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八月十四
宁远伯爵府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原封地在岭南的秦王,今年的中秋节前夕要来府上做客,今日抵达京城。
为了能好生接待秦王,陆明昌同李姨娘商量,要提高今年伯爵府中秋家宴的规格。虽说中秋节这日秦王要赴皇宫参加宫廷筵席,但毕竟宿在伯爵府,总免不了来吃一杯酒,既是皇族,不可怠慢。
这一下可让李姨娘作了难,张氏原先就已经将伯爵府掏空,伯爷与世子、四少爷的俸禄也还未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李姨娘掏出自己的全部体己,勉强能维持正常的中秋家宴规格,这一下拔高到宴请皇室的水平,怕是十个李姨娘也不够。
正愁着,黄门带着两箱金银珠玉便到了伯爵府大门口,伯爵府一干老小皆穿戴整齐跪下听旨。
原是伯爷与四少爷在民间寻得无忧子,为圣上解毒得了封赏。但因此事牵连过多,可能涉及夺储之争,圣上虽感激伯爷,却也不便在职位上对其擢升,只能赏些金银珠玉以示感谢。
这可解了李姨娘的燃眉之急,这是她得了中馈后,第一次主持像模像样的宴会,自是想做到尽善尽美。虽然她没资格跪在受赏之列,但事后看到账房抬进的满满两箱金银也是乐开了花,忙清点完便开始计算明日家宴的开支,算盘拨得直响。
身旁的陆管家看着新主母如此精打细算、善于经营,心也放回肚子里。他是陆府的家生子,打得一手好算盘,原先是军务账房先生,一直以来帮伯爷管着手下一营的军费开支。
因之前的张管家犯了事,这才临危受命成为伯爵府的新管家,他与之前的管家不同,是直接受命于伯爷,算是伯爷安插在府里内务的眼线。
而伯爷与陆逸辰前几日收到秦王今日抵达京城的准信,晨日里受完封赏,便立刻换上骑装带着几十号护卫包围码头,一驾空置的镶玉石锦缎七香车也停靠在岸边,恭候秦王大驾。
顶着日头站了大半日,直到晌午过后,一艘插着秦王旗帜的小型木制快船才从缓缓映入眼帘,虽只是一艘只能容纳五六人的小船,露出水面的船身却围满华丽的绸缎,船身弧线优美,雕琢精致,一看便是皇室才能拥有的样式。
又等了半个时辰,船才靠岸。
一名身量高大、着白色云锦交领道袍、头戴美玉的男子,用折扇掀开船舱竹帘的一角钻出来,待看清来人,陆逸辰不由心惊。
身处京城,大周各地的人中龙凤皆聚集于此,且不说年年的探花游街,长得英武神气的男子,每个贵族府邸都能挑出不少,可像秦王这般丰神俊朗、皎如日星、一颦一笑皆散发着风雅的男子,他还是头一回见。
他的美已经不再局限五官,而是周身散发的一种气质,你能看清他的相貌,便能被融括于这种气质之中,为之折服、赞叹、沉迷。
陆逸辰从前向来是不相信兰陵王传说的,见到秦王,他信了。
秦王刚登上码头,岸上一众将领皆跪下叩首。
“恭迎秦王。”
“免礼免礼”,秦王折扇一指面前众人,随即又在胸前旋开,仰头望了望天道,“还是京城凉爽,岭南如今还是盛夏,看来这折扇也是不需要了的。”
说罢便将手中的折扇扔给一旁候着的随从。
陆明昌顺势搭话,拱手道,“秦王一别京城,距今怕是有二十余载。”
秦王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转而笑道,“旭兄,你我也将近三十来年的挚友,何故叫得生分了。”
陆明昌立马拱手道,“尊卑有序,不可僭越,还望秦王恕罪。”
“你还是如从前一般迂腐。”
秦王倒也直言不讳。
说话间,秦王与陆明昌一同登上这辆侯在岸边的七香马车,陆逸辰则带着护卫守护在两侧。
不该问的绝不问,陆明昌登上马车便铁着脸谨言慎行,车厢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
秦王自知是此次唐突回京,又特地指明要留宿宁远伯爵府,不去朝廷为他在京城安置的宅子,难免令人犯嘀咕。
回忆起二十年前,先皇病重,秦王作为六皇子,文能安邦,武能定疆,是整个大周众望所归的新一代帝王,却在继位诏书下达后拒不继位,领了岭南的封地,便潇洒地一去不回。
