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希尔洛第一次见到波尔波的那天，这个男人正在进食中，他晾了那个特意来见他的人很久。当他吃完最后一只纸杯蛋糕的时候，才终于用余光扫了一眼，确认对方的大致模样。
“哦……”他挪动了一下肥胖的躯体，好让自己正面朝着玻璃墙之外的人。
与他一墙之隔的是个女人，穿着最普通不过的宽松衬衣和背带裤，很中性化的打扮应该是想最大限度地弱化自己的存在，但是妙曼的身体曲线让人无法视而不见……但仅仅是这种程度，对于见多识广的波尔波而言完全算不了什么。
希尔洛面对着玻璃墙内身体庞大的男人，面色如常。
“我知道你，希尔洛——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与你见面，你觉得为什么呢？”波尔波开始了第一句寒暄，是以发问的形式提出的。
“这个嘛，你觉得合适就可以，我并不是很在意。”希尔洛依然一动不动。
波尔波停了几秒，开始替自己倒酒，过程中他继续自己的话：“你只是对此一无所知。虽然你看起来若无其事，但我知道你在紧张，人在紧张的时候无外乎是那几种姿态，你习惯性用拇指的指甲刺激自己中指的指腹，这是心理脆弱的表现之一哦。”
被波尔波这么说，希尔洛突然感受到右手中指指腹处传来轻微的痛感，拇指因为用力的原因关节处略有颤动。
“你惯用右手，左右肩高有点不协调，通常是由于长期状态导致的。是什么让你放弃了原有的生活，可以回答我吗？”波尔波问完，饮下了红酒。普通人使用的高脚酒杯放到他手里，小到夸张，像是微缩的工艺品。
“我曾跟着父亲干些体力活，现在想要寻找能更好地活下去的办法。”希尔洛面无表情地念着预先准备好的台词。
听她说完后波尔波发出一阵类似嘲弄的大笑。
希尔洛没忍住指节继续微微发力，让疼痛刺激自己的神经，好让自己保持在一个相对平静的状态中。
“希尔洛，你的回答是在强调你希望从组织这里得到什么，却回避着你能给组织带来什么。那么现在，我要开始「面试问题」了。”波尔波晃着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身体往前倾过来，“当一个人选择另一个人的时候，你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呢？现在可不是你继续耍花招的时候了，你要如实回答我，希尔洛，我能听出一个人回答的真假与否。”
“最重要的是……”希尔洛想了一会，决定实话实说，“能否信任这个人。”
波尔波点头，看起来很满意，他的下一句问句提高了音量：“是吗，那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值得别人信任呢？”
“我——”她没法迅速作答，这是没有事先想好的问题。
“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也知道推荐你来找我的人是谁。现在，你想清楚了吗？”波尔波等得有些无聊，随手打开了墙边的暗门，里面是在这个地方绝对不应该出现的个人物品仓库。他又想吃点什么了。
“我能回报组织的唯有自己的性命而已。”希尔洛终于低下头，“如果不是那个人，我或许会被干掉，运气好些的话，也会被送进监狱，然后过不了多久之后，被迫彻底消失。如你所见，我现在正是除了孑然一身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回报的东西了。”
“你……还真是一无是处啊，组织要你的命有什么用呢？”波尔波终于找到了心仪的饼干，他抓起一把一股脑丢进嘴里，然后含糊地说，“无意义的牺牲可不能带来任何帮助，虽然你上一个问题回答得不错，在选择一个人的时候，最重要的恰恰就是「信赖」，但是如果这个人没有才华，再加上是个蠢货，这种信赖对于组织来说反而不是什么好事。这种人在我的眼里……”
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了个饱嗝，但他并不在意对方是否会觉得他行径粗鄙。
“怎么说呢，这种没有才能的人，在我看来不过就像是过期的速食食品一样，只会被丢掉。”波尔波差不多认为这次交谈已经结束了，他拍拍身上的饼干屑，站起来走到玻璃墙跟前，对着外面的希尔洛开口，“接下来我要测试的，是你能力的上限。你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我很期待。”
此时希尔洛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她稍微放松了紧绷到现在的神经，问波尔波：“那我需要怎么做呢？”
“不需要你特意做什么，过来把它拿着。”关押波尔波的房间，玻璃墙之外的墙面上打开一道悬空的小窗，他在上面放了一张纸卡片。
希尔洛慢慢走到小窗口，卡片上写的是一行地址信息，她回头看向波尔波：“外面的人和我说过规定，不可以带任何东西进来，也不可以拿走任何里面的东西，我会记下这个地址。你现在可以把它收回去了。”
“那就好，你可要记清楚了。”波尔波依然站在原地，“我的指令是今晚去这个地方，与和第一个向你搭讪的人喝一杯酒，明天下午一点再来这里见我。”
