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空难

壬寅年春，三月春风料峭，斜雨轻寒。

        在人来人往的首都国际机场，归途的人行色匆匆，脸庞疲惫而深藏喜悦。而远行的人，除了喜悦更有眷恋。尽管各自都忙着归家或者奔赴远方，但很多人还是被休息里的一个身长玉立的清瘦单薄背影所吸引，有的人即使是单单站着，孤高自许，不是那么热烈张扬，却偏偏装点了别人的风景。

        总有脚步匆匆的行人停下脚步好奇探视。

        柳絮远远地坐在那身影之后，他懒懒散散地靠在座椅上，轻声低喃：“第三个…”，他身旁的男人薅了一把他卷毛，顺便把他的手放进自己的兜里，问他：“什么第三个？”柳絮用手轻轻地捏了捏男人的手：“那个男人啊~”他抬了抬下巴，“从我们坐在这里不过半个小时，他已经拒绝了三个人的联系方式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比你还受欢迎的人唉…”柳絮身旁的人脸色有点臭，掐了掐他脸，“不准看，我们回去了。”柳絮笑着拉了拉他的手，抱着他手臂撒娇“好了~~我休息好了，回家，go！”

        柳絮走出休息室时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身影，刚好瞿彦白转过身来，尽管离得有点远，柳絮还是凭借他超强的视力窥得全貌。他不知该如何形容那一瞬间惊艳，很久之后，柳絮在看书时读到“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这个句子时，他终于找到了最好诠释，冷清孤傲，遗世独立的清冷美人。

        瞿彦白并没有注意到柳絮的注视，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注意过别人的目光，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文琛，另一是与文琛有关的人。

        不过可惜的是，文琛好像并不是那么想与他有关系，瞿彦白自嘲地笑笑，他低头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而手机另一个版面赫然写着：“震惊，嘉华娱乐文总与不知名男士酒店私会，共度春宵！！有图有真相”还附带一张模糊不清的动图，但瞿彦白还是从那张图里看到了文琛，和挂在他怀里的男孩。

        他知道文琛不是会在外面乱来的人，但亲眼看见这张图，他的心像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过一样，心脏还是一抽一抽一抽的疼，也许呢？如果这是真的呢？他默默地问自己：我该如何自处？

        不过几分钟，这条娱乐新闻很快席卷了各大板块，引起了无数吃瓜群众的热议。而文琛的合法丈夫-瞿彦白，在人后看不到的地方，满目凄凉。

        即使他习惯了在身上穿盔带甲，可一遇见与文琛有关的事，他都显得那么懦弱、无能，看着手机上推送的娱乐新闻，他连打电话质问的勇气也没有，除了小心翼翼地问候之外，甚至不敢探寻所谓的真相，如果文琛真不再只是钟爱工作而有了其他的热爱呢？

        他悲哀地想：只可惜不是我罢了，我那么努力地靠近他，可上天终究不能如我所愿啊…瞿彦白想起过去母亲给他说：“如果你以后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那你就多朝他走几步，但他一直不向你走来的话，那你就转身往回走，喜欢一个人，总要留几分余地，不仅是留给他，更是留给你自己啊”可是瞿彦白是爱文琛啊，爱得他不知道该如何转身了，他没了余地，也慢慢失了自己。

        瞿彦白站在洗手间的镜子里看了看自己那张惨白的脸，露出一个比哭还丑的笑容，他在心里安慰自己：算了，文琛，我最后再向你走一步…不过瞿彦白没有想到，这真的是他走向文琛的最后一步。

        在登机之前，瞿彦白给母亲白女士打了一个电话，白女士应该是看见了那条新闻，温柔的她也发了脾气，对文琛实在不满，她在电话极力劝阻瞿彦白：”乖乖，我们回家来好不好？妈妈很想你。”瞿彦白不知是安抚她还是安慰自己：“妈妈，那个娱乐新闻是假的”瞿彦白声音很低。

        白女士哪能不知道他的坚持，她语气无奈：“算了，去弄清楚吧，乖乖~累了你就回来，妈妈想好好陪你，”瞿彦白轻轻地回答她：“好的，妈妈，我总要问清楚的，这么多年，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啊。”

        他努力提高声音，第一次在白女士面前声音哽咽：“妈妈，我第一次爱一个人，为什么爱的那么难呢？”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眼眶微红：“原来不是所有的爱都会得偿所愿啊。”

        文琛还有一个星期才能从g市回来，他不想再让白女士担心他，告诉白女士：“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嘛，妈妈，我会处理好所有的一切，我周末就回来陪你好吗？”

        白女士叹了一口气，过后又高兴起来：“算了，那你周末一定回来，我给你做你最爱的红烧狮子头，下飞机后给我打电话哦~”瞿彦白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母亲的兴奋与雀跃，自从结婚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陪陪妈妈了“好的，我会回来的妈妈。”

        不过，他没有想到，他许诺的周末，等了太久太久。虽然刚刚打给文琛的电话被挂断了，但他还是发了一个信息给文琛。

        登机后，瞿彦白看了看窗外，大概是因为有雨，离地后的天空像是行走在深雾之中，看了两眼，他闭目在椅子上养神。后来他渐渐进入梦乡，梦里是他与文琛结婚的那天，瞿彦白很快乐，在梦里无声地弯了弯嘴角，他睡得不安稳，梦境调到他发现文琛和那个男孩站在一起，他的眼睛变得很酸涩…

        然而，当灾难来临之际，一切都毫无预兆。他在梦中突然被强力颠簸惊醒，机舱内乌黑一片，混乱不堪，他听见了周围的人的无助哭泣声，小孩的尖叫声，空姐慌乱的安抚声…一切混杂在一起，人群推搡，他被推得不小心撞在坚硬的玻璃上，头晕目眩，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靠在位置上昏昏沉沉的、一瞬间很多想法涌入他的脑海之中：尽管生活不那么顺遂，我也不想那么年轻就离开这个世界；我也还没来的急跟妈妈说其实我一点都不怪她…尽管文琛不爱我，可我也还没有好好告诉他，我真的好爱好爱他啊…他努力地撑起身体，从背包拿出一个本子和笔…

        …据a市视新闻频道报道，三月二十一日十七点四十八分，从首都飞往a市的航班kz5268号的客机不慎在a市鸾凤村发生事故…不过好在有缓冲地带…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调查显示，机舱内大部分伤者已送达a市人民医院…伤亡人数正在统计之中…

        陷入完全昏迷的那一瞬间，瞿彦白想，他只是想：真可惜啊，有的人，他曾那么爱的人，直到离开，他却不能再看一眼…他还有那么多的遗憾，可是他们的故事却已经完了…他的一生不长，短短二十四年，暗恋文琛三年，与文琛结婚三年，这六年以来，最快乐的是悄悄的喜欢，最痛苦的也是悄悄的喜欢…

        他看见自己的灵魂飘荡虚无之中，缥缈的空间里传来一个苍白无力的声音“…如、如果可以再来一次，你会愿意再次爱上…”

        他看见眼泪从自己眼角旁滑落，他听见自己艰涩地发出微弱的声音：“我…”他应该怎么样呢，他还会愿意吗，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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