现如今突然回京,自然不免引起朝野的一片震荡,各个党派势力均在观望,不知他秦王此次贸然回京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吾此次回京不过思念故土,趁身体还康健回来看看罢了”,秦王率先打破车厢内的沉默,言辞恳切,道明缘由,“二十年前吾尚年少,这遍京城都是相熟的儿郎。如今年岁渐长,外放的外放、病故的病故、要么位高权重不得轻易近身、要么寂寂无名,无片瓦立锥之地,吾又不愿独自住到空了那么些年的大宅子里,了无生气,便想着与旭兄同住,听闻旭兄三子皆立,吾也来沾沾喜气。”
一番话,道尽了岁月变迁的心酸,陆明昌微微有些鼻酸,忆起二十年前他与秦王也曾是鲜衣怒马的潇洒少年,一起纵马山原,好不肆意。现如今为臣为父,一言一行都谨慎小心,酌之再三。
听明秦王来意,陆明昌也放下戒备。早先就听闻秦王已过不惑仍是孤家寡人,母妃甄氏病逝后,无妻无妾无子。今日一见,像是容颜不老,还似二十年前般英俊倜傥,可深锁的眉宇也在诉说他这些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随性。
两人互相聊了些近况,马车便到了宁远伯爵府正门。
刚到府门口边见府门大开,整个府邸张灯结彩、焕然一新,护卫小厮整齐有序地排满在正门、二门前夹道欢迎。
皇族出行,皆是这般阵仗,秦王也见怪不怪了,气定神闲地跟着伯爷进了府,府内的小厮忙去车队接箱笼,发现随行的行李并不多,拢共两个箱笼,据仆役禀报,剩下的行李随后会到。
一旁的陆逸辰却犯了嘀咕,看秦王出行架势,只若寻常游玩,何故要急于箱笼先行,怕不是有什么急事要回京?
陆逸辰来不及细想,秦王临府,还有诸多事由待他亲自确认,命小厮收了箱笼去为秦王准备好的嘉禾苑,转身便进了府里。
待秦王稍事休整、褪去一身风尘,陆明昌又陪着转了一转伯爵府,就到了用晚膳的时辰,陆明昌晚膳特地命人在正厅布了席,为秦王接风洗尘。
因是家宴,便准了携带家眷,前些日子才被关到晓竹轩自省的张氏,今日为了宴请秦王也得了恩准,出来参加筵席。毕竟她才是正头夫人,李姨娘再善经营,得了中馈,也不过就在府内家宴里露露头,还得坐她的下席,在外宾面前依旧是上不了台面的。
想到这儿,张氏不禁有些得意。
过了晌午,张氏便开始在卧房里沐浴更衣、净面通发,打理衣物,既是接待秦王,衣着有规定,只能穿正二品夫人官服。
姜婉莹闻声也来张氏房里坐坐,因为世子外出当差、陆逸安还在养伤,她与王玉瑶晚宴都不能出席。
“母亲,据说秦王长得异常俊美、潇洒不似常人。”
女子闺房密语不过是些家长里短、闲人八卦,在外故作端庄姿态的姜婉莹也不能免俗。
此时的张氏正端坐在梳妆台前,抬头往脖子上抹着玉脂膏,闻声她顿了顿索性望着高处回忆。
她嫁给陆明昌的第二年,秦王便离了京,那时京城坊间四处流传六皇子貌比潘安、颜如宋玉,她只在一次宫廷宴会上远远看过他一眼,虽未看清五官,就那么远远一眼,便觉其确实惊为天人,不似凡尘物。
“秦王确如坊间传闻。”
张氏淡淡的答道,又想起当初坊间还流传六皇子拒不登基是为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许诺若是他放弃皇位,她便嫁给他。
二十年前少不更事,更有怀春之意,张氏还觉得这个传说颇有几分浪漫的意味,现如今年过不惑,只觉扯淡。
先不说当时六皇子位高权重、潇洒异常、连江山都指日可待,这般十全十美的好儿郎,整个大周这么多名门闺秀、千金佳丽,哪个不是任由他挑,何至为了一位女子放弃大好前途,纵使她貌胜天仙、才高八斗,于有志儿郎而言,也比不上这万里江山分毫,此等风言风语、不着根基的话必是哪位落榜秀,失意至极、闲的无聊才编造出来的罢了。
晓竹轩这边正忙着,翠云轩这边也没闲着,第一次参加正式的晚宴,苏锦格外慎重,不仅早早准备好了四品夫人官服,连配套的鞋袜、珠钗首饰都核查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有什么疏漏闹了笑话。
就在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时,竟得了苏府的报信,苏府甚少来信,除非重大事宜。苏锦郑重地将刚到手的闲话家信摊开平整好,放在烛火上一烤,空白的背面便有字迹浮现。
“切莫透漏师傅行踪。”
苏锦立马会意,这个师傅代指的是苏府的花师傅,江湖人称花十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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