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引导
众人的目光一下聚焦到叶提身上。
他不慌不忙地起身,挺直腰背,朝盛纮和王若弗微微拱手,侧身看向林噙霜。
林噙霜心里一咯噔。
瞧这不轻不淡的表情动作,莫不是手里有什么牌?
内心疑虑归疑虑,可她面上还得做得委屈十分,“提哥儿,你最是明理,你说说…”
“小娘说对卫小娘的照应是笔笔有账目可查?”
叶提并不理她,用问题中断她的表演。
林噙霜愣了下,猝不及防地也反应不过来,眨巴眨巴泪漉漉的无辜眼,“是、是如此。”
叶提颔了颔首,转身面向盛纮和王若弗,拱手道,“舅舅,舅母,既是有账目,那便是有据可循。”
他一句不明不白的话,让盛纮、王若弗和林噙霜皆一头问号!
这怎么理解?
待疑惑过去,三人心里又各有想法。
尤其是火头上的王若弗,看着跟前的叶提,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盛纮,惯会偏袒美妾,和得一手好稀泥。
“你…提儿,你…”
她嘴角都在颤抖。
这瞬间,她心里闪过数个对叶提的臆测。
莫不是这小子早与那贱婢有勾结?
叶提面不改色,又朝亦是满眼疑色的盛纮拱了拱手,道,“恶奴欺主,打死便是,那跑掉的稳婆,舅舅入京前寻个理由,请衙门发张海捕文书。”
很是奇怪。
至少对比之前的表现,叶提今日这番真真让人奇怪。
盛纮愣了下,收回琢磨的目光,点点头,“也好,提儿,如此,你先回。”
“不成!”王若弗喝道。
这火爆脾气,这大嗓门!
刚添的七哥儿倒似她生的。
盛纮眼神一变,带着愠色,沉声道,“提儿说得还不明显?”
林噙霜来不及思考叶提的反常,提起十分力气来应对这不依不饶的大娘子。
“大娘子,莫不是非要定我一条过错不成?我认便是。”
“纮郎…”
后面满满茶味的对白,叶提是听不到了,他作揖后,便离开。
这晚前院如何热闹,他是不知,只听在次日听富桂说,盛纮碍着王若弗的面子,只叫林噙霜禁足林栖阁,没什么实质性处罚。
……
次日,一早
“行了。”
叶提见富桂要往下说,呵斥了声。
富桂当即弯腰拱手,“小人糊涂。”
其实什么算是非议主子?
盛府的下人有几个不非议主子的?
可叶提越是如此约束,富桂越知道,这位小主子未来必有成就。
汴京,天子脚下,是扬州府可比?
仆人的一言一行彰显主子的治家水平。
“都准备妥当了吧?”
叶提吸尽最后一口小米粥,将白瓷碗递给丹橘,问道。
富桂看了眼丹橘,面露疑色,见叶提并无避讳的意思,只郑重地点点头,没张口明说。
“好,你去那儿候着。”
叶提吩咐了句,略检查仪表,迈开大步,往葳蕤轩去。
他都不用问便宜舅舅在哪过夜。
舅母昨晚那么大火,舅舅不帮着杀一杀,怕是要翻天。
正在用早食的盛纮和王若弗听叶提来请安。
盛纮倒没什么,乐呵呵的。
王若弗眼一翻,很是不开心。
盛纮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腰背,赔笑道,“提儿到底是好孩子。”
顺畅不少的王若弗见盛纮这般,却是不好拂他的面子,可也不想见叶提,起身欠了个礼,“我去叫你那贪睡的女儿起来。”
盛纮点点头,见她走远,才唤叶提进来。
“外甥请舅舅安。”
盛纮对叶提昨儿的表现不解,他不是自家大娘子那等直肠子的人,他还是有点曲折,有自己的小道道的。
“提儿此来,所为何事?”他端着架子,问道。
连寒暄都掠过,还这般严肃。
叶提心里暗幸。
还好,便宜舅舅智商这些年未给林栖阁那位磨光。
“舅舅,之前约好,外甥来请舅舅一起,去千金堂给杨郎中道谢,还有吴知县府上,也得走一趟。”叶提泰然道。
“嗯。”盛纮喝了一口原阳米粥,指了指叶提,像是训斥的口气,道,“我听说了,杨郎中是你从吴知县手上‘抢’走的,家里是无人吗?要你一小辈这般?”
