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落魄沉肃的青年仰头看着高空中的楼阁，视线来回穿梭，最终落在了最顶端。
这栋楼里灯火通明，尽管离得很远，依然能清楚地看到里面人来往的身影。
最顶层尤其华丽，隐约能看到里面精美的布局装饰，灯架上装饰的水晶在烛火映照下闪闪发亮。
一个穿着红衣的女人，坐在正中央，面向拥月楼前面的空地席地而坐。
她的头发和衣服随风飘动，脸上化着艳丽的妆容，神色温柔恬淡，敛目看着腿上的琴，染成红色的指甲拂过琴弦，发出浅浅的、悠扬的声音。
她就是妖王蓝汐。
风岑云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蓝汐吸引过去，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高楼上的美艳动人的女子，无心在意周围的普通妖怪。
剑客紧紧握着他的武器，指尖微微发白。他继续向前走，不动声色地绕到拥月楼后面，避开下方那群妖怪的视线，轻轻一跳，攀附着屋檐上的兽头，灵巧地爬了上去。
卫天然一直关注着风岑云，他还想着过会儿跟在风岑云身边混过去，没想到技术含量这么高，他甘拜下风，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风岑意顺着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大人，我们不过去吗？”
“再等一等。”卫天然轻声说。
不远处的轿子突然被一只苍白的手掀开，里面的人透过缝隙，往外面看了几眼，从轿子里下来，快步往卫天然这边走来。
他语气中带着极其克制的激动：“您真的来了。”
“嗯？”卫天然懵了一下，按道理说，这里应该没有熟人吧。
他略微仰头，视线透过头发和帽兜，落在对方的脸上。
幽蓝色的灯光把他的脸映衬地惨白，因为光线昏暗，碧绿色的眼睛更像是纯黑色，简直带上了黑化滤镜。
卫天然被吓了一跳，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是客栈掌柜的。
掌柜的还以为卫天然不愿意暴露身份。
这个人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脾气古怪得很。他折腾画皮鬼的事情，店小二一个字不落都跟他说了。掌柜的对卫天然的了解的越多，就觉得这个人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他配合着卫天然的表演，不再使用敬语，但让他和画皮鬼一样，直接喊小卫，掌柜的是没那个胆子的。
“我以为你不会来。”掌柜的缓步走到卫天然身边，像是和老朋友打招呼那样语气熟稔，甚至有几分温和。
给他抬轿子的小妖怪都惊呆了，把卫天然看了个遍，猜测他的身份。
“有些事情需要解决。”卫天然抓紧了手里的刀，他问掌柜的：“你看到了吧，刚才上去的那个人。”
“你指的是谁？刚才在东边出现的那个落魄黑衣人？”掌柜的不清楚风岑云的身份，不像卫天然盯得那么紧，他只知道那个人在这里站了一下就离开了，没看到对方的脸，更不清楚他已经去了拥月楼上。
大多数妖怪和掌柜的一样，在风岑云的刻意掩饰下忽略了他。
卫天然摸着手里的刀柄，低下头继续发愁该怎么上去，同时用温柔的语气忽悠妖怪：“且看看吧，说不定会有意外的事情发生。”
比如说突然出现什么会飞的毯子，带他到楼顶。
掌柜的听到带着笑意的话，只觉得毛骨悚然，“您的意思是？”
卫天然没有解释自己的意思，问道：“往年凑不起一千二百斤血肉的妖怪，会被怎么处理？”
不出意料的话，今天逃出去之后就要被蓝汐追杀了。他得做好准备才行。
邑平城是不能呆了，洛京听起来不错，应该有很多能人，妖怪不敢在那边随意作乱。刚好画皮鬼还有贵族身份，能顺便把他的身份解决了。
掌柜道：“妖王陛下会把那些无能的妖全部关起来，我也不清楚他们的结局。被抓走的妖，再也没有出现过，大概是死了。”
这个回答在卫天然的心理预期之内，他的情绪没什么波澜，无意义地笑了一声。
掌柜的小心地看了一眼卫天然。
他的容貌隐藏在阴影中，看不出具体的神情。
妖怪们过来是为了上供血肉。风岑云前来是为了刺杀蓝汐，蓝汐亲临的原因还不清楚，说不定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才从城里来到了妖市。
这位还特意带了那条幼年蛟龙过来，蛟分为两种，鲤鱼化的蛟大多数性情温和，修为自身。而蛇类化蛟，大多残忍嗜血，生性残忍，依靠厮杀增长修为。
