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树高女中12
付梦如戒备道:“所有人准备好,我绕后,你们等时机,我在走廊一发信号,你们立刻开门——”
话未说完,夏翼已经走过去,“哗。”
门开了。
“你干什么啊?!”
夏翼斜都不斜她,“自己看吧。”
让教室拉起警戒线的门外来客,原来只是一个熟人,正是她们第一天遇到的祝铃。她手中执着一只响个不停的铃铛,身旁是形影不离的友人梨花。
梨花与祝铃是很好的朋友,相处了两天,她们很了解这一点。
祝铃成绩优秀,是于老师的爱徒,听说在夏翼来之前,她稳坐3班的头把交椅。和她比起来,梨花的成绩就差远了,四门中只突出体能,还是沾了她天生强壮、身材高大的光。
一个喜静,经常坐下来读书,另一个爱热闹,是运动场的常客。
这两个人为何能成为好朋友,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念及她们为何会在夜深人静出现,就更让人存疑了。
祝铃歉然道:“……打扰你们了。”
付梦如眯眼,望着她手上响个不停的铃铛:“说起来,昨天晚上我也听到了铃声。你从昨天起就在偷听?”
“不不不……”祝铃忙摆手,“昨天、昨天不是有意的……”
“那今天才是有意咯?”
祝铃急得满脸通红,不知该怎么解释。一道冷硬的声音截在了付梦如面前,梨花盯着她,“你说话注意点。”
换做旁人去说这句话,可能不会有那么大威慑力。但梨花的身形压力和不通世故导致的笨拙显然加重了这句话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十二点我要来杀你”的死亡预警,付梦如登时就要发作,却被人按住了。
江月鹿看向祝铃:“刚才那句话,是你说的吗?”
付梦如蒙了,“什么,哪句话?”
“就是刚才你们没听到的话。”江月鹿观察着祝铃,慢慢道:“能让特定的人听到声音——这是你的能力?你手中的铃铛看起来也不一般,一直让它响……是为了躲避监控?所以铃声也是你的能力。”
“怪不得老师们对你赞赏有加,你的月力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只可惜遇到了夏翼。
祝铃听他简短几句就分析出这么多,既有惊讶,更多是佩服。她拿起手中的铃解释起来:“手铃是我家族传下来的法器,可以躲开深夜女高的眼睛。我这么说,是因为连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在监视着我们。”
“如果没有手铃,我们现在可能就被通报上去扣分了,明天就要去月坛领罚。”
“就像小春那样。”说到这里,她眼中黯然。
江月鹿问道:“所以那天遇到你,并不是偶然对吗?”
祝铃点头,“那天梨花去了另一边,我一开始看到你们,有些害怕,下意识编出来的谎言连自己都觉得不可信……梨花知道我被发现了,就……她让我等一等,等到第二天再看。”
江月鹿笑道:“她愿意等吗?我怎么瞧她不是这种性子。恐怕是在建议你干脆杀了我们。或许都不是建议,她想为你解决掉麻烦单独行动,而你看出她神情不对,才及时制止。”
祝铃:“……”
她没想到什么都瞒不过江月鹿。
谢小雅心有余悸:“等一等……所以我们前几天晚上,躲过了一场谋杀是吗?”
“不——梨花她没有要杀人灭口!”祝铃急急解释道:“她只是、只是想把你们敲晕了,扔进月坛后的山洞,等我们查出秘密再放你们出来……”
越说越没有底气,打晕听起来也没比杀人缓和多少……祝铃大声道:“我可以保证——梨花她不会害人的!”
梨花闷声道:“没关系,阿铃,让他们随便说吧,又不会掉块肉,我也不会疼。”
江月鹿笑了笑,“别着急,我没说不相信你们。大半夜出现在这里的人,还是要拿话诈一诈才行。”
“听起来可信多了。”
他扫了一眼闷声不吭的高个女生,不因别人围攻而焦灼,也不因别人信任而欢喜,整个人过于钝感,做事想事更凭直觉行动,是个不折不扣的单细胞行动派。
他判断道:“打晕确实更像她的风格。”
“想打晕我们?你们再等一千年吧!”
见付梦如回过味来,江月鹿又快手将她按住。
祝铃惊恐地看着付梦如在江月鹿手里扑腾乱咬,后者的手都被咬出血还是面不改色,笑如春风拂面:“新仇旧怨先丢到一边,今天我们团聚在这间教室,是因为相同的困惑,我们已经是战友了。”
“所以我最亲爱的战友祝铃梨花,你们冒着领罚的危险也要出校寻找的秘密,到底会是什么呢?”
