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解释?
沈行秋与白妙遥遥相望,瞥见她肩处的血迹,怔愣了一瞬。
受伤了?
好在有灵力治愈的痕迹。
在她身前,顾玄舟正抱着气息全无的顾长缨,颈间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避过白妙,沈行秋走到哭到晕厥的顾玄舟身旁,指尖轻探他的气息,修复着险些被切断的灵脉。
作为雾隐一族的少主,顾玄舟天生灵脉,连沈行秋也很难说,顾长缨弑父杀母,却不杀弟,百般爱护是为雾隐一族的来日辉煌,还是不知真假的兄弟亲情。
可顾长缨彻彻底底地死了,死在故土的冰雪之中,他引以为傲的疆域,随着山移雪崩散为飞烟,不复存在。
白妙身侧,那道虚虚的身影笑了声。
问邪的面容渐渐显露,沈行秋扫视着与他相似的面容,心下不悦,磅礴的灵力砸去,问邪的身影瞬间化为一地飞雪,消失不见。
剑灵化形?
灵剑认主后,若有剑灵,往往自由幻化身形相貌,适逢每任主人皆有不同。
因此,问邪选择化为如此相貌,必有蹊跷。
望着白妙肩处的血迹,他觉得刺眼极了,弹指间少女白衣胜雪。
感受到问邪剑归于青莲佩中,白妙站在风中却不知说些什么。
她没想到沈行秋来得这样快,早到撞见顾长缨身死这一幕。
“哥哥,你来啦。”白妙迎过去,扯出淡淡的笑容,却不敢去拽沈行秋的衣袖。
“设计杀顾长缨?我何时教过你借刀杀人?”沈行秋愠怒道:“跪下!”
白妙依言跪在冰雪之中,脊背挺得很直,只觉膝盖冰冷。
视线之中,她只能看见沈行秋发颤的指尖。
他该是生气的。可他抖什么?
见白妙不作解释,沈行秋蹲下身来,指尖描摹着她的面容,沉声道:“为何撒谎?”
白妙倏尔抬眸,紧紧攥着他的衣摆,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我有理由,却不能说,你信我。”
她仰着头,望向沈行秋淡然的眸。
好半响,她才听见他的回答,没有责怪、没有追问。
“你可想好如何同玄舟解释?”
白妙点头,心道:想必是不用解释的,他和我一起出的主意,选的截杀地,谋划极地冰道的路线……
毕竟顾玄舟亲口所说:“顾长缨没什么弱点,我濒危的时候,他大概会现身……”
所以他们一进入极地,就处在顾长缨的监视之下。
她与十六七的少年为伍,借机下了一盘好棋。
瞧着白妙点头,沈行秋指尖轻抬,她便立于他身侧,而后问道:“又如何对雾隐一族解释?顾长缨可以死,理由呢?”
思及顾玄舟的交待,白妙重复说:“顾长缨为夺回魂盏,与苍涟交手,不慎死于苍涟手下。”
“他们会信?”
“说的人多了,一字一句地不就编成了真相?”
白妙看见他眉头微皱,补充道:“顾玄舟他若想为兄长留个名声,便会如此说。而且他年少难以服众,公布真相百弊无一利。”
听着白妙缜密的逻辑,沈行秋眸色一暗,心中难免疑惑。
白妙究竟在做什么?仅为了顾玄舟登位?不可能,此法过于激进,不是良策。
莫不是那梦中人又为她指了路子……
因为相信白妙,沈行秋动摇了。她杀的是恶人,既除邪佞,又可因此而活下去,似乎没什么不好。
可是……望向即将苏醒的顾玄舟,沈行秋咽下想问的话,侧目问道:“玄舟可还好?”
“还好,颈上伤口不深。”
顾玄舟一怔,看见白妙微微颔首,心知一切依照计划而行,他喃喃着,如同被遗弃的幼犬。
“我哥想杀我,他居然想杀我!哈哈……我只是想取摧心箭,以防万一……我哥却觉得我想杀他,可……他居然真的想杀我!”
一字一句都按照他们所编排的说出来。
真话里掺着假话,如果自己分不清,别人更是分不清。
若非早就知道,白妙险些也要被他骗过去了……
顾玄舟垂眸看向地上的红缨长枪,自责道:“当时白妙挡在我身前,我哥出枪,我和她都会死,若不是问邪出手,我们……不曾护好白妙,请您责罚!”
闻言白妙瞪大双眼,心道:这……串通好的解释中,可没有这一句?
