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选择的权利
腊月二十四
正午时分,杭城中医药住院部附近的公园
公园的景色一如从前,只是相隔不远的几棵树下多了几张绿色的铁艺长椅。大片的灰蒙蒙的云朵聚集在一起,将天空遮掩得沉甸甸的,且暗沉无光。
白染坐在池塘边上的一张长椅里,看着眼前的被寒气笼罩却波澜不惊的水面,任由思绪飘飞。她依然清楚地记得十年前的那个病入膏肓,被抛弃的女孩。她就坐在轮椅里,以同样的角度看着这个毫无生气的池塘。
当时的她并不知道爸爸暗下做了抛下她的决定,她只是突然感到头皮落入了几滴水珠,湿润而冰凉的感觉顺着脑袋缓缓地滑落到她的耳后。她知道爸爸又为她难过落泪了,但她还来不及多想便听到爸爸嗫嗫的一句“对不起”。这声若蚊蝇三个字,却震塌了她心中唯一的一片堡垒。她不敢动,只是僵直地坐着,直到爸爸的脚步在身后越来越远。
四周安静下来的那一刻,她的心里竟有一丝的释然:爸爸终于不再需要为她愁眉苦脸,四处奔波了!她看着眼前的深不见底的池塘,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只要跳入前面的水里,她的病痛和折磨就没有了;每个人也都解脱了。
荡漾在湖面上的是如同被摔成无数个碎片的夕阳,一闪一闪地晃入她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她不禁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如果爸爸回来找不到她了怎么办?
他一定会很难过的。于是她决定再等等:爸爸或许只是去想办法了,也许他很快就回来了;或许,妈妈也回来了······
她在心里一边想着,一边默默地数着数;一直数到了一千零一,她站了起来,没有犹豫地跳入了水中······
此时,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密密麻麻地落在白染的头上和身上。冰冷的雨点滴皮肤上的感觉和十年前的如出一辙。一个可笑的想法突然在她的脑里冒出来:也许,十年前滴落在她头上的,是和此刻一样的从天际跌落的雨珠。
十年前的那一跳,她的病痛和折磨真的没有了。她以为她康复了,她也以为她长大了,然而,她还是给身边的人带来了困扰和折磨。因为她,白牧月进了医院,白凤栖也进了医院;而她,依然是十年前那个给人添加麻烦的小女孩,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白染就这么想着,突然感到脑袋顶上多了一个阴影,她甚至听到了细细的雨滴打在雨伞上的声音。她抬头一看,多日不见的白星灿举着一把绿色的雨伞站在她的身后,脸上带着探究的表情。
白染随即转过脸去,避开他的视线。
白星灿抬腿跨过椅背,自顾地坐到了她的身边。他将雨伞举在两人的中间,将手里的一条薄毛毯放在她的怀里。
“真有那么想我吗?”白星灿瞟了一下她红红的眼眶,轻笑道,“我不过出去了八九天,你竟天天以泪洗脸啊?”
白染不理会他的调侃,只是将头低下,沉默地看着怀里的毛毯。
“瞧你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没有我还真不行啊。”白星灿又道,“赶紧擦擦吧。”
白染将毛毯捂在脸上,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就被吸得一干二净。她答应过自己不再为过去的事情落泪,眼泪却是那么的不听话。
白星灿将雨伞换到左手里,伸出右边的胳膊将她抱在怀里,同时问:“如果这一幕被拍到了,你觉得热搜的标题会是什么呢?”
白染一听,竟下意识地往外挪了挪身体,躲开他的胳膊。
白星灿却是毫不在意的一副表情,他将胳膊搁在椅背上,架起了二郎腿,同时瞟了一眼躲在某处偷拍他们的人,才抬了抬下巴示意着,“你的反应,有点晚了。”
“我一下飞机就来找你了,热搜的标题应该和’真爱‘有关吧?”