祝铃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会告诉你们的……”
她已经一个人查了这些事太久,江月鹿一行人像是从天而降的救兵。昨天在门外听见他们的讨论时,她差一点激动地叫出来。
江月鹿的想法与她的怀疑不谋而合——就像走在荒漠里快被风沙迷失方向时,有人在前方举起火把,告诉你:“我们将要去同一个地方!”
她坚定道:“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在讲小春的事之前,先要对女高的规定做了大概说明。首先,女高的学生不允许走出扎剌麻,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祝铃一边说,一边在黑板上画出了地形图。
江月鹿坐在讲台侧面,聚精会神地看着。在他身边,是大老远挪了位子过来的夏翼,他独占了老师旁边的位置。
和一整个教室的女生相比,他们二人的坐姿最为狂放。
目不转睛看着黑板,动作都很同步。
这片被大雪覆盖的边疆之地,是一个规整的圆形,女高在最中间,邻靠着一条名为“月河”的河流,自西南朝东北流淌,横穿了整片雪中林地。
扎剌麻不光包围着女高,也围着周边的城镇。这样的城镇大约有四五个,每年都会将诞生的孩子登记在册,分出有月力和没有月力的,分别送入女高和留在本镇。女高大部分的物资由本镇提供,反过来,学生在毕业之后也可以回镇,靠她们的能力充当保护者的角色。
江月鹿提问:“多久才能毕业?”
祝铃解释道:“分人。有人一年,有人三年,但都不会超过五年。我没有在女高见到十七岁以上年纪的学生。”
江月鹿道:“好的。我还有一个问题。”
祝铃点头,“你说。”
“作为校方,将女高的学生圈护在校内,有什么意义?”
谢小雅插嘴,“保护她们吧。那一晚我们也差点见到了怪物啊,隔老远也能闻到不祥的气味,怕是个棘手的家伙。”
江月鹿道:“那我就更不能理解了。小春那一晚可是很简单就收拾了三只雪林引回来的鬼。这些鬼怎么回事?在校外是闻风丧胆的存在,校内却像个三只弱鸡任人宰割?”
夏翼笑了出来。
付梦如鄙夷道:“笨死!当然是因为它们越过了扎剌麻,力量被削弱了!”
江月鹿看向祝铃,“是这样吗?”
祝铃摇了摇头,“不是。”
谢小雅铛铛提醒:“梦如扣一分。”
“扣什么啊!谁跟你比赛了。”付梦如无语至极:“不然是为什么,你倒是快说,啰嗦死了。”
祝铃一直都有点怕她,被拍着桌子一催,声音变大也变急了,“因为除了引来的鬼魂还有另外一种东西!”
“东西?”江月鹿捕捉到这个略微奇怪的称呼,“不是鬼也不是怪,它是哪种东西?”
祝铃摇头,“我也不知道……见过那东西的只有小春,我只是和它远远打了个照面。据说……”
“据说它认得我们每个人的脸,据说它口味还很挑剔,又据说它的进食很有讲究。先在茫茫的雪林里寻找落单的人,在她身上做好标记之后,过了几个夜晚就会接她回去……”
祝铃低声道:“这样的传说故事,我们叫它树人嫁雪鬼。”
“树人为女高学生,雪鬼为林子里的怪物。再加上前期的铺垫像极了娶亲之前的过程。”江月鹿道:“嗯,很有想象力,这名字是谁取的?”
祝铃道:“是我们班一位博览群书的学生。”
谢小雅啊了一声,见大家都看她,她摸了摸鼻尖,“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她和祝铃不约而同朝夏翼看去,都想起了文学大师罗青青在校内造出的新一场风波。不得不承认,罗青青在这方面真的很有天分。
她们这样,江月鹿倒是搞不明白了。
怎么都看着夏翼?
看向身边乖乖坐着的女生,顺手将她的桌子往回来拉了拉,他提醒道:“腿别分那么开。”
夏翼收了收,“这样呢。”
“好多了。”虽然还是不太雅观,但勉强能接受。
夏翼抱怨,“姿势不舒服。”
江月鹿道:“忍一忍就好了。”
其余知道他们传闻且听过更不得了版本的众人:“…………”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许礼用力地咳嗽起来,谢小雅瞟着窗外,祝铃脸都红了,只有梨花像个迟钝半拍的木头人,“怎么了?”
眼睛都要瞎了的付梦如猛拍桌子,“烦死了。再磨蹭下去,天都要亮了!”
祝铃忙道:“刚刚说到哪里,嗯……树人嫁雪鬼,好的。谢谢你梨花,我没事,继续往下说吧。”
几周前,小春忽然性情大变。平时的她不怎么说话,也不爱和人亲近,可在那一天,她抓住每一个见到她的人猛烈摇晃他们的肩膀,反反复复追问同一个问题。
“麦冬去哪里了?麦冬不见了!”
