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戚山
张凑刚拐回甄府就好巧不巧撞见了甄平和柳婉。他们已经吃完晚饭了,甄平正和柳婉在府内散步消食。
见到甄建,柳婉笑意盈盈地问“建儿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晚?市坊街离甄府近,也不至于这么晚才回来吧。”
柳婉一副关切的样子,问句似乎也是关心一个晚归的儿子。只是后面那句话,很容易就会把甄建去市坊街歪曲为甄建去了别的不该去的地方。
这句话看似是关心甄建,实则是为了不动声色引起甄平对于甄建的怀疑。
“回姨娘,我在那里见到了一位朋友,就聊了几句。”张凑如实回答到。
张凑当然意识不到柳婉的想法,他觉得柳婉可能就像一个等待儿子的母亲,孩子回来的晚了些,自然要过问一番。
张凑心中涌起一丝暖流,虽然是姨娘,但是他还觉得这个姨娘对自己挺好的。
“朋友?”甄平有些怀疑地问到,甄建有的是一群狐朋狗友,聚在一起能做什么好事?
“啊对,叫贺敢心。”张凑回忆了半天,就光顾着贤弟贤弟的叫了,人家大名差点没记住。
“那不是贺老板的公子吗?”柳婉装作不经意一般提起。
“哼,不争气的东西!”甄平听罢柳婉的话,一摆衣袖,青筋暴跳,太阳穴发胀,怒不可遏地说到“又去和那混小子一起去干混账事了是吧?”
他本来觉得甄建这几天行为举止有好转,没想到还是死性不改,那前几天恐怕也不是去市坊街。
人的怀疑似乎就因为一句话被瞬间放大,不信任结合着猜测,让怀疑在心里变成既定事实。
“啊?我在那个茶摊那边,给他说了一个下午的大道理。”张凑有些不明所以“谁去干混账事了?”
“大道理?”柳婉感觉这件事情开始往不对的地方发展了。
甄建一个学都不好好上的人,给别人讲大道理?他哪有那个本事?
“啊,就是我给他说不要天天想有的没的,多用功读书。”张凑挠挠头。
甄平和柳婉面面相觑,突然一个小厮跑过来说到“郡守大人,贺戚山求见。”
“贺戚山?他来干什么?莫不是贺敢心出了什么事?”柳婉担忧地说到,她就知道事情还有转机,只要自己抓住任何一个机会,都可以在不经意间让甄建离甄家继承人的位置更远。
“贺老板说找老爷有事,奴才就先沏茶请他去坐着了。”小厮摇了摇头。
甄平狠狠看了甄建一眼“你也一起去。”
“啊?我?”张凑指了指自己。
三人随着小厮走向厅堂,贺戚山已经在那里坐着等候了。
一见甄平进来,便站起身来,将手往衣服上反复抹了抹,一把握住了甄平。
“甄大人,我代表犬子感谢你啊!”贺戚山重重摇了摇甄平的手。
甄平又扶着贺戚山坐起来,贺戚山有腿疾,可不能久站。
柳婉挂着温婉的笑,她的右眼皮突突地跳,这恐怕不是好兆头。
贺戚山肯定是贺敢心的亲爹,这长的未免太像了一点,肉鼻头,眯眯眼,大肚腩,厚大的耳垂,只是贺戚山看起来更加憨厚。
要是贺敢心和贺戚山两个人站在一起,不知道以为是贺敢心老年版穿越过来了。张凑看着贺戚山在心里然后在脑子编了一个《年老贺敢心穿越记》
甄平的表情非常不自然,柳婉的表情也有些僵硬。柳婉现在已经想明白事情的经过了,她看了一眼甄建,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张凑在一边啃手指头一边傻笑,脑子里全是假设老贺敢心穿越回来,年轻贺敢心感觉老贺敢心很像自己老爹,结果张口就叫爸,我是我的爹,超级加辈。
“你是不知道,今日犬子回来,就嚷嚷着以后再也不去干混事了。”贺戚山是老来得子,对贺敢心十分溺爱娇纵,今天贺敢心一边高喊着“自己再也不干混事”,一边往茅房跑,这让贺戚山非常奇怪。
贺戚山把自家儿子喊过来,结果贺敢心实在是尿急,就说今天见了甄建然后他一直教育自己要改邪归正。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实在是憋不住了。
贺敢心便一溜烟跑去茅房,再不跑是真不行了,贺敢心已经感觉裤子有微微的湿了,平时做别的没人拦着,怎么就偏偏拦着自己上厕所?
