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同行
每一天都在继续，与昨天不同又与昨天相同。
后来放寒假的日子确定了，十二月初六放寒假。确实是比往常年早了挺多天，章张记得去年的腊八粥是在学校喝的。
期末考试安排在了十二月初三、初四这两天。各科老师也在抓紧讲完最后的知识点然后统一复习。
临近元旦前一周的一个课间，文艺委员姜梨拿着张白纸走上讲台，拿起黑板擦在黑板上敲了敲，说：“元旦晚会要准备节目，大家自愿报名，可以组队，唱歌跳舞小品都可以！班主任提倡大家踊跃参加！”
虽然都在急着赶课，但是每年都有的元旦晚会也不能少。元旦晚会学校向来不大办，就每个班级自己办办，买点吃的，准备几个节目，班级里一块热闹热闹。但是今年校长突然起了不一样的心思，也想参与一下这群小孩子们的快乐。于是下发通知每个班级准备节目，这次的元旦晚会是全校性质的。
这就不单纯是内部玩玩快乐快乐的事儿了，还得在整个学校面前去表演，代表了自己的班级，也得保证节目的质量，一时间没人举手报名。
大家都犹豫了一下。
“我我我！我报名！”的小哑声打破安静，用鼻子听都知道是齐朗。
在除学习以外的任何事情上，齐朗总是最积极的那个。
“你？你要来个哑声情歌吗？”“已经期待朗哥扭一段了！”“哈哈哈哈哈，朗哥给了我勇气，我觉得我也可以了，我也参加，加我一个！”
……
在一片起哄中，姜梨确定了名单。
有八个人报名，其中有正义联盟的四个人。剩下的四个分别是文艺委员姜梨、班长胡若若、从小学舞蹈的张华和比较逗的周源。
姜梨又问了一遍还有没有人要报名，大家都在互相替对方报名，没要自己上的。
笔尖划过纸上的名字，姜梨心里一动，抬头看向章张，喊道：“章张！你不是会唱歌吗，你也报上名吧。”
大家也都起哄，女生们尤其激动。
这个年纪的他们脸上都还多少带了点稚气，存了些性格的原因，因为杜程性格冷，很少笑，那点稚气就不太显。
而章张性格热络，爱笑，眼睛常常是弯着的，笑着看人的时候眸子亮晶晶的，带着温暖和友善。
所以很多时候大家私下里形容他们，都会说杜程帅，章张秀气。
后来章张知道了这件事，扶额冥想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行吧，吃了爱笑的亏。”
在一众还带着些稚气的脸庞里，女生们曾私下里投过票，投出自己认为班级里最帅的前五名。
章张一票之差居于第二，第一是杜程，第三是赵子玉，第四是张闯。
女生们几乎没写除了他们四个以外的男生，所以第五到底也没排出来。
而这四个男生中，张闯是话最多的一个，赵子玉是最会撒欢的一个，章张是最爱笑的一个，杜程是脸最臭的一个。
最爱笑的这个性格虽好，却不怎么参加这类活动。
章张说话总是给人一种又懒又清新的感觉，就算见不到这个人，光听声音就很容易去喜欢他。
之前有一次，章张哼的歌被他的好舍友张闯录了下来发到了班级群，刮了阵不小的风。
那次舍友都出去了，章张在卫生间边洗衣服边哼歌，当时带着耳机，没听到张闯回来，更没发现张闯拿出手机录了他的哼唱。
当章张洗完衣服晾起来回自己床铺那，从枕头底下翻出手机，发现“五班最牛”的群里几十条消息。
“章张好牛！”“想继续往下听！”“接着往下放啊啊啊啊！”……
章张一脸懵地往上扒拉群消息，心里想着自己不过是洗了个衣服，怎么牛了，直到看到自己张闯发的58秒的录音，录音下面还有一句话：“欢迎大家收听章张的歌声”。
……
你大爷的张闯。
后来张闯给章张打了一周的肥牛金针菇。
虽然这个班级里不可能全都偷带着手机，但是架不住这群小崽子会传播，这个听了偷偷叫着别人一起听，不仅内部传播，外班的也没少听。
风刮得很大，很多人都听过了这段58秒的录音。
有那么几天，一堆人围着章张要听他唱歌，章张烦得不行，没少踹张闯。
幸好风不仅刮得大，还快。又过了几天这件事就被大家淡忘了。
只是到这个时候一经姜梨一提醒，大家又都想起来了，纷纷起哄。
“这不报一个节目说不过去了吧章张，”姜梨看着章张说道。
章张对着姜梨扯出一个笑，心里说了句：“我谢谢您。”
