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勺子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章张的嗓子不太舒服，接水的次数就多了些。章张又不会只接自己的，便连着杜程和赵子玉的都接上了。
对于他的这份热心，杜程和赵子玉“深受其害”。
“喝水不？”一下课章小爷就站起来倚在桌边，指着杜程的水杯问道。
杜程眼睛瞟向自己的水杯，里面是上节课课间这位少爷刚去接的水，这一节课过去水温还热，杜程拒绝道：“不喝。”
好心被拒绝章小爷也不恼，转头看向赵子玉，扬了扬下巴，示意赵子玉把水杯给自己。
赵子玉嗖的一下把水杯拿起来抱在怀里，哭笑不得：“章儿，你实话告诉兄弟，你接水这么频繁是有什么目的，是看上9班哪个女生了？”
闻言杜程也抬起头看向他，眼中带些诧异。
赵子玉的声音不大不小，周围也有人听到了，有几个女生悄悄抬眼看向这边，又迅速低下头继续自己的事，只是一直在留神章张的回答。
楼道里的饮水机挨着9班近，赵子玉的猜测既合理又离谱。
“屁！”章张一巴掌从赵子玉的头顶呼过去，“我嗓子疼啊，我自己去接顺带给你们接上而已！”
“跟我你就不用藏着掖着了吧，”赵子玉不依不饶道：“9班有个女生，长得可漂亮了……”
章张立即打断他，“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你一天天的没个正形，”章张瞪了赵子玉一眼，“我再给你接水我就是有病。”说完就要走。
李佳田正好在王语一旁，立马拿起王语的水杯，叫住章张，“章张！反正你也是去接水，帮王语接一杯吧。”
章张回过头看见李佳田举着王语的水杯，而王语的眼神中带着紧张的期盼。
“行啊，”章张笑了下，“之前你总是帮我接水呢还。”
刚走几步杜程也拿着水杯跟了上来，和章张并肩走。
“你不是不喝水？”章张问。
“凉了，接杯热的。”
“哦。”
到了楼道里的饮水机后章张看见杜程的眼神一直往9班里面瞟，算是知道了杜程跟上来接水的目的。
“我都不知道赵子玉说的是谁，你能知道？”章张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我真就是嗓子不舒服，也真的只是单纯想帮你们接水而已，谁知道赵子玉这货这么能想。”
杜程收回视线，面不改色道：“我什么都没看。”
章张静默了片刻，扯了下嘴角。
算了，爱咋咋地吧。
连着几天，章张由嗓子不舒服变成了剧烈的疼痛。现在又是两周放一次假，因为嗓子疼回家，实在是有些离谱。
他去医务室拿了药，吃了两顿就不肯再吃了，他从小吃药就费劲，药又太苦，他宁愿多喝水。
他也懒得去打饭吃饭，什么都不想吃。
食堂只有早上和晚上会有粥，章张连着喝了好几天的粥，中午是一点东西也不想吃。干咽水都疼得够呛，更别提吃点咸口的了。
中午吃饭的时间赵子玉看着章张再一次趴在桌子上，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章张没起身，继续趴着摇了摇头，伸出左手来往教室外面指了指。
意思是不用带，说话嗓子疼，你去吃饭吧。
赵子玉摸了下他桌子上的水温，说：“你喝了水，我给你带个鸡蛋饼回来吧。”
章张终于抬起头来，压低声音说：“别，真不吃，你去吧。”
送走赵子玉后刚要趴下，余光却瞥见旁边的人还没走，章张又好奇地看向杜程，“你怎么不去？”
杜程视线落在他的喉结处，沉默了几秒，拿出来两个苹果。
章张：“给我的？”
杜程说：“嗯。”
章张看着那俩苹果，一看上去就很脆。照平时来说他爱吃脆的，但是这会实在是有点为难，他没好意思说其实啃苹果张大口也挺疼的，这样会显得自己很娇气。
但是事实确实是，真的很疼，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不过章张不想去拒绝杜程的好意，他拿过一个苹果，朝杜程笑了笑，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这个苹果在杜程的注视下吃得格外艰难。
晚上时候去买粥，杜程在一个阿姨那要了点白糖。
吃完饭后回到教室，杜程把糖放在章张桌子上，说：“你可以吃了药再吃口糖。”
章张：“……”
你真贴心。
第二天中午章张怕杜程再让他啃苹果，便想着去外面溜达一圈，下课后就出去了，装成一副自己去吃饭了的样子。
围着教学楼走了两圈后看见有人吃完饭回来了，章张也回了教室。还没走近座位就先看见了放在塑料盒里的苹果。
苹果是被去皮、分成一块块的。
可是表面并不是太规整。
杜程迎着章张疑惑的目光，解释道：“我去新买的勺子。”
学校里严禁刀具，所以只能想到用勺子来削皮。
去买勺子的路上看见了你在围着教学楼转圈。