好不容易到了茅房,那个腰带又好死不死地解不开,于是……他一个已经大脑发育完全的少年人,再一次重蹈了两岁的覆辙,尿裤子上了。
至于贺戚山为什么来甄府找甄平。
贺戚山有些耳背,就听见了个甄,然后就理所应当地觉得应该不是甄建,毕竟甄建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带坏自己的儿子。
肯定是甄平大人专门花时间教育了自家的儿子,有文化的人教育就是不一样,贺敢心今天真是痛改前非,自己一定要登门道谢才是。如果可以甄平能平日里多教导自己的儿子,这样当然更好。
至于贺敢心自己,还在茅房里为自己湿了吧唧的裤子发愁,今日穿着的锦衣下摆很长,但是上面也是一片水渍……贺敢心由于好久,才偷偷摸摸从茅房出来,好像做贼一般左躲右躲回自己的房内。
幸好天色昏暗,没人看的见自己尿裤子了。这是贺敢心今日唯一高兴的事。
他从茅房出来的时候自然也没见到贺戚山,此时贺戚山已经拿着自己珍藏的茶叶快到甄府了。
“贺兄啊,敢心愿意转变这也是好事啊!”甄平笑着说到,余光扫到正在拽衣服线头的甄建。
刚才光线昏暗没有细看甄建,结果现在点着灯房间明亮,甄平这才看见甄建穿着一身粗布短褐盯着贺戚山傻笑。
“甄大人你是不知道,我现在身体也不如当年。我就敢心这一个孩子,不如别家人丁兴旺,把这个孩子捧在手心里都怕掉了。”贺戚山老泪纵横,然后向后挥了挥手。
贺戚山的小厮便双手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纸包捧了过来。
“甄大人,还请你一定要收下,这是我老家那边产的上好的龙潭牙峰。”贺戚山恳切地说到“就凭甄大人今日对贺某以及犬子的教诲,以后甄大人有什么事,贺某必然尽心竭力。”
“贺兄客气。不介意我现在就品尝一下这好茶吧?”甄平倒有些不好意思,这本也不是他的功劳。
贺戚山拊掌大笑“甄大人请用便是。”
站在一旁的小厮立马将茶具拿了出来。
茶具在桌子上摆放好,没有太过于繁琐的雕琢,素静又朴素。
柳婉施施然走过来,一双纤纤素手提起下人送过来已经装好滚水的铜壶,将滚水注入紫砂壶中,再用紫砂壶分别将水倾入品茗杯,公道杯,闻香杯中,以此来烫杯温壶。
用木茶匙取几小撮茶叶,倒入紫砂壶,这一步称之为马龙入宫。
重新往紫砂壶倒入热水,轻轻端起紫砂壶将壶里的水旋转了一圈,便将茶水倒掉,茶叶微微展开。
再用铜壶将滚水分三次重新倒入紫砂壶中,柳婉这个动作做的极其好看,水壶高抬,水流如同一条银线倾进紫砂壶中。茶叶在壶里从底部升腾舒展,伴随着水流肆意翻飞。茶水稍微超出壶口一点,虽满未溢。
柳婉轻轻拈起壶盖将浮着的茶沫撇去,动作轻柔好似春风拂过水面,但是动作之迅速,丝毫不显有拖泥带水。
将多出的茶沫撇去,一壶茶水就显得正正好好。一气呵成,盖上壶盖。提起茶壶,分别往品茗杯倒入半杯茶。
在将公道杯捧出,将茶水倒入杯内,用来鉴赏茶色、茶香与茶味。
这一套动作下来,柳婉的美就仿佛融入了茶艺,茶气称托出她的温婉。
“尊夫人的茶艺可谓一绝。”贺戚山称赞到。
“贺老板过誉。”柳婉笑了笑,公道杯中的茶汤清澈透亮,茶味清冽而霸气,茶香是微微翻炒后略微的苦涩。正如它的名字龙潭牙峰一般,宛如高耸的山峰而独绝的气势。
“好茶。”甄平轻轻抿了一口。
贺戚山是禹杭武义人,十八岁便离开家出来做生意。在鹤城开了布行,风生水起,生意好的有如神助。
他为什么离开粮食丰饶生产生活发达的禹杭,来湘西鹤城做生意这就是一个谜了。
贺老板人不错,十分憨厚老实,邻居有什么事都会帮衬着。
再加之他家布匹料子又好款式也新颖,大家也都愿意去他那里买布。
只是贺戚山腿不太好走路总有些虚浮,听说是旧疾。每每入了秋冬,腿疾就会更加严重。
“贺兄。这夜也深了,秋天寒露湿重,走起路来你腿只怕会更疼。”甄平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担忧地说到。
之前在帝京的友人认识一位治疗湿气入体颇有名声的郎中,然后托人给甄平带了些那郎中配的药膏,说在湘地湿气严重,以此药膏涂抹最为有用。
“婉儿,替我把之前霍安兄托人给我带的药膏拿出来。”甄平冲柳婉说到。
“是。”柳婉点点头。
“我这儿有个药膏,虽然不能解决贺兄腿疾,可是秋冬也能让贺兄少受些苦痛。”甄平本想说这件事和自己没有关系,可是无奈贺戚山让他没办法插上句嘴……再加之贺戚山是当地商贾大户,恐怕整个鹤城三分之一的流动资金都在他手里,有些事从贺戚山这边了解就会方便不少,若是说了甄建也不知贺戚山信不信,不如自己就顺水推舟做了这人情。
士农工商,说难听点就是大家互相看不起。你看不上别人等级底下,别人看不上你没钱。
柳婉拿着那盒药膏走出来。
“贺兄,这药膏你拿去用。”甄平从柳婉手上接过药膏,递给了贺戚山“这是帝京很有名的杏林圣手所制,对秋冬湿邪入体很是有效。”
“那我谢过甄大人。”贺戚山本就不是拘礼的人,既然他贺戚山想和甄平做朋友,自然就觉得如果再推拒一番显得有些矫情做作,便直接收下了。
“那我不打扰甄大人。”贺戚山站起来,拱了拱手,从始至终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甄建。
甄平也站起来,作了个揖,将贺戚山送到甄府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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