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长命锁

　　杭城
　　“东子哥和凤儿两人认识的经过就是这样，其他的情况我知道的也不多。东子哥最后带她回了雅安老家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听高队说的。”
　　方中石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木若南紧紧皱着的眉头，便又补充道：“凤儿就是戚凤，东子哥喊她凤儿，我也跟着这样叫她。”
　　“戚凤？”木若南的目光越过方中石，投射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口中喃喃自语着。
　　“我不知道凤儿是你们的妹妹霏霏······”方中石说着便低下头停住了口。又过了一会，他才抬起头来看了看白染又看了看木家的四兄弟，脸上充满了自责。
　　“我没有丢下她不管，那天傍晚我回到家就找不到她了，······，那天早上，子柔不知道怎么的就发起了高烧。我带着她去找医生看。”他急切地解释道，“等吊完针水已是下午四点多了，我就顺便去菜市场里割了点肉才回家。没想到，凤儿不见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一旁沉默半天的木若素突然开口问道。
　　“嗯，”方中石想了想，估算了一下时间才回答，“二十年前吧？”
　　“是在贵阳吗？”
　　方中石瞟了木若素一眼，点了点头便又垂下了眼帘：“哦，高队的小儿子满月，摆了满月酒。东子哥和凤儿来喝喜酒。”
　　听到这里，木若素和木若南相互看了一眼，眼前不约而同地浮现着二十年前在贵阳看到霏霏的一幕：
　　二十年前的一个深秋，贵阳的“长生”典当行。
　　一个头戴纱帽，身穿蓝衣的女子从典当行里出来。她的身形消瘦，彷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她低着头，缓慢地走着。只见她用一只手捂着左边的胸口，另一只手将挂在肩膀上的一个小布袋紧紧地捂在怀里。
　　“霏霏！？”一个带着迟疑的声音忽然从她的身后传过来。
　　很快，两个脚步声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女子抬起头来，看着跟前站着的这两个高大挺拔的中年男子，眼里充满了惊喜。她不可置信地将眼前的二人看了又看，嘴皮子动了好几下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真的是你，霏霏！真的是你！”
　　“真的是你，太好了！”
　　两个中年男子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异口同声地连声说着，又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去拉住了女子的胳膊，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
　　“大哥？二哥？”木霏霏分别看了看木若南和木若素，轻声地喊着。
　　“嗯，霏霏，我的好妹妹。”木若南哽咽地喊着她的名字，凝视着她片刻，最后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她，连声道，“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十一年了，霏霏。我们找你找了十一年了，霏霏！”木若素也张开双臂抱住了他们，同时失声说道，“真的是你！太好了！”
　　木霏霏也早已是泪流满面。她松开怀里的小布袋，转而紧紧拽着他们的胳膊，几度哽咽，难以发声。
　　“对···不···起···，······”她喃喃自语着。
　　“没事了，霏霏，没事了。”木若南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连声安慰着。
　　一旁的木若素则低下头，用衣袖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眼里充满了欣慰和宠溺。
　　三人抱着站了好一会，木霏霏也终于止住了哭泣。她抬头看了看两个哥哥，疑惑地问：
　　“你们是怎么······”
　　随着她的问话，木若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裹成圆形的丝质手帕。他将手帕缓缓地解开，里面的一个金灿灿的长命锁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霏霏，长命锁可是你的护身符啊。”木若素说着，将掌心伸到她的面前。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很是不悦。
　　“幸好长生典当当家的有见识也有眼力，知道这是我们木家的传家宝。”木若南带着欣慰地说着，同时松开了胳膊。他转而拉着木霏霏的手，彷佛她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了似的。他看着妹妹脸上疑惑的神情，便继续回答，“也幸亏他第一时间通知了我，并找借口延迟付款的时间。”
　　“我和大哥挂了电话就马上飞过来了。”木若素也补充道，“我们就在典当行的会客室里等着。我好怕你不来了，也好怕来的人不是霏霏你。”
　　“霏霏，再也不要让它离开你了，知道吗？”木若南将长命锁交到木霏霏的手里，看着她轻声地嘱咐着。末了，他转而连声问道，“对了，你怎么独自一个人在这里？你这些年都去了哪里？你过得好吗？”
　　“对啊霏霏，我们找了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你。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啊？”木若素也是带着满脸的疑惑，接口问道。