姜梨很快接受信号，冲着章张比了个口型：“不客气。”说罢拿笔就在纸上写名字，“我帮你报上了啊！”
学校举办的各种晚会活动他都没报名过，现在算是他的第一次登台唱歌。但他本就不是性格害羞扭捏的人，没觉得这是很为难的事情。
姜梨办事效率特别高，很快就帮助确定了每个人的节目。胡若若和五分之四的“正义联盟”一起排一个小品，姜梨和张华合跳一支舞，章张自己选一首歌。至于周源，他要说相声，但是别人都不会，没人能配合他，就他自己上了。不过好在这人天生暖场体质，一个人也尴尬不了。
元旦彩排在每晚下了晚自习之后的20分钟，其实时间是有些紧张，但是九个人都没有怨言。
这个年纪的孩子心里都有一股劲儿，想要表现得很好，在学校晚会上为班级夺奖争荣耀。
章张选歌就选了挺久，最终确定下来了，姜梨把歌曲名字也报上去，被同是参加晚会的齐朗看见了。
本来是一件保密的事情，偏让齐朗给捅得稀碎。
课间的时候齐朗喊得特别大声：“我们章儿要唱歌了，你们到时候都鼓掌大劲儿点听到没有。”
喊完又拉长语调说：“知道咱章儿要唱什么歌嘛~”
大家都好奇起来，纷纷问唱什么。
姜梨适时地提醒了一下，让他不要说。
齐朗立马压低声音，“过来，我悄悄告诉你们。”
这压低了的声音章张是听得一清二楚，他看向齐朗，忍了忍没骂出口，视线回来时略过杜程。
杜程还是那个样子，热闹的人群他连看都不会转头看一眼，什么事都提不起他的兴趣。
章张就觉得纳闷，杜程学习也是这个表情，过节也是这个表情，不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都是这样的表情，杜程好像天生只有这一个表情。
晚上章张在音乐室练习，突然想起来杜程淡漠的眼神。
在他遇见的所有人中，杜程是最特别的一个，他表现出来得很冷淡，但是实际上他对待身边仅有的几个人都很好。
齐朗他们之所以能和杜程走得近，一定是双方共同的维持，而不是齐朗他们单方面的与杜程好。他们性格确实是没心没肺，但谁也不是傻子，如果得不到回应的话，很快就会不理杜程了。
所以杜程的性格和内心有着很强的反差。
可是这样一想又觉得这个人为什么这么拧巴……
刚回过神来就看见本该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音乐教室又多出来一个女生，章张没忍住彪了句脏话。
女生有些奇怪地看向章张，“同学，我进来时敲门了。”
“抱歉，”章张朝她尴尬地笑笑。
女生在一个座位那坐下开始抄写什么东西，章张想换个地方练歌，又担心女生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于是没走。
音乐教室在三楼，章张站在窗边看着夜景。
地面上的树有高有矮，多是枯枝。寒风凛冽，站在窗边能感觉到很强的冷空气。
大概有十几分钟，女生收拾本子出了音乐室，临出去前回头看了章张一眼。
章张本想着等女生走后练两遍，可是现在又实在是不想练了，便也关了灯回宿舍。
章张一出音乐室就感觉很冷，虽然他穿的并不算薄。
他随了妈妈，天生怕冷，一到冬天手脚冰凉，在被窝里待一宿都捂不热。反正还没出教学楼，他打算再回教室拿一趟自己的齐脚羽绒服。
看来在教室里排练小品的人是都走了，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也很黑。
半瞎的人终于摸到了教室，从后门进去打开灯，到自己座位那拿了羽绒服往身上一披就赶紧撤。
关了灯出去关上门一转身碰到了一个人。
“我靠！”
章张迅速往后退，背抵在门上，心砰砰跳，大声说：“谁！”强装镇定的声音里泄出一丝慌张。
面前人也没说话，胳膊伸到章张后侧，“啪”的一下打开了楼道里的灯。
是杜程。
这次比刚刚在音乐室还要刺激，章张还没从被吓到的情绪缓过来，开口的话也带着气：“你怎么不出声啊，在这杵着是想吓死我吗！”
杜程似乎并不知道要说什么，弯腰捡起了章张刚才惊慌后退时候掉下的羽绒服，递给他。
章张心有余悸，愣着没接。
杜程看出来章张确实被自己吓到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把手中的羽绒服抖了抖，披到章张的身上，然后越过章张走进了教室。
