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瞥见石榴
第一个面试的人终于出来了，前后大约十几分钟。几个等待应试的人看不出他的表情，似乎有些轻松，又似乎有点落寞。经过保安室时，有人喊住他。
“老兄，怎么样？”
那人摇摇头：“老板叫等消息。电话都没有，如何等消息？“
保安赶紧说：“你们的推荐信上不是有职介所的电话吗？老板如要用你们，一定会通过职介所通知的。“
那人脸色稍有好转，客气地和蔡春生等作别，挥挥手出了厂门。
那个女孩子又过来了，保安抽出一份推荐信，点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人似喜似忧，赶紧跟那女孩子进了办公楼。
这当儿又来了两个人，蔡春生的心紧缩一下。原来深圳有很多职介所，他们这些求职的都是各个职介所推荐而来。
这时蔡春生才有切肤的体会。难怪先来者的戒备神情！是啊，只有一碗饭，哪能与这么多人分一杯羹！
先蔡春生前头来的人一共花了一个多钟时间，终于轮到蔡春生了，蔡春生既兴奋又紧张。
那女孩子领着蔡春生。她大概与蔡春生年纪差不多，似乎很关照蔡春生。刚进办公楼，那女孩子放缓脚步，小声道：“帅哥，你也来应聘这个职位？”
蔡春生笑道：“是不是我不够帅气，入不了你的法眼？”
女孩子望着蔡春生，水灵灵的眼里光波流动，卟地一笑。
“这么多人，只有你帅气。”
“可惜，老板会认为我是他的克星，也许第一个就刷了我。”
开开玩笑也好。蔡春生藉此缓和紧张的心情。这女孩子还算靓丽，一颦一笑透出温柔。
女孩子手掌掩住口，吃吃地笑：“好象你是天下第一帅哥！也不拿镜子照照。”
“照什么？照妖啊？我不是妖怪！”
“你比妖怪还可恶！”
初次见面，这女孩子怎么给我这样的评语？蔡春生瞅着她。女孩子眸子深处流露出莫名的艾怨。哦？莫非她对我有意？也难怪，男人看到美女情不自禁，女人呢？想必也是。
一定是这样！男人对美女有一种渴望，女人对帅哥也有一份渴求。
蔡春生幽幽一叹：“可惜你不是老板。“
女孩子眼里一丝伤悼，只是过眼烟云，没有积累，哪来雨露滋润。女孩子眼里的异彩稍纵即逝，忽然扮了个鬼脸：“我如是老板，就聘你当我的高级助理。”
天哪，什么逻辑，什么时尚。原来女孩子也会艳羡，也有妒忌。
女孩子把蔡春生带到老板的办公室，敲了敲敞开的门。蔡春生看到一个颧骨很高、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大办公桌后，抬起头说：“进来。”
女孩子把推荐信递给他，他接过去放在桌上，看都不看，示意蔡春生坐下。女孩子轻声说：“这是张老板，这是蔡先生。”说完她退出房，轻轻掩上门。
张老板鹰隼一样的目光盯上蔡春生，带笑不笑道：“我们公司的要求，想必你知道？”
蔡春生点点头，说：“我的工作经验虽然没达到贵公司的要求，但这个职位，我坚信自己能够胜任。”
张老板挥挥手：“年轻人，现在说大话的多，做实事的少，你连我公司的基本条件都没有达到，这独当一面的部门主管职位，我怎么敢放心交给你？”
蔡春生小心地说：“您没试用过，怎么就肯定我不行？”
张老板显然没有那份耐心，摆摆手说：“我们公司不是培训班。”
蔡春生还想争取。这机会太难得。也许错过这一村，没有那一店。
“人都有成长的过程。”
张老板哈哈一笑，站起来说：“我不需要过程，我只要结果！”
蔡春生知道没戏了，只好讪讪地站起来。
张老板盯了蔡春生一会，似乎觉得这个态度太伤对方的自尊，大手一挥道：“这样吧，你的推荐信我留着，如果合适，我会想办法通知你。”
对我的推荐信都不屑一顾，我还哪有这个机会。蔡春生的心冷到了极点。
蔡春生不知怎么走出办公楼，只觉得脸上火烙似的烫，耳里嗡嗡作响。经过保安室门口，听到有人小声问他，蔡春生都忘了和他们说句告别的话。
这厂离公路不远，蔡春生的辨识能力还可以。蔡春生一口气跑到公路边，大概比乘摩托车的时间长不了多少。蔡春生气喘吁吁地倚在一棵棕榈树上，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云帷低垂，劲风扑面，天边似有隆隆的闷雷。蔡春生忽然想起了石榴。不，石榴太遥远了！素梅姐，好想在你的怀里默默地感受那种静谧的温柔！
去西乡的车驶过来，蔡春生失控地分开人群，抢着挤进车里。
