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我当然是鬼了
穆文昊坐在床上努力让心情平复下来，夜里的凉风吹在已经湿了的内衬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床头的烛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灭了，屋里几乎漆黑一片，只有朦胧的月光无声无息的播撒着淡淡的光。
穆涵宇死后，穆文昊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是害怕。
记得很小的时候，他晚上睡觉时做噩梦，又哭又闹，穆涵宇钻到被子里和他一起睡。
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穆涵宇虽然是哥哥，却也是个孩子。
穆文昊抬头看了看窗外，窗外扶枝影疏，影影绰绰，除了天空中的一轮圆月外，什么都没有。
穆文昊忽然想起来，算来日子已经马上到八月十五了。
月圆人不圆。
心中凄凉，连看那一轮圆月都觉得分外刺眼。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什么人！”
穆文昊忽然警觉，一双原本黯淡的眸子忽然亮了起来，如同草丛中的野狼。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
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快得身上，慢慢刚刚还感觉到那人在十步之外，却只是一瞬间就到了自己面前，还点住了自己的穴道。
穆文昊想张嘴却发现自己哑穴也被点住了。
没想到自己消耗修为已经到了如此不济的地步，人已经到了他床前，他居然都没有感觉到。
甚至他连那人是男是女都没看出来。
月光照在那人的脸上，衬出一张美好容颜。
穆文昊终于看清楚来人的容貌了。
在周府的另一处，屋内吴氏躺着床榻上已经睡下来了。
屋内还有两个烛台，蜡烛已经烧了一大半了，蜡油融化后流下，却在滴在地上前就凝固了。
这屋子倒与刚刚那屋子不同，虽然床上的人都睡下来了却十分热闹。
床上躺着的人鼾声震天，此起彼伏，好像三春炸雷一样。
后半夜起风了，风吹的窗框都发出声响，吴氏被吵的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继续睡。
睡的迷迷糊糊间忽然听见一声非常幽怨的声音，幽幽道，“我死得好惨啊……”
吴氏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速度居然还挺快。
吴氏环视屋内，并没有人，可刚刚那一声自己听得真切。
难道说……
风把窗户“啪”的一声就吹开了，接着屋内的烛台“噗噗”两声被风扑灭，屋内顿时漆黑一片。
吴氏吓得抱紧被子一哆嗦，也不敢去再把蜡烛点燃。
“翠儿，翠儿！”吴氏大叫着睡在隔壁的贴身丫鬟，但却无人回应，心中暗骂明天绝对不会轻饶了这死丫头。
一道白影从窗前一闪而过，几乎就是眨眼之间。
“谁！谁在哪里！”吴氏强装的很镇定但话一出口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这次吴氏死死盯着窗外，穿堂风呼呼的响着，像是来自地狱里的呻吟。
吴氏吓得全身是汗，却不停的发抖。
“你不记得我是谁了吗……”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好像是窗外却又好像是在屋里，更可怕的是好像就在自己旁边。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是人是鬼啊！”吴氏颤声道。
“我当然是鬼了……”那声音带着十足的怨恨，“你害死了我，还认不出我是谁吗？”
“你是……芳儿？”吴氏眼睛一会看向窗户外，一会又看着屋内的黑暗处，道，“我……我只不过叫管家打了你，是……是你自己要自杀的啊……”
原来一年前，吴氏有个丫鬟就芳儿，打扫屋子的时候不小心把吴氏一只最喜欢的翡翠镯子打碎了，吴氏气的叫管家当着她的面，用鞋底子连着朝芳儿脸上抽了半个多时辰。
那管家下手极狠，连脸都几乎被打歪了，芳儿的脸颊肿起来有一寸厚，淤血青紫在脸上足有两大块，看起来时候恐怖。
打完后吴氏还不解气，就要把芳儿卖到窑子里去。芳儿原本长得还算标准，但现在却被抽成了猪头，倒贴钱都没有人要，吴氏就只好先把她捆在后院柴房里，不让人给她送吃的，等她脸消肿了再卖。
没想到当天晚上芳儿就用自己的腰带系在柴房的横梁上，上吊自杀了。
吴氏不让人给芳儿送吃的，也没有人在意这样一个小丫鬟，所以芳儿的尸体是过了四天才被发现的。
早上管家奉命去把芳儿带出来，结果一开门就看见横梁上挂着一个尸体，还脸朝着自己，一下子就被吓晕过去了。
吴氏知道芳儿自杀了，骂了声晦气，就让人把尸体埋了。好在芳儿家里没有什么人，是孤儿，是买来的丫鬟，所以这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外面的白影闪过，吴氏以为是芳儿来索命来了。
“我……我明天就叫人给你烧纸钱……我会请高僧超度你的……我以后每年都让人给你送贡品……”
那声音冷冷道，“我不是芳儿。”
那声音低沉而带有磁性，竟然是个男人的声音。
刚刚因为那声音夹杂在风里，声音又飘忽不定，吴氏一时听不出男女。
而这一声却听得真切。
“哪……哪你是谁……”吴氏道。
“你连本王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一个披散着头发，脸色惨白的男子站在窗外，他背对着月光脸处于暗处，面容依稀可见。
