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章‘好主意’

袁父袁母不说话了。

        他们的确没见过外面的世界，眼界不宽，但是不代表他们没有人生经验。

        袁剑河这话说的没错。

        袁剑河见父母能够听得进去，也松了口气，“如果我们再生个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你们就都死心，以后别再提这茬，也别再为难展眉，对羽书也一视同仁，能吗？”

        他加了句：“展眉伤透了心，身体底子也伤了，得养一养，等过两年，我慢慢和她商量这事，你们别心急，也别催促，让我来办，也设身处地想一想展眉的心情，人家妈妈的心情，至于儿子，能生下来最好，生不下来，也是我命里没有儿子，咱们就这样了，也就定定心心、踏踏实实的过日子，行吗？”

        袁剑河实心实意的跟自己爸妈说着交底的心里话：“我们家有今天不容易，现在的生活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找点事出来呢？”

        袁父还想说什么，袁母拉住了他，冲他摇了摇头，袁父忍了忍，没再说什么：“要是你媳妇儿能想通，再生一个，也好。”他叹了口气：“我们是有点传统思想，是心急了点，也是确实想要抱孙子，这我们都不否认，可我们固然有私心，却也不是全都是私心，也是为着孩子。如今政策开放了，多生个孩子，就是多给他哥伴，多给他个亲人，将来总有一天父母会老去，等你们老了，羽书需要有人帮忙的时候找谁呢？你看看，你现在有事有你姐，展眉将来还能指望她弟弟，可是羽书到时候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你们忍心吗？”

        “等我和你爸老了，还有你和你姐交替着照顾；可等你们老了，全压在羽书一个人身上？你们想过她到时候上有老下有小有多难吗？”袁母补充：“就当我们自私好了，剑河，你也想想，有时候也劝劝你媳妇，我和你爸说话不中听，做事也做的不漂亮，但我们心地不坏，也没那个害人的心思，你好好替我们说说，等她消消气，认真考虑一下，啊？”

        “我知道了爸妈，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说好了，这事就到此为止，你们别急，我们也慢慢办，我和展眉都还年轻，要孩子还有的是机会。”袁剑河松了口气：“何况，这次的事展眉到底伤着了，需要好好调养一下，心情也需要恢复。”

        “那是，我们也就是这个意思，不是催着你们生二胎。”袁母赶紧说：“你帮着宽慰一下，我们当时确实考虑不周到，让孩子伤心了，但我们现在也不好多说什么，怕她多想，你就多替我们说说好话。”

        “我会的，展眉也不是那种极端的性子，她只是现在太后怕了，你们不要逼着她，理解她给她点时间，到时候我们会商量好的。”袁剑河安抚着父母。

        这场谈话，以双方退一步为终结，袁剑河自以为解决的很圆满，而袁父袁母目送着傻儿子离开之后，袁父脸色立刻一变。

        “你跟儿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别说那女人能不能被说服，就算能说服，再生个女孩儿又有什么用？”

        袁母赶紧说道：“孩子他爸，你听我说啊。这事我是这么想的，现在咱们闹得这么不愉快，儿子心里肯定恨着咱们，虽然说堂哥那边出的主意管用，可咱也知道，人家看我们的热闹看的起劲，要说真心为我们好，那才怪。”

        袁父不说话了，嘟囔：“那又怎么样？至少办法是中用的，你不看这几天儿子对那个女人有看法了吗？”

        夫妇两已经连苏展眉的名字也不肯提了。

        甭管别人怎么想，法子有用才是重点，这些年就看儿子偏心到了极点，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他们这是好不容易扳回一城，现在是又要让儿子拐回去吗？

        “可是儿子察觉了，他要脸，咱们也要脸，既然法子有了，就没必要再让人看热闹了。”袁母淡淡地说：“就这么一点点的磨，还不怕他心里有疙瘩？有了疙瘩就好办了，至于那个女人生不生二胎，她肯生，那咱们能让她继续生，就能让她生到儿子再停；她要不肯，等过几年，剑河这日子出头了，就有的是女人看给他生儿子，到时候又何必非要她的肚子？”袁母冷酷地拿出了替代方案。

        袁父倒吸一口冷气，但随即他也明白了，点了点头。

        说到底苏展眉的死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孙子！孙子！

        他们老两口这几年因为儿子的职务关系，倒也是有长进的，比如现在他们就很清楚，袁剑河这几年在澜沧市干得不错，就算暂时调不回楚门市也不打紧，他的实绩摆在那里呢，板上钉钉的，他有这么年轻，再磨几年，坐稳了，一步步升上去，未来不可限量。

