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被徒弟背刺的谪仙
祝舟曲仰卧在榻上，看着银白梁房顶，手里转着玉佩。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小心又谨慎。
他不像别的孩子，认为仙人就一定是好人了，他小心谨慎的暗自防备，明面上却又对着强大的师尊抱以最温顺的姿态。
他对他的师尊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既不是感激也不是仇恨，他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但无关紧要之下顺手而为的表示一下善意他丝毫不介意。
大不了将来好好学习仙法，超越师尊，然后再随意把师尊养着吧，也算是全了一段师徒情谊。
——但前提一定是，他得能比师尊强。
否则对他这样一个警惕心强，又没有安全感的人来说，师尊这样永远比他强，礼法上还能永远压他一头的存在，绝不能让他感觉到舒服和安全。
他一直抱着这种想法对师尊温顺以待，就是这样一个信念支撑着他，他相信这样的隐忍只是一时的。
直到他发现师尊是那样恐怖的存在。
强大到他开始怀疑自己。
他本是用隐忍一时来安慰自己，结果他发现——这恐怕不是隐忍一时，而是一世，只怕等他故去，都要在师尊面前装出一个好弟子的模样来。
这样一个永远压在他头上的恐怖大能，这样一个有资格管着他，让他难以由着自己性子想做什么做什么的师尊——还是个天底下万年难寻的圣父——这对祝舟曲来说，是一件多么难以忍耐的事情？
虽然说师父很少会对他灌输什么说教。
但师尊的教孩子的方式就是潜移默化言传身教，他相信自己以身作则，一定能把徒弟教好。
……笑死。
他的好师尊有没有想过？
有那么一些人，天生就桀骜不驯不服管教，天生就离经叛道不喜欢遵从世俗观念？
……天生就是恶人，本性如此。
言传身教能改？
师尊在对着讨厌的人也能公平公正的时候，他明面上温和从不说反对的言辞，但私底下不仅想把那个碎尸万段，看伏荒也是百般不爽。
他认为，被主君讨厌，不能讨主君欢喜，就已经该是万死了。
更别说伏荒讨厌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性格品性有问题的。
他看师尊不爽到，无数次的期盼着哪天师尊能因为心慈手软栽个狠狠的跟头，最好是把他最在乎的苍生都断送掉，这样狠的教训，师尊总该改这毛病了吧？
哪天要是师尊真的因为这种事栽跟头了，他一定是最高兴的。
不过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一向极会察言观色的祝舟曲却不会跟师尊逆着干，毕竟他清楚，他便是反对，他的好师尊也一定会说：
“他虽有恶，但罪不至死。我的喜好，也没有凌驾于生命之上。”
他可真不想听这话。
都弱肉强食的仙界了，仙门百家在伏荒仙君的威慑下依然是藏污纳垢，结果这九天十界的最强者，居然会这样约束自己的行为和任性妄为的权力。
祝舟曲至今都搞不清楚，他的师尊真的就是这么个万年难得一遇的奇葩呢？还是苍生道真的这么恐怖。
这真的是人吗？
这是祝舟曲发自内心的疑问。
祝舟曲小的时候好几次看到师尊，都怀疑他的好师尊到底是不是人，还是已经没有自我意识的天道，所以毫无私欲。
但这个时候的祝舟曲不爽归不爽，跟师尊的理念之争，虽然让他绝不可能会喜欢师尊，但起码也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直到……他看到了未来！
……
这是至今祝舟曲都只有一丝丝遗憾，但不曾后悔的事情。
看到未来后，祝舟曲第一反应就是——杀了他！
他一定要杀了师尊！
他绝不可能容忍将来自己会爱上这样一个人，更不能容忍自己的喜爱，是命中注定，仿佛被天道操控的毫无思想的玩偶！
而且若是他将来爱的对象，是其他人，他都不会这么警惕反感。
关键那人是谁？
是他的师尊啊！
那个跟他有着这么恐怖的理念之争的人，那个已经永远压在他头上，约束着他的行为，让他的一举一动都不敢跟师尊理念逆驳的师尊啊！
原本，他起码还可以在内心吐糟一下师尊，起码在师尊不知道的时候，还能小小的放飞一下自我。
起码，这个时候他还清楚自己是自己。
结果他看到的未来里……那个毫不犹豫改了自己的理念，在他最讨厌警惕的师尊面前讨巧卖乖的人是谁？
那个爱师尊爱到疯魔的人是谁？
那个甚至能放弃修为，也要讨回师尊的喜爱的人是谁？
——反正，绝无可能是他！
哈哈哈哈，天命，天定姻缘，天作之合？
可笑！
在看到未来以后，祝舟曲短短一夜，就把自己身上的杀意收敛了个干干净净。
他清楚自己的师尊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那么……他想要杀了师尊，只能收敛好自己的杀意，只能讨到师尊的信任，甚至喜爱，他就有一定把握能抓到机会，不说杀，废了师尊也不是不可能。
首先他暗示师尊自己最近很乖，想要礼物。
伏荒果不其然，觉得很有道理。其实伏荒对他一直是有点愧疚的，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师尊总是要么闭关，要么处理公务，很少给予唯一的徒弟好好的教导，还有爱和关心，怕自己唯一的徒弟心理有什么问题。