“你是……你是……”吴氏就算确定了也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窗户前站的竟然是穆涵宇。
屋子里顿时一股恶臭，吴氏的裤裆湿了一片，狼狈之极。
“为什么要害我……”穆涵宇道。
“不不不，我没有害你……我没有害你……”吴氏道。
外面狂风大作，窗户啪的一声被风吹的关上了，穆涵宇消失的无影无踪。
屋子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外面呼呼的风声，吴氏瞪大了眼睛看着四周，渐渐松了一口气。
“啊！！！”
一声尖叫，吴氏已经从床上摔到了地上，连滚带爬。
穆涵宇竟然站在屋内。他站在暗处，竟看不清他的双脚是被黑暗遮住了，还是他本身就没有脚。
他一声不吭，就那样死死的看着吴氏，这样反而更吓人。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吴氏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磕头如捣蒜，“这是个意外，这真的只是个意外……我真的不是有心要害您的……那下在您粥里的药就是普通的助性药，我家老爷也经常吃，一点事情都没有的……我没想到四殿下吃不成那种东西……”
“四殿下饶命……老身是无心的……老身只是想让您纳老身的女儿为妃……是老身猪油蒙了心才在您粥里下药的，想撮合您们俩，飞黄腾达……但老身绝没有要半点要害死您的心思……”
“这真的只是个意外……”
那头磕的声音又响又重，很快吴氏的额头就磕破了一大块，地砖上一块血印。
她是怕极了，生怕穆涵宇要她偿命，所以这头磕的半点不掺假。
穆涵宇看着她，原本面无表情却忽然笑了。
那笑声极好听，如闻天籁，只是那笑声却不像是一个男子的笑声。
“六殿下，吴氏已经招了，您想必也都听清楚了吧。”
“穆涵宇”忽然走出房间，将站在门外的穆文昊的穴道解开。
原来穆文昊从开始就一直站在门口，将一切两人刚刚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还是吴氏刚刚的丑态也看的一清二楚。
穆文昊虽然被洛轻挽点了穴道，却因为愤怒而不能自制的肩头颤抖。
穴道一被洛轻挽拍开穆文昊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吴氏就觉得眼前一花，就被人掐住了脖子，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啊……六……六王爷……饶命……”
吴氏去掰穆文昊的手却毫无作用，她双脚已经离地，在空中胡乱蹬着，想要求饶却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
见吴氏脸憋成了猪肝色，额头青筋暴起，开始翻白眼了，洛轻挽立刻道，“先别杀她……”
洛轻挽话还未说完，只听咔吧一声，吴氏的脖子已经被穆文昊拧断了。
穆文昊像扔垃圾一样将吴氏的尸体扔到地上，吴氏的脖子已经变形了，脑袋耷拉在一边好像只有几条线牵着一样，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刚说什么？”
穆文昊这才转过头冷冷的看着洛轻挽。
“没……没什么。”洛轻挽道。
吴氏已经死了，她刚刚那话也不必说了。
洛轻挽将两指捏住烛台上蜡烛的芯，手再离开时蜡烛已经被点燃。
烛光照着穆文昊的面容，照着他黑白参半的长发。
他看起来老了很多，这就是那日他透支心丹的代价。
但他毫不在意，洛轻挽看着他的头发时，他好像没有任何感觉，好像洛轻挽看的不是他。
本来嘛，若是他在意完全可以将头发全部染黑的。
“她本已经招了，完全可以将她押回帝都定罪，也好给你父皇一个交代。”洛轻挽叹道。
“不必。”穆文昊冷冷道。
穆文昊道，“本王两日后就要带着四哥回京了，所有的一切本王会亲自向父皇解释清楚的。”
洛轻挽忽然觉得眼前这人不只是容貌变了，连性情都大变。
穆文昊原本是个极为开朗的人，比起穆涵宇更像是个孩子。
可现在却变得阴沉，也更残暴。
洛轻挽走进大堂，堂内挂着白布，正中间摆放着一副上好棺木，不知为何棺材盖居然没有盖上。
桌子上放着各色水果点心作为贡品，两根白蜡已经烧的只剩下一小截了，看来已经烧了很久了。
洛轻挽取了三只香，香点燃三拜后上香。
堂外哭天抢地的跪着几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给穆涵宇哭丧，不过看着样子还真有点哭丧的架势。
周知府此时官服被去，带着镣铐枷锁跪在最前面，而他的妻妾子女跪在后面。
穆文昊只让他们跪在堂外院中，因为他说这些人不配到穆涵宇灵前。
周知府已经知道穆文昊知道他害死穆涵宇的事情了，他知道他自己死定了，谋害皇子，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穆文昊将吴氏的尸体扔到那群人前，吴氏死了眼睛还是瞪着的，看起来死时极为痛苦和恐惧。
那些妾室吓得抱在一起哭着，大声喊着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洛轻挽走至棺材旁边，棺材里穆涵宇静静躺在那里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穆涵宇已死了四天了，八月份的天气又炎热，看已经发臭的周幽兰就知道了。
但穆涵宇的尸体却一点变化都没有，脸色看起来甚至还有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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