二百年前的芙蓉刀之主并非人类，谁也不清楚他的原形，但是所有的生灵都知道，那个人喜欢杀戮。
他会在期待什么？
对于这两个人来说，有意思的事情是什么？
杀戮。
鲜血。
死亡。
他或许不会亲自动手，但绝对会有人死亡。
这些来给蓝汐送血食的墨山之妖，极有可能死在今晚，包括掌柜的自己。
掌柜的害怕极了。
“大人。”他设下一个小小的屏障，隔绝了声音，讨好地说。
“嗯。”卫天然看着拥月楼，努力寻找风岑云的身影。风岑云还处于隐匿状态，没有大摇大摆地出现，楼里一片祥和，并无慌乱。
“邑平城的人类越来越少，墨山的妖怪却很多。我费了很大力气，才凑够了今天的份额交上去。下个月我或许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卫天然懂他的意思，但他真不是什么大佬，一个画皮鬼就够他受的了，没办法再负担掌柜的。
掌柜的见他不说话，却也没有流露出不悦，不禁欣喜若狂。
他自然不会指望这位有什么善心，大发慈悲救他一命。如果卫天然真的是这种脑子有病的妖怪，就算他实力再强，掌柜的也不敢直接投诚过来。
妖族向来是用实力说话的，妄想拯救世界的妖怪，早晚会被同类吞噬。
掌柜的说：“您潜修多年，如今身边只有这只幼年蛟，还有那个没有用处的废物画皮鬼。您修为高深，但是身份尊贵，自然不必事事亲为，是不是缺少一个武力高强的妖怪来为您做事？“
掌柜的是怎么知道娇的名字的？卫天然疑惑了一下。
蓝汐定的那个规矩，让这些妖怪怨念不小啊。
现在的她就像一个古代的残暴昏君，手底下的大臣和各州郡百姓都想着起义。卫天然出现的时机刚好，看似有实力和蓝汐对抗，推翻她的统治。
可是他的人设都是假的。
风岑意是半个人类，像小孩子一样单纯比较好忽悠。画皮鬼和风岑意实力差的不多，卫天然才敢留下他。
听掌柜的的语气，他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而且这个人太过阴沉，比起画皮鬼显得野心勃勃，随时都可能背刺的样子，卫天然不敢要。
“你很强吗？”卫天然收回目光，看着掌柜的，毫不退缩地凝视他的双眼，咄咄逼人道：“很快就有机会让你证明自己，不妨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让我满意。”
掌柜的犹豫不决，没有立刻回答。
这是让他先背叛蓝汐，还不给任何保证。
他担心得罪墨山妖王之后，这位大人对他不满意，拒绝庇护他，两边不讨好。
卫天然语气淡淡：“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天底下哪里有白来的好处。”
“那只画皮鬼……”
“他会给我人类的身份。”卫天然突然想起来，“你们都是墨山的妖鬼，邑平城并不大，你应该也知道画皮鬼的人类身份？我可是不想在人类那边露出破绽啊。”
掌柜的心里一紧：“您放心，我一定会保守秘密！”
卫天然似笑非笑地说：“你真的可信吗？”
掌柜的感觉到了他话里的威胁：“您尽可以相信我，我虽然是狼妖，但也是犬类的近亲，他们对主人的忠诚，我全都有！我愿效忠您，永不背叛！”
原来他是只狼，难怪看起来那么阴狠凶残。
卫天然说：“嘴上说的话我信不过，你如果真的想表忠诚，那就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吧。”
说完，他留意到那个熟悉的黑色人影出现在了顶层。
拥月楼上除了妖王，剩下的都是穿着浅色宫装的女妖，在光华璀璨的屋子里，不像妖怪，更像人类皇宫中的婢女。
风岑云的黑衣与她们格格不入，背着光十分明显。
他出现的那一刻，其他妖怪也都看到了，底下一片哗然，甚至有妖怪失控地大声喊出了“有刺客”。
“来了。”卫天然笑吟吟地后退半步，抱着芙蓉刀的动作越发用力。他回头看了一下默不作声的风岑意，借着跟他说话来壮胆：“别紧张，还不到我们现身的时候。”
风岑意点了点头，“那要等什么时候动手？”
这个问题他也问过系统，系统给的回答是……
“风岑云快死的时候。”
掌柜的心脏猛然一跳，他突然明白这位大人在打什么主意了！
在风岑云陷入危机，绝望无助的时候，以救世者的姿态现身，将他从蓝汐手中救下。
就算风岑云一次没有相信，次数多了，总会信的。
到时候这位大人不止有了画皮鬼给他的人类身份，还是洛京第一剑客的救命恩人。
他以妖怪之躯，光明正大地混入人类那边。
最后的结果将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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