所以不出意外，答应了。
之后祝舟曲再假装要去一个地方历练，师尊陪他去以后，就遇到了那个他想要的目标——九道台。
师尊虚空取九道台的被伤到的时候，没有人知道那一刻的祝舟曲有多高兴。
他是第一次看到师尊受伤。
这是不是意味着，九道确实是可以重伤到伏荒仙君？
当时伏荒感受到自己的弟子这么高兴，也没多想，只当弟子是高兴第一次见到仙器。
这仙器拿到手以后，伏荒就给了祝舟曲。
因为伏荒心里清楚，东西放在他这里是浪费，他一向存不住什么好东西的。
……至于弟子拿着这玩意儿会不会伤害他？
伏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九道台是可以伤到他，但想要杀他或者废他那就是笑话了。再说了，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了，虽然灵魂黑得滴墨，但这么多年了也循规蹈矩的，可见恶人也不是没有教化的可能。
直到伏荒发现自己走火入魔，甚至唯一的关门弟子带着九道台，还有一众仙家闯到他殿前，鉴他有没有入魔的时候。
伏荒终于有点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自己被背刺了。
仙门百家对他不爽那是早有的事。
甚至他们敢这么光明正大的站队，也是因为清楚伏荒仙君仁慈，即便他们背叛他了，他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而伏荒仙君的弟子胜了……他们就终于可以摘掉头顶上那顶大帽子了！
终于，不再有人以天道的标准约束他们仙人了，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而不是循规蹈矩的。
这样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就安静围观一下，谁不想干？
至于有没有对仙君有感激和感情的……
有啊，当然有，但仙君……太不近人情了。
他亲近他，他是那个样子，你不亲近他，他也还是那个样子。
这就很难让原本对他还有一定感激和感情的人，也开始袖手旁观。
他们一开始想的是，就当给伏荒仙君一记警钟，让他不要过于善良，看清弟子的真面目和改掉性格，那也是好事。
他们倒是没觉得……能在九天十地坐稳第一人位置万年的，居然会翻车。
直到伏荒仙君真的成为了谪仙，再无重返仙途的可能。
直到祝舟曲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这些原本沉默只想着给伏荒仙君一个教训的，真的就沉寂下去了。
昔日压在万众生灵头上的一座万年不移的大山……终于挪开了。
祝舟曲也是，狂喜了好一阵，最后才良心稍微有点发现的去陪了他师尊最后一程。
祝舟曲感觉，对于自己这种人来说，这可真的是难得的良心发现了。
看到变得比凡人还弱，还变得黏他的少年师尊，祝舟曲不可否认自己是兴奋的。
但很快就觉得无趣。
连昔日镇压天地的伏荒仙君他都不喜欢，现在师尊变凡人了，他不仅不喜欢，还看不上。
感觉到无聊以后，这救赎的把戏玩完以后，他就借着谪仙印诛魔的机会，不脏自己一只手的让师尊没了。
他松了那口从认识师尊以来，一直提着的一口气。
他感觉空气都是新鲜的。
没人管着，没人管得了他，他把一切都变得如自己的喜好和心意。
这种轻松快活日子过得多了，有的时间无聊到寂寞的祝舟曲也会想起他那个好师尊。
后悔称不上，但遗憾是有的。
他希望一切都百般如他意，但其实师尊这件事，并没有完全如他的意。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师尊可以改变性格……其实也无需改太多。
只要能稍微接受他的理念一点点，就好。
改太多了会让他感觉换了个人一样，这种感觉是预见未来以后的祝舟曲最讨厌的感觉。
如果可以，他还希望自己的师尊不是九天十地第一人，不要那么强。
这样至少……说不定，他还有机会，跟师尊如今还岁月静好的生活着。
但遗憾嘛，就是一直缺憾的美，遗憾他才能一直惦记着，要是真的如他意，他还未必会有现在想象中这么高兴。
祝舟曲转着手里的玉佩，转完了以后就不想他的师尊了。
师尊已经是过去式了。
他现在嘛……嗯，准备去抓老鼠了。
想到自己情报里说的那些信息，祝舟曲转了转脚尖，下一秒就消失在原地。
周城的某家院子里。
祝舟曲隐匿在暗处，看着这个院子内杂草丛生的青砖瓦房。
据隐堂说，这地的主人是十多年前来过，置办房产后去了露清城，现在又突然出现，还带着个少年人，说是爱人，也不清楚是不是父子。
祝舟曲转着手里的玉佩。
不好意思，这几天的功夫，已经把露清城查了个遍，没有姓方还符合这个身份信息的人。
这不巧了吗？
能破壁的强者啊，居然在这种紧要关头出来找死。
嗯，那他能不满足一下人家吗？破壁修为只剩十分之一啊，这可真是……不怕死啊。
祝舟曲蛮想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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