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玉扳指
这一曲《天山雪》着实太悲戚了些,落音好一会众人都没缓过神来。
就连本无意于琵琶曲的江谷雨也忍不住为之动容。
而谢良辰本来潇洒肆意的红衣,此刻便再看便多了凄美的味道了。
谢良辰十指尖有些发痛,旁边有人端了冷水,他伸手探了进去,冰冷的水触得他颤了睫毛。
只是不知这一曲《天山雪》,能不能够让楚汶之满意了。
那老妈子又令人举了钱财宝物摆开在他面前。
谢良辰擦去手上的水珠,垂眼一望,却看到了件不得了的物件。
还很熟悉。
那是陆缜将军的玉扳指。
他心中莫名一慌,下意识往台下楼上去寻看。
陆熠竟然也来了吗?
还…把这枚玉扳指押给了自己。
谢良辰又好气又好笑,只是稀奇原来这家伙竟然也会喜欢如此含蓄内敛琵琶曲。
但这枚玉扳指,谢良辰知道是不能要。
陆缜一辈子出生入死,战功勋勋,他谢良辰沦为伶人,不够格更不配。
他招手让那老妈子过来,低语交代些什么。
老妈子先是一愣,而后向他确认,谢良辰点了头。
台下人声嘈杂,阁楼上的陆熠见谢良辰拿起玉扳指又放下,不悦地皱眉。
旁边秦越是吓得猛吸一口气:“这这这……这不是老将军留给主子你的扳指吗!?”
陆熠没理会他,又从锦袋里抽出一把合着的扇子。
“怎么,不行吗?”
秦越忍着没再大惊小怪,盯着陆熠手中的折扇,瞪大了眼,一时难以置信。
“…这把檀香扇…主子,你疯了不成?”
陆熠沉着脸:“没疯,好着呢。”
秦越看向楼下台上的谢良辰:“您…就为了良辰公子的一曲,把那扳指送出去了?还要…这把檀香扇也送了?”
秦越苦了脸:“这不是先夫人留给您未来正妻的吗……”
“这不合适吧…”
陆熠顺手展了扇面,看着细镂精雕的木画,淡淡檀香拂人心脾,他叹了口气,将扇子又收回了锦袋中去。
“……也是,他都未必瞧得上。”
秦越弱弱来了一嘴:“主子,您怕不是被良辰公子迷住了…”
陆熠看向半面脸被珠玉帘遮起的谢良辰,一袭红衣招惹心火,觉得自己可能着真疯了。
“还有您的扳指……”秦越心累,“他们这有规矩,上了盘的东西是要不回来的。”
陆熠淡定回答:“无事,我是给谢良辰的,他不要,这里敢扣我的东西吗。”
秦越:“……行…”真有理啊您。
………
台下的老妈子又扯了嗓子喊话道:“今日良辰公子只献三曲,这先前两曲已毕,只剩的这最后一曲啊——”
陆熠不耐烦:“这人废话真多。”
“本来良辰公子是相中了各位爷其中一位的宝贝的,但太过珍贵,是暂不敢以一曲换。”
“这枚玉扳指,良辰公子要还回去,所以这最后一曲,便只为相赠。”
“西阁楼雅间的陆公子,您这是合了良辰公子的缘了。”
话筒刚落台下是一片依嘘声,秦越也愣了。
陆熠不解地往下望,与谢良辰投过来的目光撞在一处。
只见谢良辰对着他弯了弯眼,露了笑。
这人的清冽眉眼一笑就变得柔和,叫人看着就泛了怜爱。
谢良辰是习以为常,陆熠却是不曾多见这风情万种。
这番,连老妈子拉着的音都跟着顺耳了些,
“这首《破阵曲》,赠于陆少爷。”
……
谢良辰回忆着话本里的那位曾为将帅的皇帝,起了琵琶声。
太极宫里可不止只有《长生殿》的儿女情长。玄武门惊变的社稷之争,才是帝王将。
所谓盛世大兴,在琵琶吟唱中成了政变的开场。
玄武门下银甲铁蹄颠响,冷剑长戈,重弓拉满一羽破。
冬日下残甲卸,秋枯叶落,仅闻喜讯,不见故人。
最后一弦拉到底,谢良辰使了极大的力拨定那根弦。
五指划破,滴血落地,是为绝音。
………
——“谢家小子,你得活着。”
………
谢良辰又想起那位威严庄重的大将军,从刑狱中把浑身是伤的自己抱到马车上,带着自己奔驰往千里之外的北疆。
出城门时车外打杀声把他吓哭,小哭包难住了陆缜。
