什么要叹气，我喜欢你会让你困扰吗？”突然有声音响起
“不是的”乔深抬头，纪天光已经换了个方向，那张精致冷峻的脸正对着她，深黑色的眼眸里含着微微不解，没有暗恋被看穿的窘迫，只是对她叹气的不解
在这样的注视下，乔深干脆抛弃所有伪装，实话实说“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有点……紧张”
她对纪天光的心思从来都捉摸不透，发现他暗恋自己真是碰巧。要是按照之前的轨迹发展，一直到她二十八岁纪天光都没对她表明一切
是已经不喜欢她了吗？还是什么？
如果重生是一次新的开始新的世界，那么那个世界的乔深已经死了，这个问题无解
但这个世界里，十九岁的纪天光为什么喜欢她呢？乔深想弄明白
虽然现在不是将事情说明白的最好时候，可事已至此，将一切都说出来是最好不过的
“你真的喜欢我啊？”纵使从各方面证实过，真正听到乔深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这是纪天光啊，这是以后所有人都觉得高攀不起的纪天光，即使他现在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
纪天光不知道她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从未移开，认真且冷静的点头“嗯，对不起”
他承认了……乔深僵住有些不知所措
一切就这么摊在两人面前，过了很久，她突然笑了，直视纪天光“喜欢人干嘛要说对不起”
两人的眼神交汇，这一次谁都没有躲开，面对她的问题纪天光依旧是停顿了很久，才回答“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喜欢的人是你”
面对这样的他，乔深突兀的笑出声“你每次回答我问题都要想这么久吗？”
“认真问你一个问题啊，你去德国三年，三年后你还会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很扯淡，时间是喜欢的劲敌，不管是暗恋还是其他东西都会随着时间被消磨掉，乔深自认为自己不差，但绝不是自恋的觉得自己能让纪天光喜欢很多年
可她还是问了，替曾经的自己问。这个问题真正是时间不止是三年，而是当她二十八岁的时候，纪天光还会喜欢她吗？
也许是早就在心里想过无数次，也许是在反驳她上一句话，这次纪天光在她话音刚落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一直喜欢你，这与时间无关”
“为什么这么肯定，你完全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不是吗？”乔深还是不信，她不信一个人真的能抱着无望等待，一等就是十几年
“乔深……”纪天光表情认真的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喜欢白玫瑰，那你以后还会喜欢吗？”
“当然”乔深快速给出答案
他笑了，在幽暗的天空下模糊可见的笑意，轻微勾起的嘴角被夜幕模糊，唯独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弯起，印着远处细碎的光“你看，喜欢与时间无关”
看见他脸上毫无遮掩的笑，乔深愣住，之后略羞愧的避开他的视线，低声说了句“不一样的”
她喜欢白玫瑰，只要她想要、需要，白玫瑰就是属于她的
可纪天光的喜欢是没有指望和依托的，曾经的自己苦恋谢疏年十几年，他就这么默不作声等了十几年
曾经的她是不知道所以不作为，可现在……
“纪天光，我不喜欢你”早说清早解决
要不是以前的她压根没感觉出来，早就让纪天光改邪归正了。啊呸！什么改邪归正，应该是回头是岸，不对不对！应该叫脱离苦海，也不对，怎么说出来让人感觉喜欢她这么惨啊？看来语文也该好好补一补了
“我知道啊。”纪天光垂下眼睫，唯一能露出情绪的眼眸被隐藏在羽睫下“我成了你的负担对吗，对不起，不该这时候说出来……”
“不是”本就愧疚至极的乔深在这一连串的示弱下，败下阵来“你没有给我造成负担”其实有，还很大，可她怎么敢说真话
“我就是想让你…不要……执着了，”她磕磕绊绊的说出自己的想法，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纪天光又赶紧低下头，小声说了最后一句话“没用的”
“我没有——”砰——烟火突然升空，巨大的声响，她模模糊糊听到身后温濯在喊，看天上
乔深听话的抬头，落幕的烟火很美，渲染了整个海岛的天空，就连最后落下的时候都是灿烂的
回过神后，她低头看向纪天光，只看到他嘴角残留的笑，那一句话早就说完了
就这一瞬间，乔深直觉自己错过了比烟火更重要的东西
那边的烟火放完，乔深还没来得及看时间，温濯就从背后扑上来，准确的说是扑上纪天光“那边结束了，我们回去吧”
“哦”乔深有些懵的站起来，远处江娇殊正朝她招手，她快步跑过去，中途回了一次头
正巧和脱离温濯魔掌的纪天光对上视线，距离太远她看不清这人眼底的情绪，只是看着觉得他好像一缕要散的雾，与此时的夜幕融为一体
可这人好像又不是他……
晚上，梦境里的乔深回到原先的时空，她看到了纪天光，身姿挺拔的人跪在神佛前，手里是几根断线，地上是散乱一地的檀木佛珠
乔深的视角从上空转到纪天光的面前，眼前这个人褪去了少年时的稚气，周身蕴含着冷寂，低着头无端多了几分落寞
为什么而落寞，乔深不解，她靠近了些，恰巧这时跪坐低头诵经的人抬起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没有丝毫偏差的落到她身上
他呢喃了几句，乔深听不到，她好像只能看
她看见纪天光笑了，眸子里闪着星星点点的水光，也是这时她才注意到他两鬓已然斑白，眼尾有了岁月刻下的纹路，骨子里透出的清冷转为平和，没那么冷却多了一种沉静的死寂
她突觉这样的纪天光好似这佛殿里袅袅的烟，这一刻在这里，下一刻就悄无声息的散了
不知为何，乔深就这样想，心都揪着疼，忍不住又走近了些
可身后的场景突然变化，是一片海，她听见身后的海浪翻涌的潮汐声，乔深知道还有一个人在她身后
眼前的纪天光早就低下头，地上散落的佛珠他没有管，手里拿住断掉的线闭上眼，呢喃自语
她犹豫再三还是回了头，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海，少年的纪天光站在海中，远远的朝她招手，似乎在告别
那可是海啊!
乔深赶紧朝他跑去，抓住即将陷入海中的少年时，她回头，浓雾遮住了她来时的路，跪坐佛殿前的人早就看不见身影
叮！！！——铃铃，叮！！！——铃铃
闹钟声响，深眠的乔深猛的睁开双眼，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梦里梦外……
关掉响个不停的闹钟后，她继续赖在床上，脑子开始想昨晚那场稀里糊涂的梦，试图把它拼凑完整，可大部分的事她都不记得的了
只知道自己看到了变老的纪天光，还有要跳海的少年纪天光
他为什么要跳海？乔深闷着脑袋想了好久，想不起来就算了，还把其他有关梦境的事也忘了不少
越想越忘得快，反正只是个梦，她索性抛到脑后
……
玩过的，没玩过的在海上都玩了一遍，少爷们要打道回府了，乔深吃完在这里的最后一次早餐，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属于温濯三人的毕业旅行就这么草草结束
回到家，乔深躺在自己绵软的大床上时，突然想到一件被她遗忘的事
纪天光在烟火绽放的时候和她说了什么？
海边，夜幕下唯有月光可以照明，纪天光看她躲避似的低下头，远处灯火闪耀，他微微带着笑
“我没有执着，只是除了你…我也没有喜欢其他人而已”
砰的一声，远处的烟火被点燃升空，巨大的声响淹没了他后面的话，他没有抬头，烟火固然美丽，可人生中总有比烟火更不容错过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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