“仅此而已？”希尔洛不明白为什么喝酒可以证明她的能力。
“仅此而已。不过，如果明天你来不了的话，说明你没有足够的能力，因而我不能同意你加入我们。还有，如果中途你逃走了或者根本没去，也是没有达成我的指示，想耍小聪明糊弄过我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这样只会证实你之前所说的「信赖」根本就是一纸空谈，到时候你面对的问题可不仅仅是被拒绝申请的程度而已了。”
希尔洛的心跳陡然加快，为什么只是去酒吧一趟而已，竟然能被他说得这么严重，难道她要见的人他早就知道？那个人的危险程度究竟如何……她建立起来的信心产生了动摇。
“但如果你达成了我的指示，并且明天按时来见我了，这说明你不仅是个坚决遵守同伴之间约定，值得他人信赖的人，更有着值得被组织接纳的才华，所以你能办到的话，我就同意让你加入组织，很简单对吧？”说完，波尔波把墙上的窗口关闭了。
希尔洛轻轻点头，心里想着如何应对晚上的事情。
“那么明天下午一点，我期待与你在此的再度会面。”波尔波用这句话终结此次对话。
—
希尔洛躲在一间废弃的仓库里，这里是死路，如果被对方找到就全完了。她为了今晚的行动，特地换上了很少会穿的裙子，她仅有的那条，结果却成了自己的累赘。
她明白现在只是在拖时间而已，没过多久那支枪依旧会顶上她的头。这该死的身体记忆一直残存到现在，哪怕她躲在一大堆杂物的背后，后脑勺依旧觉得冰凉，像被人用枪指着。
今夜她按照自己和波尔波的约定只身前往他定下的地址，是个酒吧。看来她特地翻出来的衣服能派上作用，足够吸引到那个人了，当时她仍心存侥幸。
希尔洛拿着一支度数很低的酒精饮料，站在小酒吧的二楼扫视了几轮在场的所有人，并没有找到看起来会主动前来搭讪的对象。
这个酒吧生意应该并不好，现在已经快十点了却还是门可罗雀……
因为缺少经验，希尔落胡乱判断着。
——如果到了歇业的时间，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她就这样回去了，第二天按时去见波尔波，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呢……
如果波尔波宣布结果为不通过，这么一来她既辜负了加雷的期望，又使自己落得前途难料的下场，很难保证穆尔穆特的人会不会就此放过自己。明明已经借他人之手完成了复仇，就算在当时死掉也没什么遗憾了，可时间一长又产生了想要活下去的念头，这是为什么？
当希尔洛回过神的时候，她注意到自己已经将视线停留在了一个花花公子身上很久，这种人习惯性被各式各样的女人环绕，所以这次就算是她主动出击，对他来说应该也并不奇怪吧？应该还算是个安全且容易上手的搭讪对象……
就在她提起裙角准备走下楼梯时，身后有个听起来文质彬彬的声音叫住了她。
“小姐，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很久了，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希尔洛心跳突然加快，波尔波所指的人出现了，可她之前完全没感觉到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她托着酒杯缓缓转过身，站在她身后大约五步距离的人戴着玳瑁框眼镜，对她浅浅一笑的样子很是斯文。
从穿着上来看，那个人像是个普通的白领职工，希尔洛紧张地抿了一下嘴，他不是之前被她所观察的人群中的任何一个，这个人是从哪里来的？
“请务必原谅我的冒昧，虽然这是你我第一次见面，但我总觉得自己一定在之前就见过你……啊，我不太会说话，如果惹你不高兴了的话……”那个人脸上浮起一片羞涩的红晕，他低着头小声说，“不过，你的酒已经喝完了。”
然后他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与二层楼隔着相当一段距离的吧台那里立刻就有人做出了回应。
“不知怎么的，才刚看到你就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到能与你无话不谈的地步了，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随着侍者往希尔洛的酒杯里倒酒这个过程的开始，那个男人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话，和他那副看起来斯文羞涩的模样完全不匹配。
希尔洛愣在原地，她想起来还没有说明自己的喜好……这一切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而且她从余光里看到，侍者在替她倒酒的时候偷偷在她杯子里加了点什么。
侍者已经没有要做的事了，但是他没有选择离开，在她正面突然过来搭讪的男人也正一步步逼近过来，看起来没什么危害的外表极具欺骗性，希尔洛放在背后的左手摸索到了一直被她藏在身上的小刀，将它握紧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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