蔡春生没有直接坐车到英才职介所，这次大败亏输，让蔡春生没有见职介所那些人的底气。蔡春生在闹市下了车，想晃悠一下，捱到天黑回旅馆。
正是午餐时间，餐馆里人头攒动。蔡春生却没有一点胃口。蔡春生低眉落眼地走街串巷。
天色很晦暗，如同蔡春生的心情。压抑的空气里滚动闷沉的雷声。蔡春生木然抬头扫视天空，来一场猛烈的暴风雨吧，透透的清洗这抹不去的污垢。
蔡春生漫无目标地转到另一个街口。放眼看，这条街异样的繁华，霓虹灯也亮了，那鬼眼般的闪烁，仿佛在嘲笑。蔡春生恨不得抓起砖头，狠狠砸过去。
突然，蔡春生发现不远处的大商场门口，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一袭淡红的连衣裙，长发瀑布似的披在脑后，苗条的身段，白晰的臂弯，瓜子脸，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和那蔡春生永远难以释怀的红唇。
不是石榴是谁！
蔡春生的心浮上一股暖意。天可怜我！在我最失意的时候，竟让我遇上心爱的人！
蔡春生的心一阵紧缩，情不自禁地猛跨几步。
“石榴！“
蔡春生喜极而泣，欣喜若狂地大声喊着，挥舞手臂，拚命往那女子跟前跑。蔡春生想象把她搂在怀里的感觉，柔软而温热，潮湿的唇印在他的唇上，瞬时蔡春生就被她熔化了。就是千千万万的心结，也会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终于可以向石榴倾诉心曲！
蔡春生这声欢呼，招来路人诧异的目光，蔡春生不理这些，向那个目标奔去。
蔡春生一边跑，一边盯着那个身影。但蔡春生的心立即紧缩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在蔡春生一声呼唤后，做出让蔡春生震惊的动作。她受惊的小鹿一样抬起头，扫上蔡春生一眼，转身就跑。
蔡春生又急又惊。这是怎么回事？
“石榴，我是春生！“
蔡春生试图用他的名字绊住她的脚步，不料她跑得更快了。
忽然一道雪亮的闪电撕裂晦暗的云帷，紧接着来不及掩耳的炸雷劈头砸下，震得蔡春生一个趔趄。倾盆的雨兜头盖脸浇下来，蒙住蔡春生的视线。
所有的人都往屋檐和能遮雨的地方躲，蔡春生浑然不觉，心里只有石榴，和那个让蔡春生揪心揪肺的身影。
蔡春生只顾跑，雨大，也看不清路，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蔡春生重重地摔了一跤。闪电又现，雷声又起，地面都在颤动。蔡春生奋力爬起来，跌跌撞撞继续奔跑。
石榴，我只有个小小的要求，见见你！
但是已无目标了，蔡春生也昏头昏脑地迷失了方向。那个人影早就不见。
蔡春生的衣服湿透了，粘在身上，有些沉，也有些凉意，蔡春生感到心里的凉比身体的凉更切肤的寒。
明明是石榴，她为什么要跑？我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她竟不理睬？莫非王季平征服了她的人，还摄走了她的心？
石榴，你的选择我不怪你，但你不能无情无义，毕竟，我才是最爱你的人！
蔡春生知道再追也没用，真的是石榴，她如躲起来，蔡春生找不到的。蔡春生这时才深深感到什么叫渺小，什么是绝望。他这单薄的身子，在深圳这阔大的都市里，如沧海的水滴。
“石榴，石榴，我是你的春生哥啊。“
蔡春生还在喊，但声音小了许多，带着哭音。
雨已小了许多。街道上除了偶尔的车影，只有蔡春生傻乎乎地站在雨地中。
微弱的闪电还在舞动，把蔡春生茕茕孑立的身形定格在街道中。
“这人怕是失心疯，那个什么石榴，想必是他的恋人。“
“多英俊的后生啊！情这个东西，真是害人！“
蔡春生充耳不闻，想以这种傻愣的举动，痴心地期盼那个熟悉的人影突然出现在面前。
仍没有那个身影。雨很小了，街市上人行渐稠。天光大亮，霓虹灯的鬼眼迷离起来。
蔡春生抹了把脸上的水，身子有点摇晃。也许刚才眼花，那个女孩子根本就不是石榴。深圳那么大，酷肖的人多的是，就象素梅姐。否则以我们的感情，石榴怎么忍心我被雨水浇成这个样子。我的心是火烫的，石头也会捂热！
石榴，是不是你？你快现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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