——“别哭,别害怕。”
陆缜把一把小木剑撂给他:“我家熠小子的,送你了。”
然后盖好车帘,让车夫带他先走。
谢良辰就死死抱着那把小木剑,在颠簸中不休不眠直奔云州城。直到下车时从车上滚下去才松了手,小木剑却不知道落在哪,再也找不到了。
……
秦王破阵,磅礴震天。
台下的呼声快把台上的红衣公子淹了。
谢良辰抱了琵琶起身,搂着琴身不能让手上的血沾到松木上,逆着吵闹声下了台子。
陆熠紧盯着谢良辰,直至没了身影还不收回目光。
就在谢良辰手指划破的那一瞬间,他从那张看似柔弱白净的脸上捕捉到了一分庄穆。
跟平日的惊艳不同,这一下让陆熠心一沉,他竟然觉得这样的谢良辰不陌生。
就像……那双眼睛里,本就该是这般波涛汹涌才对。
可他又的确与谢良辰并不熟识,就算白锦溪与陆缜交好,可他来白锦溪都不相识,又为何会觉得谢良辰熟悉……
醉花楼里的小厮把那玉扳指送了回来,是用手帕裹着的。
那是一看便是谢良辰的帕子,边上还绣着浅粉的棠花。
他接过帕子和扳指一起收在怀里。
那小厮见他收了帕子,便说:“这位小爷,若有空闲的话,良辰公子想独同您说会话,您看……”
秦越刚想说今儿已经在这楼里呆了半日,孙晟送来的禁兵军务还没看一眼呢。
陆熠:“行,带路吧。”
秦越:………
………
………
………
裴知秋眼巴巴地看着谢良辰离了场,一阵惋惜,白亏了他把钱袋都投空了,连人一个眼神都没捞到。
江谷雨没下场子,只是赞叹一句:“不愧是春满园的弟子,琵琶曲都是精湛非常。”
楚汶之眯眼笑笑:“江学士自江州而来,所见闻必是广博,连你都肯说出这般夸奖,看来这位良辰公子确实过人。”
江谷雨谦道:“不敢,小生所见闻不过市井百态,春满园这种大戏庄的场子是一次也没听过。”
“倒是楚大人您会下场,出了晚辈所预。”
“哦?”
“我以为大人是不喜些的。”
楚汶之道:“不是不喜曲戏,是不喜艳俗。这位良辰公子……还是不同于春楼的小倌的。”
江谷雨听出他语气中的一丝惋惜,只细品不接话。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听他唱上一次……唉,怪不得都说一曲千金难求,这根本不是花多少钱的问题啊。”
裴知秋白砸了钱,不太心疼钱只是很失落。
“还有那位陆公子,一个玉扳指就博得了美人笑,这种好事什么时候能落我头上。”
楚汶之道:“裴小少爷真的如此想见良辰公子一面?”
裴知秋嗯嗯点头,江谷雨眼皮直跳。
“几日后秋分时节,陛下要在行宫处办秋宴,让臣下多带些友人一同去往。”
楚汶之顿了一下,偏头看向江谷雨,
“江学士,我很是欣赏你,而此次我便有意引介你见过陛下。”
“秋闱还未进入殿试,你若能把握好此次机会……”
楚汶之轻笑:“仕途之路,可想而知。”
江谷雨似乎有所预料,礼节性地笑着:“楚大人怕是就为了这个来的吧。”
裴知秋那迟钝的心思才转过来:“?啊?”
楚汶之却跟满意他的反应了:“江犀玉,你很聪明,更是个可塑之才。”
“你可能不屑于我这种布衣出身的抬举,但是,你应该也知道,今年的主考官是齐老先生。”
“齐老先生的侄子今年也进了京。我只是不希望你这块璞玉被埋没,我喜欢你这种贤才。”
江谷雨毕竟还只十六,闻言眼底还是动了波澜。
“如果你肯认我为师的话,我会一起提拔你和裴学士二人。”
裴知秋又睁大了眼指了指自己:“不用不用……”
沉默思考好一会江谷雨却直接道:“楚大人说话算话?”
楚汶之笑道:“一言九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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