伤心大哭的女生最后绝望道:“你们没有一个人记得她,麦冬说的是真的!以后你们也会忘记我!”
然后于老师找她谈话,从司务楼回来后,小春就安静了下来。
于老师告诉我们,小春的月力不受控制了,得知是这个原因,大家都松了口气,可我却觉得她有什么瞒着我们。晚上我喊了梨花一起去找小春,想在没有人的时候问一问她怎么了。
但去了她的房间,却发现人去楼空,窗户开着,她已经不在了。
江月鹿忽然想起,“小春的房间从前有人吗?”
祝铃很惊讶他会关心这个,“不是,没有人。我们的房间都是单人寝室,小春是出事后于老师为她换了房间。”
“至于为什么换到那间房子,我也不清楚原因。”
谢小雅也点头,“我们也是单人寝室,一批在楼下,一批在楼上,挺麻烦的,我找她们还要爬楼呢。”
住在楼上的许礼不知为何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江月鹿扫过她的神色,让祝铃继续:“房间里没有人,是因为小春偷偷去了校外?”
祝铃道:“她一直觉得麦冬……就是她假想的那个女孩子,在校外呼唤着她的名字。但我们觉得,是‘那个东西’见到了小春,标记了她。所谓呼唤名字,其实是诱使她夜里偷偷越过扎剌麻……跟树人嫁雪鬼一模一样。”
付梦如问道:“不对。先要见到,再来标记。你说的那玩意上哪去见她?”
祝铃笃定:“那天晚上一定不是小春第一次出校,因为她对校外的路非常熟悉,一路没有停过,我差点跟丢了她,还好有梨花。”
江月鹿问道:“你跟上去了?”
祝铃点头,脸慢慢红了。
她果然还是不能接受违反了校规的自己,即使梨花一遍遍告诉她,是女高欺瞒在先。如果于老师能解释她心里的疑惑,是不是她也会选择转身去睡觉,而不是翻过大开的窗口,跟上夜行的小春呢?
江月鹿只有一个问题,“你越过了扎剌麻吗?”
祝铃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我不会的。”
“我猜也是。”江月鹿思考道:“不然你们早和小春一样被带去月坛了。”
“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春是回来了,可她的情况比之前还要糟糕,胖夫人已经将她的课业停止了,听说这次的期中考也不会参加。
“那一晚……”
那一晚我跟在小春身后,翻越过雪地,月光照着白雪,我的眼睛都开始疼了,可她就像有一个很明确的目的地,速度从未减缓。我听到她反复喊着“图书馆”和“麦冬”的名字,隔几秒钟就要念一次。
总感觉她是在提醒自己。
通过她混乱无序的话语,我逐渐能拼凑出之前的梦境——是的,我认为小春口中的麦冬是因为她月力失控而扭曲出的梦境。你们也是巫师,应该知道吧?通神之力,其实十分危险,本质上是在接近一个人类完全不了解的世界。
所以小春才会跌入一个扭曲的梦里,听到四周怪诞邪恶的声响。
而麦冬……应该是她太安静了,孤单寂寞假想出来的朋友吧。
在这个梦里,她和麦冬似乎也像那一夜一样,在月光下的雪地里穿行,那是属于她和麦冬两个人的夜晚探险。
她们约定好要找到女高消失的图书馆。我不清楚她们是怎么知道图书馆这个词的,当时我很陌生,还以为是她说错了图书角的名字。
可梨花也听到了。
然后我就从她那里听说了图书馆这种东西。一个能装下几千几万本书籍的楼阁,也很像梦不是吗?真有能装载那么多知识的地方吗?还收藏着各个地方的地图、语言和技术……最重要的是,还有历史。
历史是什么?我们从来没有学过历史,还有这样的东西吗?
一时间我都听得魂牵梦绕,但我很快意识到,这就是“那个东西”的可怕之处。它标记了小春,给她喂了一口美梦,而这个美梦的麻痹效果竟然能间接影响到我,这就是它为什么能从扎剌麻守护的女高里偷出来一个又一个学生!
……对不起,我有些失态了。
江月鹿摆了摆手,“没关系。”
祝铃缓了缓,继续道:“当时的我跟着她沿河流而上,看见了一个东西,很快我就从她的反应里知道,这就是图书馆,她口中知识的殿堂。”
江月鹿捕捉到一个不对称的量词,“我从前在的地方,只会叫一栋、一间、一幢图书馆。”因为那是个拥有地基、由一个个房间组建成的建筑物。
“但我们的不是。”祝铃郑重其事,“是一个。”
“因为那是一个活着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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