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无处可去

盛夏时分，校道上传来的蝉鸣，那蝉鸣声很是嘹亮。在2-5年的时间里，它们经过4次蜕皮才可以出土。它们在盛夏中尽情歌唱着它们的一生，用尽全力诠释着它们那短短几星期的生命。几年的准备只为那短短几个星期的盛夏。林枫澄有些羡慕那些蝉，即使生命很短暂，即使要做着很久的准备，可它们的生命是尽情地绽放的，它们是用尽全力的去诠释那短暂的生命。

        在没有什么人的校道上和韩致珩这样沉默地走着，林枫澄实在是觉得这安静的氛围太过于诡异了，抬起了垂着的头，摸了摸鼻子，极力装作很平时一样的语气，“韩致珩你哪里不舒服？”

        “没事。”多一个字都没有。

        “你不是说不舒服请假吗？”林枫澄那双眼睛眨了眨。

        林枫澄这种谎都会信，这种借口都看不出来。不管是什么只要你说，林枫澄就不会怀疑，即使他明知道是骗人的，可他很懒，懒得去猜测，所以他会直接选择相信，这不是一种信任，只是一种无所谓。

        “我只是不想上晚自习而已。”韩致珩说得很理所当然，他的一只手放在口袋中，一只手自然垂下，穿着洁白的校服，背很挺，人又是少年中的清瘦，很是高冷。

        “哦，你逃课。”林枫澄狡黠地笑了起来，那小梨涡挂在那张纯真的脸上。

        “那也比某个人交了九门白卷好些。”韩致珩一击即中。

        林枫澄一下就心虚了，眼睛四处看，“韩致珩，你不去拿车？”已经过了停车棚了，可韩致珩并没有要去拿车的意思，而是一直在自己的身边走着。

        “嗯”，韩致珩没什么表情，继续朝校门走去，“一起打车？”

        林枫澄想了想也无所谓，他点了下头。林枫澄的手机一直在口袋中不停地震动着，他拿出一看，是林建成，又是打电话来骂人的，林枫澄有些慌乱地看了看身旁的人，韩致珩没有注意到什么。

        “韩致珩”，林枫澄示意了下电话，走到一边接了起来。

        “林枫澄，明天回来一趟”，不是自己意料中的骂有些意外，“到时和陈阿姨一起过个节，顺便你也见见陈阿姨的儿子。”

        “我就不回去了，我在这里挺好的”，林枫澄不想再听到些关于那个女人的，尤其是还要见她的儿子，这不就是在过节这个好日子里给自己添堵嘛，“就不打扰你们了。”

        “林枫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学校的事？你以为我是和你商量的？”林建成还真是沉不住气，还没几句就被激成这样了。

        “你知道就知道，反正你也该习惯了，我之前不也是交白卷你那么大气干嘛。”林枫澄用着平静的声线阐述着一个事实，“至少我还在考场中，不像是那中考我竟然在公安局里。”对面的林建成一下就被噎住了，没有再说些什么了，只是叹了口沉重的气，这口气不知道是压着他自己的还是压着林枫澄。

        “自己在外边照顾好自己，要不要我叫孙姨煲些汤到时让陈叔带过去给你？”林建成一个在商场上说一不二，不服软的人，可面对林枫澄那软硬不吃的性格也束手无措，说道底还是自己的儿子，说到底自己亏欠他。

        “不用了”，林枫澄看了看，韩致珩正低着头在手机上敲打着什么，应该也是跟什么人发信息吧，“我到时和同学一起过。”

        “嗯。”林建成还是忍不住替那个女人说话，“你陈阿姨还想着明天你回来给你做一堆吃的，到时大家一起过个节吃个饭。”林枫澄不想拆穿他的想法，那只是他们想要的，不是他自己，那时大家都会不开心，何必呢。不到一个月要他接受一个别的女人进入他的家中，进入他的生活中，再说了那个女人已经进来了，他只是逃走了，他是人，不是什么没有感觉的玩偶，他没有说任何反对的话语，也没有做任何破坏的事，他只是需要时间调节，而不是一下子就把他推向了十字的马路口。

        林建成又交代了几句就挂了，林枫澄是个倔强的人，就像现在明明红了眼已经蒙上了雾气却还是不肯让那泪水滴下，明明很难受，还是逞强地告诉自己没事还是放空着自己的一切情绪。

        “给。”韩致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身边，从口袋中拿出了一颗巧克力递给他。

        林枫澄吸了吸鼻子，没想到韩致珩这种人竟然会喜欢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忍不住笑了下，还是很强地说着，“你哄小孩啊。”他将巧克力剥开，那巧克力一下子就因为口腔中的高温而融化了，那甜味、可可味一下就在口中散开。

        “你不就是。”韩致珩看着他红了眼的人，睫毛都在颤着，

        第一次这么说，让林枫澄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也不小了，“我快十六了，不是小孩了。”他嘟囔着，嘴里的巧克力越来越醇香，在里面慢慢地散开，他那低落的情绪也因为甜也被掩盖住了。

        “紧张？”

        “嗯？”林枫澄不明白韩致珩的意思，他都已经被骂了，还会紧张什么。

        “我没说考试。”韩致珩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他，林枫澄不自然地扭过头继续走着，还是嘴硬地回了一句，“那我还能紧张什么？”

        “紧张只是一种情绪”，韩致珩的声音很轻却有着力量感，“人会紧张很多东西的，有些东西的紧张只是因为害怕，可有些害怕是可以不去面对的。”林枫澄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不知道应该是感慨韩致珩的敏锐还是反感他的拆穿，韩致珩看了下他，“如果害怕、不想就不要勉强。”