        而苏展眉呢，确实也不错，可是就算地税那边吃香，就算她年纪轻轻就是个科长，据说要不是这次生孩子耽误，可能又要升职了，但那又怎么样？他们儿子马上就要是□□了！

        而且，苏展眉马上要三十了，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呵，也就看看她到时候凭什么在抓得住袁剑河的心！

        而且夫妻两长期分居，袁剑河是个男人，到时候他们安排一下，来个擦枪走火的，也不为别的，生个儿子就行，再打发了，到时候苏展眉能怎么样？真能毁了自己下半辈子的依靠去告发不成？她那时候也人老珠黄了，又敢做什么呢？

        袁母一声冷笑，到时候，她不还得乖乖认了，替袁剑河养儿子？若是不想弄成这样，那就争气点，识相点，这两年自己生！

        袁父被袁母说服了，觉得有道理，何苦为这点子事跟儿子闹的离心呢？倒不如坐等时机到来，到时候，害怕却肯给袁剑河生儿子的女人？恐怕就是大城市出生、研究生学历、貌美如花的处女也得排着队让他们挑呢！

        袁剑河夫妇压根不知道袁父袁母心里打着怎么样的算盘，日子照样过去，袁剑河每天忙着手头的工作，有空就跟罗宝扇这边联系一下看看苏展眉和女儿袁羽书的情况，再关心一下父母有没有作妖，而苏展眉再住满了一个星期的院之后带着小小的袁羽书出院了，住进了月子中心安安心心做月子。

        要说这钱是贵，但是花的也真的值，每天三餐三点外加水果，每顿饭都做的有滋有味，而且孩子也被照顾的无微不至，罗宝扇和袁星都没怎么使力，就陪着苏展眉一起休养了。

        苏展眉也恢复得不错，等离开月子中心的时候，脸色已经重新恢复了红润，整个人体力精神也好了一大半。

        只是苏展眉跟单位商量过，她这个职位到底大小是个负责任，事情不少，而且年底结算事情多，所以罗宝扇给苏展眉做双月子的打算算是落空了，这眼见得出月子就十二月份了，苏展眉打算月中归队，至少忙完年终结算之后在休息一段时间，他们这份工作却是各方面条件好，但是忙起来也确实真的忙，责任是真的重大。

        罗宝扇没办法，庆幸自己当初定的月子中心靠谱，钱也没白花，只是她和袁星都不是没工作的人，罗宝扇已经跟学校签了合同，接受了退休返聘，每天虽然只要去学校半天上课，备课之类的都可以在家做，但也不能全天带孩子，为这个，他们干脆在出月子前跟月子中心又定了月嫂三个月，把孩子带大一点，多跟月嫂学着点，也好到时候自己上手。

        袁星也调整了一下工作，她倒不觉得为了带小羽书自己做的这点是牺牲，她这辈子注定是没有自己的孩子了，这是弟弟的亲闺女，她和苏展眉母女也算投缘，几乎就把侄女儿当亲闺女看待了，为她做点事心甘情愿。

        而且她现在也去不缺钱花，工作也稳定，有个孩子当心里寄托，只觉得人生终于圆满。

        苏展眉对此当然很感激。

        在这桩婚姻里，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最该感激的人就是袁星。

        袁剑河总是那么忙，就算夫妻感情曾经深厚，如今也并没有消散，可是婚姻需要人气，而这些年，真正给她帮助的却是袁星。

        袁星对她的无微不至，几乎是关怀备至，尤其是对小羽书的细心真心，让苏展眉说不出重华来。

        离婚的念头一直都没有消散，哪怕事后和袁剑河电话沟通过无数次，苏展眉也好，罗宝扇也好，对于那晚上发生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

        谁能不怕呢？

        谁不怕自己的命被拿捏在根本无所谓你死活的人手里呢？

        苏展眉怕，罗宝扇也怕，他们袁家不在乎的，却是她苏展眉最在意的啊——罗宝扇是坚决的主张离婚的，这种事能姑息吗？能有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这只能证明袁剑河姐弟是基因突变，但是他们的父母却有一颗冷硬的心肠，绝对不会把苏展眉的生死放在心上。