看着盒子里不太规整的苹果块，章张有点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后来他笑着坐下，压着嗓子说：“谢谢你啊。”
晚上的时候杜程又给他削了一个苹果，这次被章张看见了。
动作有些别扭，勺子用来削皮，有些不顺手。
章张嘴角动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即将说话的一瞬间杜程抬起头看他。
“马上就好，”杜程说。
章张哑了声，愣愣地点了点头。
后来那些天里，杜程拿着这个勺子，给他削了七个苹果。
嗓子是从什么时候好转的他也没注意，只是突然一瞬间就感觉不疼了。
长久以来赵子玉走读，每天只能和章张一起去吃顿午饭，早饭晚上章张都是和杜程一起去。
而这几天一天三顿都是杜程陪着的。后来自然而然的成了赵子玉和张闯他们一起去吃饭，章张和杜程一天三顿一起去。
友谊是在一顿顿饭中升温的，次数多了章张也能注意到，杜程总是吃得很快也很少，每一次章张都要逼着杜程再多吃一些。
他很怀疑，杜程吃的东西真的够他长个儿的吗？
这天上午的最后一节课老师拖了会儿堂，等杜程和章张到食堂排的队那么老长。章张没吃到自己喜欢的，就打了一份白米饭和一份西蓝花，杜程更挑剔，就打了一份鸡蛋汤。
章张无精打采地扒拉着米饭，低声道：“好想吃学校后门的烤冷面、酱香饼，想啃鸭脖，想吃寿司，想吃……”
本来就忌口那么多天，好不容易随意了，还什么都没吃到。章张心里无比郁闷，一点胃口都没有。
许是这人这幅模样太过可怜，杜程沉默了几秒，说：“我们出去。”
章张头都没抬，说：“出不去的。”
“可以。”
听到杜程肯定的语气章张抬起了头，神色先是诧异，确定杜程不是在逗他后眼睛里闪出激动的光。
这一幕看的杜程有些想笑，此刻的章张实在是像一只讨食的小狗，眨巴着眼睛充满期待。可是这话不能说，说了章张得闹好多天。
杜程夹了一筷子西蓝花送到章张嘴里，又夹了几个大块自己吃掉，看着章张有些迷茫的眼神，杜程说：“不浪费食物。”说完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西蓝花，拿起餐盘就往餐厅门口走去。
后门的守卫大爷远远看着两个穿着蓝色校服的人往这边走来，一开始不确定，后来走近了些确定是俩学生，于是朝着俩学生招了招手喊道：“嘿！中午不能出校门，往回走往回走！”
喊完却不见这两个学生往回走，还冲着自己走来，门卫大爷不禁有些纳闷。
而此刻的章张听见杜程说了一句：“弯下腰。”还没反应过来，杜程的手就搭上自己两边的腰侧。
章张有时候在家犯懒了不想干活就念叨自己腰疼，张景溪就站在一旁说小孩子哪有腰。但是此刻的章张却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的腰。
他穿着夏季校服短袖，外面一件校服外套，看上去宽松散落，少年消瘦的腰线都藏在宽大的校服里。
“干嘛，”章张问道。
“装你肚子疼，”杜程平静道。
看了眼前面，马上都到门卫大爷这了，章张只好配合着弯下腰装肚子疼。
大爷看着这个学生情况似乎有些不对，问道：“怎么了这是？”
“老师，我同学肚子疼，我陪他去旁边的药店拿一些药。”杜程面不改色，章张弯着腰余光
看向他，暗自佩服杜程的临场反应。
“啊，行，那快去，有假条么？”
“没来得及去请，等我们回来补上可以么？”
大爷看着杜程真挚的神情，确实不像骗人的，“那你俩登记一下，快去快回。”
杜程在大爷的本子上记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班级，随后两个人出了门。
等脱离了大爷的视线，章张立马直起身来揽住杜程的肩，拧着眉头笑：“你怎么想到的，是不是以前干过这事，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不老实的一面。”
“没干过。”
“我不信，你一看就是老手。”
“真的没干过。”
章张没再纠结他到底干没干过这事，又开始觉得奇怪——杜程这样好好学生，连迟到都几乎没有过，从不犯任何纪律，现在说犯就犯了？！这么草率的吗？真的事先不用考虑一下吗？
杜程察觉到章张的视线，伸出手来把他的脸移到路边的门店上去，说：“我只是说话少，别把我当成除了学习什么也不会的傻子。”
“哪能呢，你这么聪明，”章张讪笑道。
学校后门的小食店琳琅满目，杜程问章张想吃什么，章张说：“酱香饼、烤冷面、藤椒鸡排、寿司，还想吃鸭脖。”
杜程看了章张一眼，章张立马改口说：“少要两份也行。”
“你嗓子疼，”杜程说。
“我好利索了，嗓子一点也不疼了，”章张立马说道，“真的，一点都不疼了，我真的好想吃刚才说的那些东西，每种就买一点点好不，就一点点，”话到最后都带了些撒娇的语气。
杜程没说话，算是默认了，章张喜出望外，连忙拉着杜程一个店一个店的转。