        林枫澄看着那一脸冷淡平静的韩致珩，有些好奇，“韩致珩，你会紧张吗？”他想问的是‘你会害怕吗？’可又想‘害怕’这个词，问的这句话过于亲密了些，他换成了比较疏远些的‘紧张’，他觉得韩致珩不喜欢别人过多的探究他的事，‘紧张’要比‘害怕’没有那么强的联系感。

        过了好一会儿，他以为韩致珩不会回答他的时候从他头顶传来了一句很轻的“会”。林枫澄抬起头，韩致珩说“会”，韩致珩也“会”，原来看着那么清冽的人那么冷淡的人也会。

        “看路。”

        被抓包的林枫澄赶忙转过头，手不自觉地拉了拉书包的肩带，底气不足地反驳着，“我有在看。”

        “嗯。”

        一路的沉默，就连在车上时，两人也一人坐一边，没有任何的交流，下车后林枫澄也只是静静地走着，韩致珩也只是默默地在旁边。

        “韩致珩”林枫澄的声音有些小而伤，“你说月饼为什么是圆的。”他看着天上的月亮，月亮也是圆的，什么都是圆的，就他是缺的，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太悲伤了，他不喜欢这种悲伤的情绪，太难受了。

        “想吃吗？”韩致珩不喜欢这样的林枫澄。

        “韩致珩，你明天回家吗？”林枫澄转头看着他，韩致珩的脸就像是月亮一样，清清冷冷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问着这个问题，可他希望韩致珩不回，这样他好像就不是一个人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坏，不想让别人也是圆的。

        “不回。”韩致珩的视线对上林枫澄，是温柔的。

        “韩致珩，我们明天一起做月饼吧。”林枫澄的小梨涡陷了陷，眼睛重新染上了色。

        韩致珩没有应声向前走了。

        “韩致珩，我们到时就做月饼吧，反正你也不回家。”林枫澄追着韩致珩，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那双眼睛亮亮的。韩致珩起了逗弄之心，林枫澄一靠近，他就偏离一些，林枫澄也来了劲韩致珩往左他就往左，往右他也往右。林枫澄一把抓着韩致珩的肩膀，将他的肩揽过来，“韩致珩”，带着撒娇的语气，他的气息喷洒了下来。

        “你先放手。”林枫澄靠得太近，他的身体几乎是挂在自己身上的，这让韩致珩觉得有些烫手，他不敢用力地拽着林枫澄的手，林枫澄的手太细了，他整个人都是那么的瘦小。可林枫澄见他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地圈着自己的手腕就更加放肆，越是紧紧地抱着他的肩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问他可不可以，行不行，答不答应，像个小树懒一样。

        “嗯。”韩致珩最终还是松了口，原本是想逗林枫澄，结果一身狼狈的是自己。林枫澄听到韩致珩的答应，立马就松开了，一脸得意的笑着。韩致珩想林枫澄还是这样好些，林枫澄就是这样的人。

        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很是无奈，“林枫澄。”

        “嗯”他很乖的应了声，好像刚刚那样耍无赖的人不是他，有些心虚地移开眼，自顾自地说着，“我们做蛋黄馅的吧，我喜欢蛋黄馅的。蛋黄馅里面的蛋黄是鸭蛋吧，月饼还是吃蛋黄的正宗”

        “林枫澄”韩致珩又叫了一声，有些重。

        林枫澄停住了脚步。

        “林枫澄你知不知道博雅有调班制？”

        “嗯？”林枫澄从韩致珩那有些严肃的脸上感觉到他要说的事的重要性。

        “博雅每月的考试成绩都会统计起来，一学期结束后，就按照一定的比列将这学期的考试成绩进行计算，最后留在这个班的只有年级前四十。”韩致珩很是平静、机械化地阐述着，可越是平静越是不正常，他不是那种友好的人，更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林枫澄已经是例外了。

        林枫澄淡淡地嗯了声，不再看韩致珩，朝着公寓的方向走去。韩致珩有着说不出的情绪，无奈、压抑、质疑都交织在了一起，他觉得难受，却没有地方可以发泄出来，这种情绪是不正常的，是陌生的，他只能压制住自己的一切不正常的情感，那一切的源头都是眼前的这个小孩。

        就在两人各自进屋的时候，林枫澄开口了，“韩致珩，你知道的我是个学渣，连中考都没成绩的那种。”有种放弃抵抗了的感觉，林枫澄本来就是个没什么想要的，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我不知道”，韩致珩的手握了握又放松了，带着一种他都没有察觉到的赌气的情绪在里头。

        “我在哪都无所谓。”都是无处可去的。林枫澄握着门把，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他说得很轻，几乎是将整个身体的力气都随着他呼出的空气抽走了一样。

        他是没有成绩的，当初的高中他是整个学校唯一一个没有成绩降临到的，一个没有成绩的人到一个重点高中，猜疑、白眼、冷嘲热讽、孤立什么的都蜂拥而至，人们有着中“仇富”的心理，更有对那“公平”的追求和维护，他就像个异类般在人群中。林枫澄觉得无所谓，有些东西如果没有的话，说明他不需要，既然不需要，他就不会去争取。况且林建成和李季早就已经不在乎了，他又有什么是在乎的。

        韩致珩走向前，将林枫澄抱进怀中，林枫澄被韩致珩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时没了反应，韩致珩的气息将他包裹着，他的双手下垂，紧绷着身体被韩致珩轻轻地圈在了怀里。韩致珩就像是一股暖流般钻进了他的身体里，韩致珩就贴在他的耳边，很轻地说着，“明天记得早点起来买材料。”林枫澄在他的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个拥抱很短暂，就那么几秒的时间，像是一场梦，可韩致珩的味道是真的，韩致珩的温度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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