叶提脸色一正,道,“舅舅,若没六妹妹当初在大姐姐聘宴上力挽逛澜,外甥怕是站在这儿的机会的都没有,六妹妹所求,我必尽全力。”
“胡说!”盛纮将羹勺摔下,怒道,“我是那不明是非、不公不正之人?”
叶提当即深深弯腰,“舅舅明鉴,外甥绝无此意。”
他嘴上抱歉,却暗暗腹诽。
是与不是,也很难说啊。
只看待会儿,便宜舅舅表现如何吧。
一旁的女使连忙将摔裂的羹勺更换,屋里气氛一时紧张。
盛纮看着依旧弯着腰的叶提,想想又无奈。
他虽这么说,实际却如外甥之言。
若华兰聘宴被搅和,自家那大娘子怎会想着去辨明来龙去脉,第一时间就会逐叶提出府。
他摆了摆手,“算了,你也是实诚之言,晓得知恩感恩是好事。”
“谢舅舅理解。”
叶提站了会,与盛纮上了同一车驾,出了盛府。
没一会,舅甥两人去千金堂谢杨郎中的消息传到王若弗耳中,林噙霜却是听不到,林栖阁现在由几个粗使婆子看得严严实实。
千金堂扬州府远近闻名,每日上门的病人就不少,更别提请出诊的那些大户人家,若不是早早与杨郎中有约,仅凭盛纮正七品通判,怕是也难见到。
药香四溢的一间诊室,晨辉照得亮堂堂,一侧的墙上挂着孙思貌的画像,小学徒端来茶水后离开,屋里里仅有叶提、盛纮和杨郎中三人。
“先生圣手慈心,前几日多有辛苦,今特来拜谢。”
一番互夸的寒暄后,盛纮总算进入正题。
杨郎中眯眼摆摆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问道,“不知那小娘子是否已无碍?”
盛纮脸上笑容一顿,想了想,道,“期间倒是醒了一次,如今还是昏迷,这几日都是照您的嘱咐,小心看护,按时用药。”
“嗯…”杨郎中食指和大拇指捻着一撮胡须,搓了搓,一番思索,起身道,“我再开一道方子。”
盛纮赶忙起身拱手,“如此有劳先生。”
叶提作为小辈,自然是有样学样,还得躬身表示谢意。
“不妨事,不妨事。”杨郎中边写边道,“小娘子的情况也是少见,胎儿竟养得如此之大,我之前问过小郎君,府上之前未请郎中吗?”
他语气自然,仿若寻常看诊询问。
叶提暗暗给这位先生竖了个大拇指。
给力嗷。
盛纮眉头一皱,默默回忆,赔笑道,“请倒是请过,许是下人不识,请了个医术不到家的江湖骗子,劳您费心了。”
杨郎中停笔看了他一眼,笑笑,也不搭茬,将方子写好,便送这舅甥俩出去。
弄得盛纮一头雾水!
“这是为何?”
他拿着方子,望着被学徒引往药堂别处的杨郎中,以为是自己哪里不妥,惹得杨郎中不悦。
“舅舅,走吧。”叶提沉声道。
盛纮收回视线,看了看方子,又笑了笑。
也罢,到底他没几日便入京。
若他继续留在扬州,是要把话问明的。
“好,回家。”
他语气很是轻松。
叶提却摇摇头,“舅舅,不是回家。”
盛纮刚迈出的步子一顿,“不是回…嗯?你要去哪?”
叶提对上他疑惑的双眼,俊脸挂起淡淡笑意,“舅舅不想见见您话里的江湖骗子吗?”
盛纮有一瞬间的迟愣,又脸色嗖地变了,目光渐渐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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