刚才章张说的话都被他吃了，他哪一样也没少买。两个人各自提着不同种类的吃的，在酱香饼店门口摆的桌子那坐下了。
坐下前章张特别贴心地放下东西，然后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桌面又擦了擦座位，接着笑眯眯地对杜程做了个“请”的动作。
“别说！”章张看到杜程稍皱了下眉头，“我知道您没有洁癖，但是给我点报答您的机会嘛。”
杜程扎起一块鸡排堵住了章张的嘴。
这顿饭把章张吃美了，外面的味道就是和食堂的味道不一样，杜程也少见地多吃了一些。
章张的疑惑也问出了口：“杜程，我怎么觉得你不爱吃饭呢。”
闻言杜程楞了一下，看向章张。
章张解释道：“在学校你吃得快又将就，要是人多你干脆就不吃，其实我见过几次。”
杜程：“没什么，不愿意排队而已。”
“哦。”章张嘴角还挂着酱汁，“那以后我陪你排队，对我来说，排的队再长也阻挡不了我要吃饭的心。”
杜程看着章张点了点头。
“出来也没带手表，”章张说，“估计马上上午自习了吧，咱们快回去吧。”
杜程依旧淡定地坐着，说：“在你啃鸭脖的时候午自习上课铃就已经响了。”
章张：“……”
回到学校大爷还关心地问好些了没，章张回复说：“好多了。”
等两个人走远了大爷一拍脑门，总觉得刚才哪里不对，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学校里本来就有医务室啊，这俩货明显是吃饱喝足回来的！
果然两个人迟到了，纪律委员看着一前一后进教室的两个人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实在是不敢相信。章张迟到的次数屈指可数，杜程从来没有迟到过。
纪律委员心里已经想好了，一定是老师叫他俩了，所以才晚回来的，当止住要记名的动作时杜程和章张从身侧走过，带着一股混乱的香味，纪律委员还看到章张手里提着的袋子——里面装的是鸭脖……
鸭脖给了齐朗他们分，杜程和章张需要打扫教室门前一天。
曹女士定的规矩，不论是不写作业还是迟到，一视同仁，要打扫班级负责的公共区域。
5班的教室在二楼，对应的打扫区域那块是两棵特别高的杨树。不过还好，这个时候还不怎么掉叶子。
章张和杜程在外面扫叶子，班里出来了不少人起哄，楼上也有一些人趴在栏杆上看。
受到这么多人的注视章张怕杜程不自在，扫得快了些，想着快点扫完和杜程进教室了。
杜程看了他好几眼，眼见章张动作越来越快，直接上去拿过了他的扫帚。看着章张疑惑的表情，说：“不用你扫了，你去拿簸箕等着一会倒垃圾就好，”说完接着弯腰扫了起来。
章张不知道杜程这是什么意思，虽然垃圾不多但是架不住地方大，一个人扫还是挺累的，章张上前要去拿回扫帚，“快给我，咱俩一起扫完得快，不然我干等着干嘛。”
杜程没给他，眉头微皱了一下，“马上就好，你去拿簸箕吧。”
章张看着杜程皱眉，这熟悉的样子让章张一下子就想起来自己手伤的时候。章张瞬间明白杜程为什么不让自己干了，他是怕自己手腕疼。
意识到这点后章张也不去硬要了，而是凑过去贴着杜程，小声地说：“我的手腕早好啦，放心吧。”说完拍拍杜程的肩，“本来这扫帚一个手就不好拿，你还一手拿一个，给我一个，放心吧，我不扫那么快了。”
“你去拿簸箕，”杜程不为所动。
“好好好，我去拿，那你把这个扫帚放那边去吧，你这样也不方便干活，”说完就去拿簸箕了。等转身回来的时候发现杜程果然把扫帚放回了原位，章张想去拿过来的时候听见杜程说：“你在那等着。”
章张没再去拿，等着杜程扫完收了垃圾，最后垃圾还是杜程去倒掉的。
两个人洗了手回到教室，章张特意把手伸到杜程眼前，晃了晃说：“手腕早就好了，一点都不疼了，真的。”
确实是不疼了，那些天杜程什么都不让他碰，也不让他的手腕使一点力气，冷敷之后又热敷，不然也不能消肿那么快。现在手腕那处只留下了一点淡淡的青，章张皮肤白，把这块青衬得还是挺明显的。
“那也不能像刚才那样那么用力，”杜程说。
“当时大家都看着咱俩扫地，我那不是怕你不自在嘛，以后不了。”章张说。
“没什么不自在的，”杜程淡声道。
章张没听清楚，大半个身子挤到了杜程那里，凑近了问：“你说什么？”
杜程没重复，抬手将章张推回了他自己的位置。
章张下意识地右手托起下巴，刚托起来就反应过来改成了左手，这样自己的视线正好看着杜程。
他觉得杜程越发可爱了。
以前想象不到和杜程成为朋友是什么感觉，也根本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而真的成为朋友了，章张只觉得有些迟了，可是依然为对方的到来而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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