白染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远处一眼,不禁气恼地将毛毯扔到他的脑袋上,一时竟是无话可说。
白星灿顶着毛毯,一脸平静的笑了笑,然后将雨伞倾斜在两人的前面,挡住了偷拍者的视线。
八卦新闻是什么,白染一点都不关心。她想了想,才重新抬头看向他,轻声地问道:“他怎么样了?”
白星灿抖了抖腿,侧头看着她,饶有意味地反问道:“哪一个他?”
“你--”听他这副明知故问的语气,白染顿时语结。
那天,白凤栖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木家的祠堂,还没来得及迈出木家的大门就两眼一黑摔倒在地。正在门口说话的木若素和叶茂见状都吓了一大跳,尤其是叶茂,慌张得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他连忙蹲下来,将白凤栖扶在怀里,稍微检查了他的情况。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将白凤栖架到自己的背上,迈着大步走向不远处的轿车。
从屋里跟过来的人还来不及说什么,叶茂已经启动了轿车,快速地驶离木宅。
“爸爸!”白玉川惊慌失措地从人群中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喊着,“叶叔!等等我!”
他跟在车后跑了几米,直到叶茂的车子绝尘而去,他才回头看了众人一眼。他将视线落在白染的脸上,眼里充满了掩饰不住的哀怨。
白染正要上前去,木若素却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转身走向白玉川,同时对他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
随后,白玉川跟着木若素离开了。
“哎,他是谁呀?”被白玉川撞得胳膊发疼的木念霏一边恼怒地跺着脚一边抱怨道,“走路不长眼睛,撞了我也没道歉,真没礼貌!”
······
“爸爸今天早上回到家里了。”白星灿放下二郎腿,轻轻舒了一口气才缓缓地回答道,“只是他的精神状态很差,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爸爸会变得如此的颓废······”
听着白星灿带着哽咽而渐渐低下去的声音,白染难过地低下了头。不管白凤栖对她的要求是多么的过分,都抵消不了他对她的恩情。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那样不管不顾地说了那么多伤害他的话。她当时以为她是在维护芬姨,现在才知道,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她不应该插手,哪怕在她看来是不公平的。
她更不应该指责他是害死妈妈的凶手,因为那不是事实。
她那天去了医院,始终没有勇气进去看白凤栖。她站在病房的门前,听到医生和白牧月以及叶茂三人的对话,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才悄悄地离开。
想到这里,她看着右边手掌里结痂的伤口,呐呐地说:“对不起,是我--”
“他没有责怪你,放心吧。”白星灿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断了她的道歉,“我们也不会。”
白染闻言,看了他一下,把头垂得更低了。
白星灿没再多说,而是将毛毯从头上拉下来,丢在椅子上。
她跟着沉默着,只是掌心里再次落下了几滴水珠。
白星灿想了想,收回胳膊,坐正了身体,换上一副认真的语气问她:“决定既然都做好了,你还犹豫什么呢?”
白染听罢,不顾脸上还挂着泪珠,扭过头来,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你心里想的是什么,还需要猜吗?”白星灿并没有多做解释,而是将视线投向前方,语气平静地补充道,“不管你做什么,又怎么做,我们都不反对。我想,你的爸爸妈妈都会支持你的。所以,你有选择的权利,听从你内心的安排吧?”
白染点了点头,末了才轻声道:“谢谢你!”
“说谢谢,不如叫我两声‘二哥’。”
白染扭头看着他,很是认真地说道:“谢谢你,二哥!”
白星灿哈哈的笑了一下,然后嫌弃地瞧着她,摇了摇头,“啧啧,这么乖巧听话的妹妹还真是不太讨我的喜欢。”
······
白染离开后,白星灿掏出手机拨打了一电话。
“哥,你要我说的我都说了。”他用的是一副向上级报告的语气。
“知道了。”白牧月略微停顿了一下才轻声问,“她怎么样?”
“精神方面,看起来不怎么样。”白星灿如实回答,又补充道,“但她的眼里有光。”
“嗯。”
“哥,你这么关心她,为什么不亲自来劝她呢?”白星灿不解地问。
白牧月听了,没有回答他。他沉默了几秒,说了一句“有电话进来了”就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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