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离开

第二天一早，楚怀云就带着江承宴来到了一辆越野车面前。

        她手中一按，越野车的灯就亮了两下。

        江承宴惊叹，“你怎么有这车？”

        “喜欢吗”

        江承宴按耐住那种被包养的怪异思想，狠狠点了点头。

        “我在里面装了一些物资、工具、备用轮胎还有一些汽油。够你用个把月了。”

        “汽油？”江承宴疑惑，她从哪里搞来的汽油？

        “从别人车上取的。”

        江承宴真想给她竖大拇指。

        楚怀云看着他，“你不看看缺什么吗？”

        江承宴摇头，“不用，指不定路上会遇到什么，带多了也不一定是好事。”

        “你就不怕其实我什么也没装？”

        江承宴盯着她，“不会。”

        ——

        楚怀云望着江承宴的那辆车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唇角勾起的微笑也慢慢落了下来。

        她眼帘垂落，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就那样安静地站在那里。

        过了许久，她才若无其事地迈开步子回了家。

        她从父母的卧室里拉开了那个尘封了许久的柜子。

        里面是他们一家曾经拍的所有的相片。

        有些是还没有她的时候父母的影像，是一卷卷棕色的交卷。

        她小时候总爱玩这些胶卷，黑糊糊的，奇怪极了。

        父亲总会慈爱地摸摸她的后脑勺，仔细地告诉她，那里头是照片。

        她小心翼翼地将胶卷举过头顶，认真地往里头瞧着，才好不容易看到了里面模糊的身影，可却怎么也看不真切。

        她拿出了一本相册，小心翼翼地捧着它来到了隔壁对门。

        她走进房间，拉开了窗帘，屋子里一下子就敞亮了。

        她轻松道：“今天太阳很好，但是，今天就先不追着太阳跑啦，不晒被子了。”

        她举起手中的相册，向着房间的一个角落摇摆了两下，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你们看，我拿了什么来？”

        “是全家福哦！”

        他们以前会一张一张地告诉她，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他们总爱拿小时候肉墩子似的自己打趣，每到这时候，她都会两眼一翻，作无语状。

        “我一张一张讲给你们听吧。”

        ——

        江承宴在驶离的路上一直心神不宁。内心涌起的烦躁怎么都平复不下来。

        他的脑子似乎是完全失控了一样，疯狂地回想着和楚怀云待在一起的那些画面。

        “吱——”

        空旷的公路上留下了一段车胎印记。

        他下车，关上车门，整个人斜倚靠在车门上。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香烟，点燃。

        他眯起眼，叼着烟，狠狠地放在嘴里吸了一口。

        到处都是她，烟是她的，打火机是她的，什么都是她的。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随后打开车门，扭转方向盘，驶离了原地。

        ——

        楚怀云合上了手中的相册，她看了看外边依然明亮的天空，苍白地笑了笑。

        “没想到，这么长的人生，这么快就讲完了……”

        一年了，她始终不敢回忆起一年前的画面，那就像是一条疤、一道深壑桓横在她的心底，她试图用名为忽视的泥土一遍一遍、日复一日地去填补掩埋。

        可她知道，无济于事。

        熊熊的火焰在她的四周蔓延，浓浓的黑烟由四周升腾起。

        她曾想着也许世界会有解药，她可以去找，找到了，他们就能再次回到她身边了。

        在这里一年的时间，她不是完全闭塞的，她曾尝试着走出自己的舒适圈，她找了很久很久。她听到那些人谈论着变异的丧尸，她看到那些人手上各式各样的异能，直到有一次，她离一位被护送的科学家很近很近，科学家说，病毒是不可逆的。

        不可逆。

        那是一位十分啰嗦的科学家，他企图详细地为她讲解病毒的作用机理和感染过程，以试图让自己说出的那句结论更加充分可信。

        可是当时的楚怀云脑子里嗡嗡地响，她只知道，她的爸爸妈妈从那一刻起，就完全消失了。

        她活下去的希望之火也在那一刻被浇得一干二净。

        活着？这么苟且无趣的生活，活着如同是行尸走肉，同外面大街上的那些移动的肉泥又有什么区别呢？

        末世啊，它摧毁了自己的家，摧毁了自己的信念，并且一并无情而残忍地捏碎了那颗曾对生活充满了赤诚的心。

        周围火焰的热度将她苍白的脸颊烘得戴上了两瓣云霞。

        她抽出手中的刀，温柔地看向眼前被圈禁的两只丧尸，它们的双眼被鲜血一样的红色浸染着，一次又一次地朝着楚怀云扑去，想要吞食她身上每一片肉，可却每一次都被脖子上的绳索给拽了回去。

        楚怀云狠狠地将手中的刀插入了两只丧尸的脑袋里，看着他们轰然倒地。

        她看着手上沾满了血的刀刃，上面是炙热的火光，以及她满是泪痕的脸。

        “烈火焚身，是我应得的惩罚。”

        ——

        江承宴看到了浓浓的黑烟，他身体快于思考地率先迈开腿，朝着那里奔去，三步并做两步，他看着门内熊熊的烈火，立马去了他们生活的那间屋子，翻出了毯子，淋上了水，便立刻俯身冲进了火海之中。

        他眯着眼，仔细搜寻着四周，终于找到了火海中央拿着刀子的身影，他二话不说地把人摁在自己的怀里，不顾她的挣扎，强行将她带出了楼。

        楚怀云似乎还想往回跑，江承宴死死拽住了她的一只手。

        楚怀云不解而带着恨意地望向江承宴，她吼道：“你滚开，不用你管！你滚！”

        “啪——”

        楚怀云被打蒙了。

        江承宴的手有些颤抖，随后他又紧紧地抱住颤抖着的楚怀云，唇瓣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鬓角，低声道：“你的父母没有错，他们是为了救你；你也没有错……”

        他感觉到怀中娇小的人狠狠抖了一下，“听着，你也没有错，你只是为了活着。”

        “所以，为什么要轻易放弃自己曾经得之不易的东西？”

        他的余光注意到周围零散的丧尸在向这里集中，他立马抱起了楚怀云，朝着车里跑去。

        窗台摊开着一本笔记本，零星的火苗被风裹挟着落在了柔软的纸张之上，将上面漆黑的字体一点点消融。

        那是楚怀云很久之前的摘录。

        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

        可以决定自己的流放；

        遭遇风雨，心路不开，愁思就会绵长，

        直到有一天，撞见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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