        那些残酷的想让苏展眉一定怀出男胎，生不出来就打胎的决定，哪怕袁剑河没提起，袁父袁母也没敢在她们面前说，可罗宝扇还是想到了。

        之前没想到，是从来没有以最大的恶去揣度人心；如今想到了，又有什么猜不出来的？可也正因为这样，罗宝扇不寒而栗。

        她不敢想象，若任由事态发展，什么也不做吃了这个亏，就算当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危害，可等以后呢？

        她的展眉，她的小羽书，又会怎么样？

        罗宝扇不敢再指望袁剑河，她对袁剑河没有看法，但也不再认为他有能力保护苏展眉和孩子。

        不过，做决定的人到底是苏展眉，她和袁剑河夫妻一场，又曾真心爱过，要她做出离婚的决定，罗宝扇也知道很难。

        苏展眉确实有些逃避这个问题。

        之前是因为身体精神承受不住，她也不想过多的思考，能拖一天拖一天，现在，因为袁剑河，因为袁星，加上年底马上要复工，她也是一堆事情要忙，苏展眉又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不过，她也知道，这样不是办法，这事情总得要处理的。

        虽然对袁剑河的感情仍在，信任依旧，可是对于她的公公婆婆，苏展眉却是半点也不敢含糊。

        就这样拖着熬过了年底结算的日子，翻过年来，过年之前，小羽书要过百日了。

        正好单位的事告一段落，领导也很通情达理，让苏展眉年前休整一下，过个好年，过完农历十五再正式复工，顺便他们也去给小羽书的百日宴上热闹热闹。

        袁剑河也早就算好了时间赶了回来，袁父袁母也来了。

        这段时间，袁父袁母的表现还真没什么可挑剔的，至少表面上很诚恳，对小羽书也很关心，隔三差五打电话询问孩子的情况，嘘寒问暖的仿佛他们真的很在意；但最让罗宝扇和苏展眉膈应的还不是这个，他们关心孩子他们当然高兴，但是，很明显，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

        对苏展眉身体的‘关心’，就差没直接问‘你还能不能再生’这个问题了。

        这不，苏展眉出院的时候和产后复检的时候，医生都跟她说，她这一胎生产的时候伤了元气，再次要孩子恐怕不容易，这事儿让袁父袁母知道之后，这明晃晃的问题就隔三差五了。

        倒也不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就是又心酸又觉得好笑，那种多年真心喂了狗的感觉说真的还是挺恶心的。

        可是袁父袁母不要脸，苏展眉不能不要脸，哪怕心里恶心的要死，也不能直接撕破脸，这么多人呢，她和袁剑河又还没离婚，她只能忍着。

        但真够让人不快的，也不知道是袁父袁母现在擅长伪装，还是袁剑河真的心思不在这儿，他竟然毫无发现父母的用意，这更让苏展眉憋屈。

        敬完一圈酒，看苏展眉走神，袁剑河轻轻碰了碰苏展眉的胳膊，低声问道：“怎么？哪里不舒服吗？我看你脸色有点苍白。”

        苏展眉摇了摇头，捏了捏眉心没有说话。

        袁星细心，她到底比袁剑河了解袁父袁母，也比袁剑河更知道苏展眉的生活状态，她连忙拉着苏展眉坐下来：“展眉，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宴席一时半会也不会结束，刚刚敬完酒，能歇会儿，可别空着肚子，不然一会儿应酬更难受。”

        今天来的都是领导、同事、场面人，不能马虎。

        苏展眉当然也明白，她坐了下来就开始吃东西，袁星赶忙给她舀了点她爱吃的东西让她赶紧吃。

        袁剑河也在一边小心的看着苏展眉，他能看出来妻子的眉心是散不开的郁气，心里也担心着，可偏偏他这些日子都是来去匆匆，也没时间跟苏展眉好好谈心。

        稍微有点功夫，两人还要带孩子，聊会孩子的事情和其他手头的工作，也就没时间说别的了。

        当然，袁剑河可以不说那些，但是他也看得出来，苏展眉是故意避而不谈。她还没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袁剑河也就不去逼她。

        到底那些事对苏展眉的伤害太大了，她需要更多一点的时间来修复自己也是正常的，自己到底不能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如果没能一次把问题解决，这样把伤口撕开却又不治好，不是更麻烦？

        所以袁剑河只有每次小心的看顾苏展眉，照顾她，各方面的。

        而这一切看在袁父袁母眼里就是怎么都无法接受，他们的儿子——一个马上要升职，快当□□的儿子，对着一个下不出蛋的母鸡小心翼翼的伺候算怎么回事儿？她苏展眉怎么就这么不要脸？都要不能生了，还给自己儿子甩脸子？