望向跪伏在地的顾玄舟,白妙不得不续上他的话,解释说:“顾玄舟受残漾剑影响,而我不是顾长缨对手,丝毫没察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
话说到这里,白妙惊觉顾玄舟的城府之深,不用刻意撒谎,他们站在各自的角度上说出事实,隐瞒不想说出口的,便达到了所有目的。
她眼瞳深眯着,望向顾玄舟,心道:若不是你出的主意,我真要信了你的鬼话。
感受到白妙的目光,顾玄舟垂下头,面上是少年被欺骗的茫然无措,可他心中清楚。
实际上,他并没有悲恸太多,自少时起,他便知晓和蔼可亲的兄长是仇敌,而非亲人。
大抵是从母亲去世的那一日起,仇恨似星星点点的火焰,野风一吹,大火燎原。
而顾长缨的爱护、教导,那一份亲情如同坠入浓墨中的清水,除了泛出点点涟漪,再无他用。
他是恨顾长缨的。
顾长缨必死,即便是他兄长,可父母之仇不可不报。
细细思索过所有的事情,顾玄舟拱手道:“还望您惩罚玄舟就好,莫要累及无辜。”
“起来。”沈行秋一愣,竟也说不准是谁利用了谁,顾玄舟所言有漏洞。只是因为白妙,他选择忽视,低声道:“迟早有这一日,只不过提前了,早些面对也好。”
他扫了眼白妙左肩处的血花,问道:“伤势如何?”
回过神的顾玄舟关切道:“你伤怎么样?”
“没事。”白妙摇头。
顾玄舟捡起散落在地的红缨长枪,他眼眶忽然又湿润了。
雾隐一族死后不留尸身,往后顾长缨将彻底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我……想回家一段时日,安葬我哥,整顿族中不平之人,恕玄舟不能随您回宗门。”
目视着顾玄舟远去,沈行秋立在风中迟迟不动。
残漾剑划过白妙耳侧时,他便察觉到了同灵印中的魔气异动。
嘉勋又死乞白赖地拖住他,实在是太过不寻常。
“白妙。”他问:“残漾剑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生魔气?”
“突生?”白妙倒吸了口冷气,疑惑道:“我以为你尚未重铸,所以有魔灵,看来并不是呢。”
沈行秋默然不语,直视着远方的裸露出地表的冥铁矿。
目光幽远。
风雪渐起,纷纷扬扬,将极地发生的一切掩埋了起来,不再见黑色的山巅,冰道的裂痕也被填补起来。
入目之间又是一片雪茫茫,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白妙歪头打量着一袭浅青衣裳的沈行秋,他袖侧沾染了点点墨迹,约莫是从破云殿直接赶来的。
这些日子,瞒着他的事的确有些多,白妙迟疑道:“哥哥,你想听我解释吗?”
她声音很轻,却在猎猎风声中传入他耳中。
解释吗……
“不必,信你便是信你。”
回想起白妙那不能说的缘由,他弯唇笑了笑,眼见并非为实,他信自己的心。
飘扬的雪花越来越密集,白妙看不清他的容颜,伸出手抓了抓,摸到一片温热。
她知道,世间没有任何一种感情,能胜过毫无保留的信任。
沈行秋轻飘飘的一句话,珍重到她会永远刻在心里。
白妙悄悄挪到他身旁,望向他墨发间的几片雪花,轻笑道:“这是我们同淋的第一场雪。”
“以后还会有很多次。”
耳边传来沈行秋的声音,她重重地点头道:“嗯!还有很多——”
“哈欠——”
白妙努力地吸了几口空气,入肺却是冰凉彻骨。
“还冷吗?”他掌间涌动着灵力,为她暖身。
还未回答,寒光剑忽然现形,深刺在雪地之中,剑鸣不止。
“寒光?”白妙弹了弹它的剑刃,惊叹道:“你也冷?怎么出来了啊?”
她的言下之意,大概是别乱说话?
寒光剑蓦然安静下来,不过片刻落下了积雪。
白妙试探着去寻寒光剑的剑灵,却感召不到。
大概只有主人能感召到?可她似乎感召不到问邪……
她把玩着寒光剑,剑气一下下地激起地面的落雪。
目光穿过眼前的鹅毛大雪,沈行秋模模糊糊地看到一片白……
一片雪白,就像白妙那只干净到极致的剑灵。
寒光虽不如问邪年岁久远,但在沈行秋灵力的滋养下,认主多年也未曾化形,而问邪剑……
认主不过数月,剑灵干净而强大,更像是它选择了白妙。
关于白妙认主问邪剑的来由,他从未问过。第一次用问邪剑,剑灵传来白妙的声音,他以为是传音咒。
可那时,她还不会灵力术法。
沈行秋沉默了许久,问道:“白妙,可否问邪借我一用?”
他实在是需要查一查这只奇怪的剑灵。
“苍涟重聚元神就在近日,问邪……”他轻咳了声,扯谎道:“或许能增加胜算。”
一把剑于他的胜算而言,并不重要。
望着他红到滴血的耳尖,不敢看她的慌张,摩挲着的指尖……
白妙一笑,问邪剑灵长得和他很像很像。
他该不是吃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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