章张的气瞬间就消了大半。
杜程很快就出来了，这种情况要是还各走各的那属实是太幼稚了，两个人一起往宿舍走。
章张摸着自己的心跳，想着明天晚上一定要抓一个人一起练，这一次两次的也太刺激了。
好不容易心跳算是恢复了平稳，章张余光瞥向杜程，在焦黄色路灯的辉映下，他看见杜程侧脸的一个轮廓。
好像和平时有点不一样，他好像有点……不自在。
章张心里莫名有点涟漪，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朝这个曾很多天没正眼看过自己的人搭话说：“你怎么这么晚回教室了。”
杜程愣了几秒，脚下的步子也一滞，很快又恢复正常，回答说：“柜子的钥匙忘记拿回去，打不开。”
说话的时候杜程依旧看着前方的路，没有看章张。
“哦。”
从教学楼到宿舍楼有一截长长的路，路的两边是两片树林。有梧桐、银杏、梨树、杨树、柳树、冬青、冬青。这些树并不是规规矩矩的排列，学校里的园艺老师审美很好，不同的树错落有致，在不同的季节中开花，枝繁叶茂。
每天晚自习下课后章张都巴不得能瞬移到宿舍床上，每天都要嫌弃一次这段长长的树道，每次都走得飞快。
可是今天慢悠悠地走，却没那么烦。
路灯杆的距离间隔远，暗黄色的光亮不能完全顾及到两个路灯杆的距离，两个小孩走一截有影子的路，又走一截没影子的路。
章张又瞟了一眼杜程，看到他的蓝白校服上衣空空的，这一看就是里面只穿了件薄薄的线衣或者毛衣。再一看自己，校服里面有线衣和保暖坎肩，校服外面套着一件到脚踝的羽绒服。
脑子没想，但是嘴就说出来了：“你冷不冷？”
杜程终于看了眼章张，言简意赅道：“冷。”
杜程虽然和人打交道少，但是并不傻，他能看出来章张怕冷，在室外就没见过他不裹着羽绒服的时候。
他知道章张怕冷，也知道他并不是体弱，跑啊跳啊的他都可以，学校举办的春季秋季运动会上他跑步和跳高都能为班级拿个奖状。只是冬天一到他就蔫了，就好像会冬眠的动物一样。
所以听到章张问他冷不冷的时候，他突然生了些心思——他如果说冷，章张会有什么反应。
果然杜程看到章张听到这个“冷”字的瞬间嘴角抽了抽，然后手从羽绒服口袋里拿出来，往自己手里塞了一个热乎的东西。
借着路灯的光杜程低头看向这个源源不断散发热气的小东西，是个暖手袋，没什么图案，是纯白色。
杜程突然有些想笑，又看了眼章张。章张决然的表情仿佛刚刚失去的不是暖手袋而是自己的手。
他有考虑要把这个还给章张，他本就不擅长去接受别人的好意。刚刚章张径直塞给他的举动让他很意外，因为章张并没有征求他的意见就将好意送到他手里了。
如果再去拒绝，应该不太合适。
暖手袋的温度正好，握在手里很舒服，杜程也攥着暖手袋伸进了校服口袋。
而此刻的章张内心十分懊悔，瞎张什么嘴，可闭上吧！鬼知道他有多担心杜程会把暖手袋还给他，那自己好没面子。
章张也不大方地转脸看人家，就偷偷地瞄着看，看到杜程握着暖手袋放进口袋的时候松了一口气，眼珠子转回来时都有点酸涩。
章张手又伸回口袋，感受着余温。
章张并不觉得尴尬，虽然他和杜程很陌生，这一条路却一点不自在也没有。
章张心想，可能就是因为知道他很少讲话，所以他在身边就算不对话也挺正常的。
路上章张斜了杜程好几眼，前几次在想这个人穿这么少真抗冻，后来又在想杜程为什么这么拧巴。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杜程宿舍门口了。
杜程已经进宿舍了，扶着门看着章张站在他们宿舍门口没动，犹豫着是不是该让他进来。
他俩并不是一个宿舍的，一个宿舍四个人，杜程在216，章张在218，相邻的，都是阳面的宿舍。
倒是杜程宿舍里的齐朗眼尖看到章张，喊了声：“章儿来坐会！”章张才回过神来。
章张看着杜程，又看了齐朗一眼，招了招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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