　　“我，······”木霏霏看了看两个哥哥，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她垂眸看着掌心里这个刚刚当掉又物归原主的宝贝，眼泪止不住地掉落在它的上面。
　　“霏霏······”木若南和木若素见到她再次落泪，心里难过极了，不禁同时喊着她的名字。
　　木若南伸手扶着她的肩膀，认真地问道：“是不是白凤栖那个混蛋？是不是因为他？霏霏，你和我说实话！”
　　“小白？”听到“白凤栖”这三个字，木霏霏先愣了一下，然后自下喃喃地重复喊着这个名字。她朦胧的泪眼中渐渐泛起了一丝丝的懵懂和茫然，她接着完全陷入了回忆中。
　　“霏霏，白凤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木若南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和疑惑，再次追问。
　　木霏霏的思绪顿时被打断了。她看着木若南，轻轻地摇了摇头，口中喃喃自语道：“不是小白，他不是小白······”
　　“霏霏，你在说什么啊？”木若素更是十分不解地追问，“他不是小白？那他是谁？”
　　“他？，······”木霏霏彷佛被问住了。她抬眼看着木若素，眼神却有些漂浮。她转而看向了木若南，自言自语道：“他走了，他丢下我了······”
　　木若南是第一次看到妹妹这番消瘦且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感到心疼不已。他不禁将她拥入怀里，轻声安慰道：“霏霏，别害怕，你还有我们。我们永远在你身边，不管是什么事情，我们都帮你解决，知道吗？”
　　木霏霏听着他的话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的眼泪凝聚在眼眶里，眼眸里瞬间竟多了一种挥散不去的悲痛。她再次轻声自语道：
　　“他走了，一声不吭就走了······”
　　话音未落，她就用衣袖挡着嘴，接连地咳嗽起来。
　　“霏霏，你怎么了？”木若素连忙扶着她的胳膊，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尤其是她眼里的哀伤，令他惊慌不已。
　　木霏霏捂着心口，慢慢止住了咳嗽。她虚弱地抬起头，对他笑了笑，道：“老毛病了，我没事的。”
　　老毛病？木若南和木若素的目光同时落在她的衣袖上，顿时脸色大变。
　　她那蓝色的衣袖上染着一处血迹，和她那没有血色的脸庞相比，更是鲜红得刺眼。
　　两人又同时伸出手握住木霏霏这只染了血的手肘，他们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来回地打量着。
　　木霏霏吃力地笑了笑，抓着木若南的胳膊，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子柔，我的子柔······”
　　“自由？”
　　“？”
　　还没等两个哥哥明白她的意思，木霏霏就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只见她皱着眉头，两只手用力地捂住心口，弓着腰一声接着一声地咳嗽着。
　　就在木若南和木若素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惊慌失措的时候。随着木霏霏最后的一声咳嗽，一口鲜血从她的口中和鼻腔里喷了出来。她接着就软绵绵地倒在了木若南的怀里。
　　“哐当”的一声，她手心里的长命锁掉在了地上。
　　“霏霏！”
　　“霏霏！”
　　······
　　木若南回想到这里，将视线落在掌心中的白染的指尖上，心中顿时涌上一股难言的自责。最近和方中石的交流中，听着他用带有四川口音的普通话称呼“子柔”时，他们才忽然明白霏霏在昏迷和临走前喊的“自由”是什么。
　　霏霏想要的不是“自由”，而是她的女儿“子柔”！
　　如果，霏霏当时喊这两个字的时候用的不是四川方言；如果他们当时能够明白她的意思。那么，她的宝贝女儿就会得到他们的爱和帮助，也不会经历那么的磨难；更不会欠下白家的恩情。
　　而霏霏口中的“他”，是方紫东！难道这么多年，他竟错怪白凤栖了吗？如果霏霏是因为方紫东而隐居雅安，那他为什么会在十年后却一声不吭就走了？是因为霏霏的病情吗？还是······
　　木若南这才想到当时霏霏说“他走了”时眼里那份无法隐藏的悲痛，他顿时明白了。
　　可惜，他当时只沉浸在找到妹妹的喜悦中，没有来得及仔细分析她话里的意思。后来霏霏一病不起，他们一心只在治疗的事情上，根本没有时间和心思去考虑别的。
　　原来，他们明白的太晚了······
　　白染抬眸迎接着木若南带着泪光的视线。她看到了他眼里对她的那份浓得化不开的疼爱，也看到了其中那份难以化解的自责。
　　她越是明白他的感受，心里越是感动。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一支无根的浮萍了。
　　她想着，默默地垂下眼眸，然后将另外的一只手掌轻轻地覆盖在木若南的手腕上。
　　她的这举动顿时让木若南备受感动，心中更是嘘唏不已。他闭了闭眼睛，扬起了下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不是说霏霏和方紫东在雅安吗？她怎么会在贵阳？又为什么和你一起？”木若南再次开口时，脸上的神色已恢复了正常。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方中石的脸上，不解地问道。
　　“我······”方中石彷佛被他的问话惊吓到了。他支支吾吾的同时，身体无意识地从椅子里起来，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众人见状，顿感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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