        他们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就在席上当着苏展眉的面嘀咕了起来，袁母脸色难看的起身给袁剑河夹吃的，又对兄妹两人横眉冷对：“你们自己不饿吗？她又不是没有手不知道自己要吃什么？要你们两个人伺候着？赶紧吃！”

        她声音不高不低，但苏展眉是听得见的，只可惜苏展眉懒得理会她，眉头都没动一下，权当她不存在，袁剑河也只是看了他妈一眼，给了个眼神警告。

        袁星说：“妈，你这什么话？今天什么日子，咱有话能回去再说吗？”当着这么多领导找茬，你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是故意想给你儿子没脸？

        让人看你儿子媳妇的笑话有趣吗？真不知道丢人？

        袁母满肚子火气被他们堵了回去，当然相当不乐意，至于罗宝扇？她只是冷哼了一声，也当做没看见，更坚定了她劝说女儿离婚的念头——什么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该拆的不拆那才是真正的害人不浅！

        这种婆家还留着过年？

        然而袁母满肚子的火气不能消不能发作，她当然不乐意，旁边还有个恨不得事情闹得更大一点趁机让儿子甩了苏展眉的袁父——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两家父母倒是达成了一致！

        袁父袁母已经认定苏展眉是个鸡肋，可又碍着儿子不能动手，简直烦恼极了。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不买袁父袁母的账的，他们到底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不是吗？

        这不，跟着袁剑河一起来的行政秘书林鸾看到这里气氛不对，就走过来打圆场了，她今年26岁，从名牌大学毕业，虽然也是小城市走出来的姑娘，可是却为人爽利开朗，没有半点小家子气，做事风格也特别爽快，组织能力、口才都很厉害，毕业分配到袁剑河那边，没多久就成为袁剑河的好助手，袁剑河还曾跟苏展眉提过，觉得这姑娘再这么打几年基础可以提上来独当一面了。

        林鸾年轻，长得虽然不是很漂亮，但是却青春洋溢很有活力，又嘴甜会讨长辈喜欢，这几天和袁父袁母处的很愉快。

        在亲家这边一直不得志的袁父袁母遇到了林鸾，倒是非常有知己的感觉，真是一见如故。

        比如这时候，林鸾笑着过来刚打趣了两句话，袁父袁母的脸色就和缓了很多，林鸾又趁机劝说两人去休息时歇会儿，袁父袁母本来就觉得在这儿话不投机半句多，就立刻同意了。走的时候，林鸾还亲热的挽着袁母的胳膊。

        看着几人的背影，罗宝扇和苏展眉交换了一个目光，一起看了一眼袁剑河，母女两心照不宣。

        袁剑河却对此一无所觉。

        其实也不怪他迟钝，他这人基本上都把心思用在工作上，稍微多出来一点心力就忙着关心妻子女儿，看看父母有没有再给他找事，哪有空去管别人打什么主意？

        打什么主意都不要紧，只要不是妨碍他工作！

        苏展眉心下叹息，摇了摇头，突然觉得头痛，她这会儿倒是真的觉得，她和袁剑河该有个了结了，既然当初是自己一门心思的要，不如就如今也让自己主动的结束吧，再这么下去，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丑事来。

        自从生孩子那晚之后，苏展眉已经觉得，无论袁父袁母做出什么事情来她都不会觉得意外。

        但是这不代表她乐意变成丑闻里的一个人物。

        苏展眉的眼神变得很快，袁星这段时间一直都在陪着她，立刻就看出来了，她心里一紧，看看毫无觉察的弟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得提醒着点弟弟，免得满脑子只有工作的袁剑河中了招，也免得父母出昏招。

        林鸾是不错，可是这姑娘一看就野心勃勃心机很重，回头……

        袁星不敢想，她找了个理由拉着袁剑河出去了，她得抓紧时间。

        人都走了，苏展眉吐了口气，再次揉了揉眉心，轻声疲惫对罗宝扇说：“妈，你说得对，这事，我得有个决定了。”

        罗宝扇拍了拍苏展眉的背，女儿这些日子的改变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离婚哪是这么容易做的决定？尤其羽书还那么小，他们当年的感情又是那么好，现在说放手就放手，苏展眉这样重感情又敏感的女子，又怎么可能感觉痛快？

        只是，为人处世，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没错，姑娘啊，这事儿，必须得了断了。”罗宝扇坚定的说。

        母女两再没有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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